翻船人看黃鶴樓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梅先生,口頭講是不能算數的,何況你現在喝了酒。我要本開出la*茫忝鞘眨藺c出貨就開支票給我。我告訴你台北該得的利潤,我們私底下再去律師那裏公證一下這張支票和另籤一張合約書,支票
期填出貨第二
的,再怎麼信不過你,我也沒法想了,同意嗎?”
“好,一言為定。”吃完飯帳單送上來了,我們兩人對看一眼,都不肯去碰它。
“梅,你是男士,不要忘了風度。”他瞪了我一眼,慢的掏口袋付帳。
出了餐館我説:“好,再談吧!我回去了。”梅先生不肯。他説:“談得很好,我們去慶祝。”
“不慶祝,台北沒賣,本也沒説妥,廠方資料不全,
本只是開始,你慶祝什麼?”真想打他一個耳光他將車一開開到夜總會去。好吧,捨命陪君子,只此一次。梅先生在夜總會里並不跳舞,他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
“梅,你喝酒為什麼來這裏喝?這裏多貴你不是不知道。”
“好,不喝了,我們來跳舞。”我看他已站不穩了,將他袖子一拉,他就跌在沙發上不動了,開始打起盹兒來。我推推他,再也推不醒了。
“梅,醒醒,我要回去了。”他張開一隻眼睛看了我一秒鐘,又睡了。我叫來茶房,站起來整整長裙。
“我先走了,這位先生醒的時候會付帳,如果打烊了他還不醒,你們隨便處理他好了。”茶房滿臉窘態,急得不知怎麼辦才好。
“小姐,對不起,請你付帳,你看,我不能跟經理代,對不起!”三
雖是窮人,面子可要得很。
“好吧!不要緊,帳單拿給我。”一看帳單,一張千元大鈔不夠,再付一張,找下來的錢只夠給小費。回頭看了一眼梅先生,裝醉裝得像真的一樣,恨不得打他一個耳光!
出了夜總會,一面散步一面找計程車,心裏想,沒關係,沒關係,生意做成就賺了。再一想,咦,不對吧,台北賺,工廠賺,現在佣金給梅先生公司賺,三呢?沒有人告訴我三
賺什麼,咦,不對勁啊。
這批生意拖了很久,方
興趣趕在
天之前賣,要看貨,此地西班牙人睡睡午覺,喝喝咖啡,慢
,沒有賺錢的
神,找梅公司去催,仍然沒有什麼下文。三
頭髮急白了快十分之一,被迫染了兩次。台北一天一封信,我是看信就頭痛,這種不負責任的事也會出在三
身上,實在是慚愧極了。平
教書、唸書、看電影、洗衣、做飯之外少得可憐的時間就是搞這批貨。樣品做好了,釦子十天不釘上,氣極真想不做了。
滿天都是皮貨“陳小姐,千萬不要生氣,明天你去梅先生公司,什麼都好了,這一次包裝重量都可以
好了,明天一定。”工廠的秘書小姐説。
明天去公司,一看律師、會計師、梅的合夥人全在,我倒是嚇了一跳。悄悄的問秘書小姐:“幹嘛啊!都來齊了。”秘書小姐回答我:“他們拆夥了,是上次那批生意做壞的,他們怪來怪去,梅退股今天簽字。”我一聽簡直晴天霹靂。
“我的貨呢——”這時梅先生出來了,他將公事包一提,大衣一穿,跟我握握手:“我們的生意,你跟艾先生再談,我從現在起不再是本公司負責人了。”我進艾先生辦公室,握握手,又開始了。
“艾先生,這筆生意認公司不認人,我們照過去談妥的辦——”
“當然,當然,您肯幫忙,多謝多謝!”以後快十天找不到艾先生,人呢?去南美跑生意了,誰負責公司?沒有人,對不起!真是怪事到處有,不及此地多。每天睡覺之前,看看未復的台北來信,嘆口氣,將信推得遠一點,服粒安眠藥睡覺。夢中漫天的皮貨在飛,而我正坐在一件美麗的鹿皮披風上,向本慢慢的駛去——明天才看得懂中文又過了十天左右,每天早晨、中午、下午總在打電話找工廠,找艾先生,資料總是東缺西缺。世上有三
這樣的笨人嗎?世上有西班牙人那麼偷懶的人嗎?兩者都不多見。
有這麼一,艾先生的秘書小姐打電話來給三
,這種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卡門,是你啊,請等一下。”我趕快跑到窗口去張望一下,那天太陽果然是西邊出來的。
“好了,看過太陽了。什麼事?卡門,你樣品寄了沒有?那張東西要再打一次。”
“沒有,明天一定寄出。陳小姐,我們這裏有封中文信,看不懂,請你幫忙來唸一下好嗎?”
