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水煎包與茶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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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的確一點也不嬌貴,她倔強,不會訴苦,很會逞強。

他還記得幾次血淋淋的情形,平時她隔三岔五總會往後山上跑,然後拉着一堆晾乾的木頭回來,有次他看見她難得大白天躺在炕上休息,而不是在外面拾掇那些木料,他問她是否不舒服,她淡淡的説劈木材的時候不小心割了手,有點疼但不要緊。

她語氣雲淡風輕,面如常,他以為不嚴重,可不嚴重她會休息嗎?所幸當時不放心,仍找了大夫來。

等大夫來了才發現她所謂的不小心割了手,是一道嚴重的砍傷,皮開綻不説,那一刀差點砍斷了她的左手筋,當晚整個人甚至燒到了幾乎是燙手的地步。

還有一次她白着一張小臉從外面進來,腳一跛一跛的,問她怎麼回事,她衝到桌前倒了杯茶水一口喝個光後,了口氣説不小心扭了腳,等去看了大夫,才發現她哪裏是扭傷,拆開她隨便捆着的布條,就看到她細白如筍的小腿上有爪子般的撕裂傷,嚴重到深可見骨。

“她被狼爪抓傷了。”大夫肯定的説,並不高興的瞪着他這個應該當家的人,“你一個大男人怎能讓婦道人家隻身上山?”他沒回嘴。

是啊,為什麼?為什麼她要做到這種地步?

田十四哪裏知道魚小閒是新時代的女,獨立自主,有主意、有定見,且她對於自己想做的事一向義無反顧。

“木料不是足夠你用了,你還上山做什麼?”恐怕是不知深淺,深入到山裏才招了狼。

這些野獸一般都懼人,很少主動下山,除非人類侵犯到它的地盤才會傷人。

“取漆。”取漆,她這是想做什麼?

“以後不許再去。”她裝死,哪能不去?漆器每一道塗裝都少不了漆樹的漆,那是一道重要的工序,山上的漆樹可是她主要的原料來源,少了漆,可就沒戲唱了。

他難得體貼的蹲下身示意要揹她回家,沒見她沒拒絕,想是已疲倦到無力拒絕了吧,覺她貼着他的背,蜷在上頭睡了一路。

他不知道魚小閒圈着他的脖子,靠在他温暖又寬闊的背上,他身上傳來陣陣汗味,即使隔着布料也能聞到,她不喜歡,可他負着她,那讓她莫名覺得安心。

兩次意外讓田十四明白,要不是到了極限,她絕不會輕易喊痛,要不是到了沒有辦法,她不會輕易倚賴別人。

揹着她才讓他意識到她有多嬌小,她是柔弱的女子,是跟他分睡一張牀的“子”他拉回思緒,陪着她們將鍋碗瓢盆放在賣醬菜的柯家,他推着攤子,三人朝回寡婦村的路上走。

安靜的走了一段路,他忍不住偷偷覷了離他一步遠的魚小閒,確定她神如常,態度如常、一顆忐忑的心才放了下來。

他們走了之後,沒什麼人的巷子口突然出現四個人,鬼鬼祟祟的眼神從田十四離去的方向齊齊收了回來,四人皆是白身打扮,布衣短打,普通得很。

“怎麼,看清楚了沒,是不是公子?”開口的男子有張年輕的臉,身長拔,頭繋一字巾,臉黝黑,他出身的鮮卑家族是北方几個碩果僅存的大家族之一,有着極為尊貴的身分。

被詢問的男子面目圓潤飽滿,眼機靈,有張不老的娃娃臉,看似還未行冠禮,孰不知他已經二十五歲了,他是白璧皇朝四大世家之首的後代子孫,家學淵源、才華洋溢,最難得的是,他還是古周國黑氏後裔。

平時他和公子相處的時間最長,不説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一起,起碼有八個時辰是隨侍左右的,其他人或許有可能認錯,唯獨他不會。

瞬間壓力都灌注在他身上,他搔搔頭,湛亮的眼神也有些拿不定主意,索把問題推給身邊人。

“幹麼都看我?龍蓮你説,你可是大哥的錢袋子,主意最多,不是長了一雙毒辣的眼睛,什麼都逃不過你那利眼,不會連你也認不出來吧?”被稱作錢袋子的龍蓮有雙光四迸的狹長雙目,他相貌清雅俊秀,神情閒散,剪着雙手,帶着股掩飾不住的風藴藉,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翩翩公子,卻出身四大家族之外最有實力的家族,這些年龍家鋒頭無兩,幾乎要取代四大家族裏逐漸沒落的崔氏。

他負責掌管着公子的秘密產業。

“不像,公子的鬍子有可能剃了,但是公子是什麼人,只有女人給他推車,沒有他給女人推車的道理。”

“若是距離再近一點,我們就不用在這裏猜來猜去。”開口的是頭戴文人方字巾的男子,他是四個人中面目看似最平凡的,他側着臉,有一道刀痕重重的劃過他隱藏的半邊臉。

他跟隨他們口中的公子時間最短,但他是這四人中頭腦最好的,他專門替公子出謀策劃,處理政務公文,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此時他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田十四離去的方向,目光若有所思——在那毫無出奇的攤子上他還看到了一個人…

“狗頭軍師,還不是你説要是靠得太近被發現會給大哥帶來麻煩,可你當我們都是千里眼啊,隔着一長條巷子,結果落了個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大哥都失蹤快半年了,我們接到消息後兵分四路從贛河一路追下來,還不是你説什麼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結果次次撲空,這烏桃鎮是贛河最末端的支,我們都找到這裏來了,再找不到人,我們五虎將的臉全都丟光了…”娃娃臉男子崩潰的吼叫。

“熾玉你別忘了,不是隻有我們在找人。”軍師鎮定如昔,絲毫不受黑熾玉影響。

想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的人除了他們,西戎也派出好幾路人馬暗中找尋公子的下落,甚至如影隨形的跟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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