“可以啦!今天腦筋不靈,明天才看得懂中文,明天一定,再見!再見!”過了五分鐘艾先生又打電話來了。
“陳小姐,請你千萬幫忙,我們不懂中文。”我聽了他的電話心中倒是觸萬分,平
去催事情,他總是三拖四拖,給他生意做還看他那個臉
。他太太有一
看見我手上的台灣玉手鐲,把玩了半天,三
做人一向海派,
下來往她手腕上一套,送了。一批皮貨被拖得那麼久沒對我説一句好話,今天居然也懂得求人了。
“這樣吧!我正在忙着煮飯,你送來怎麼樣?”
“我也走不開,還是你來吧!”
“不來,為了皮貨,車費都跑掉銀行的一半存款了。”
“陳小姐,我們平難道不是朋友嗎?”
“不太清楚,你比我更明白這個問題。”
“好吧,告訴你,是跟皮貨有關的信——”三電話一丟,抓起大衣就跑,一想廚房裏還在煮飯,又跑回去關火。
跑進艾先生的辦公室一面打招呼一面抓起桌上的信就看。
黃鶴樓上看翻船“你念出來啊!”他催我。
“好,我念——敬啓者——”
“念西班牙文啊,唉,真要命!”我從來沒有看艾先生那麼着急過。
“敬啓者:本公司透過西班牙經濟文化中心介紹,向西班牙×××公司採購商品之事…”三一面大聲口譯西班牙文,一面暗叫有趣,唸到箇中曲曲折折的經過,三
偷看了艾先生的窘態一眼,接着
了一句:“哈,原來你們欠對方這些錢,全不是你們告訴我的那麼回事嘛!跟你們做生意也真辛苦,自己貨不
,又要對方的錢——”我的心情簡直是“黃鶴樓上看翻船”幸災樂禍,艾先生不理,做個手勢叫我譯下去。
“——有關皮貨部分,本公司已初步同意,如貴公司歸還過去向本公司所支取的××元美金的款項,本公司願再開信用狀…”三譯到此地聲音越來越小,而艾先生興奮得站起來,一拍桌子,大叫:“真的?真的?沒有譯錯嗎?他們還肯跟我們做生意嗎?太好了,太好了——”我有氣無力的癱在椅子上:“但願是譯錯了。”他完全忘記我了,大聲叫秘書:“卡門,卡門,趕快打電話告訴工廠——”好吧!大江東去
淘盡…手中抓着的信被我在掌中捏得稀爛。從另外一間傳過來卡門打電話的聲音。
“是,是,真是好消息,我們也很高興。陳小姐要的貨?沒關係,馬上再做一批給她,不會,她不會生氣,中文信就是她給譯的…”神
待,我還會再“從”頭來過嗎?
一刀一刀刺死他我慢慢的站起來,將捏成一團的信在艾先生的西裝口袋裏,再用手輕輕的替他拍拍平。
“你,好好保管這張寶貝——”我用平平常常的語氣對他講這幾句話,眼睛卻飛出小刀子,一刀一刀刺死他。
“陳小姐,你總得同情我,對方不要了,你自己説要,我當然想早些手,現在他們又要了,我們欠人的錢,總得跟他們做,唉,你看,你生氣了——”
“我不在乎你跟誰做,照這封中文來信的內容看來,你們自己人將生意搞得一塌糊塗,現在對方肯跟你再合作,是東方人的氣量大,實在太抬舉你了。”
“陳小姐,你馬上再訂貨,價錢好商量,二十天給你,二十四小時空運大阪,好吧?”我拿起大衣、皮包,向他搖搖手:“艾先生,狼來了的遊戲不好玩。”他呆掉了,氣氣的看着我。我慢慢的走出去,經過打字機,我在紙上敲了一個m。(西班牙人懂我這m是指什麼,我從來不講話,但我會寫。)雄心又起經過這次生意之後,三
心灰意懶。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扁舟。”又過起半嬉皮的
子了。上課,教書,看看電影,借鄰居的狗散步,跟朋友去學生區唱歌喝葡萄酒,再不然一本惠特曼的西班牙文譯本《草葉集》,在牀上看到深夜。沒有生意沒有煩惱,但心中不知怎的有些悵然。生活裏缺了些什麼?
前一陣郵局送來包裹通知單,領回來一看,是讀者寄來的美手工藝,要這個三
服務站試試運氣。我把玩着美麗的樣品,做生意的雄心萬丈又復活了,打電話給另外一個朋友。
“馬丁先生,我是三,您好,謝謝,我也很好。想見見你,是,有樣品請您看看,一起吃中飯嗎,好,我現在就去您辦公室——”我一面
熨斗,一面去衣櫃裏找衣服,心情又開朗起來。出門時抱着樣品的盒子,自言自語——“來吧!小東西,我們再去試試運氣。啊!天涼好個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