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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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繼續睡吧！”李別恨望着手邊的合歡酒，獨飲一杯。

他臉上從未有過的從容讓開明白，這一次大局已定，容不得她再有所選擇。撐開紅油紙傘，龔榭的魂魄在飄渺如煙中回到了她的身體，魂魄未定，她倒在牀榻上沉睡徐徐。

紅傘下依然是開透明的身形，小小的腳走到牀邊，望着龔榭的身軀，她眨巴眨巴眼睛，眨去所有的淚花。

或許，這是她最後一次強佔她的相公了。

撐着紅油紙傘，她爬上他身邊的圓凳坐定。伸手想要拿剩下的那一杯合歡酒，別恨卻先她一步搶過了杯子。

難道説他連她最後的願望都不肯成全嗎？她好想哭，更想在他剩下的一隻手臂上留下一排齒痕。

別恨不去看她眼中的淒涼，從袖中拿出那方刻有“李氏開之位”的靈牌，他將酒傾倒而下“拜了堂，進了房，喝了合歡酒…開從今起是我李別恨的鬼。”淚花閃現，他在她的眼中變得模糊，李氏開…她一直追尋的名分嗎？還有愛呢？

他忘了給。

鹹鹹的淚水混進酒杯，她的合歡酒是苦澀的沉澱。做了十二年的鬼，該到頭了。

“別恨。”她只想知道一個答案“如果我不是鬼，我是説如果真如你所説，我們很早以前就認識，十二年後在你去宣州娶親的路上，我們重遇，你會背棄你爹的命令，娶我為嗎？”別恨手中的酒杯沒能送進口中，停在心的位置上，他茫然地望着跳動的鴛鴦燭，那一對對閃動的火光是為了她嗎？

不回是默認還是否認，開尋不着答案，卻告訴自己:是該死心的時候了。

“如果我不是鬼，那該多好…那該多好…”她絕望的聲音離了不真實的軀殼，別恨的眼前是十七歲的女子為愛傷的呼喊。

“你就是你，是人是鬼你都是見開。”四目相對，他忘情地抱緊了她透明的軀體，他的手竟然擁住了她。如果有來世，他願許她三世姻緣。

豎起三指，他對神起誓“今生欠下的我李別恨願意用三世來還。”她不要三世，在他的懷中，她只要沒有今生的今生“天亮後，你送我走吧！”回地府，轉世投胎，隨便哪種都好，只要別再見到他，別再見到身邊已有室的他。

終於等到可以送她走的那一刻，別恨心中反倒失落起來。這一路相伴他承認自己放不下她，割捨不掉這段情。他甚至可以娶鬼為，卻不能與鬼相伴。

“你是不是很後悔認識我？”她搖頭，怎麼會呢？能認識他，是她第二生的開始，即便這一生她只能用鬼的身形活在人世間。

別恨卻讀不懂她不願説出的心事“如果不是我撿到你的畫卷，也許今你已經以他人鬼的身份活在美好的空間裏，也不用經歷這麼多的磨難。”她不是也説，她之所以會纏着他是因為撿到她畫卷的人是他，若是換了他人，她也一樣會纏嘛！

“若換了別人，沒有這許多的磨難，也沒了我來這一世的意義。”她的話太深奧，從這副透明的身形裏吐出來更是多了幾分詭異的力量，是他笨吧！聽不懂，也琢磨不出。

開乾脆將他從困擾中拉出來，她能為他做的也就這麼多了“別去想了，有那個工夫不如想想我未來的生活吧！離開你以後我應該會…先回地府，然後老鬼頭會去接我。他説我的陰氣與一般的鬼不同，也許我可以和他一起去人間收魂魄。”一年一年，她將會收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帶着每個已死的魂魄飛回陰間。也許某一天，她手上捆着的將是古稀老人，他有個很悉的名字…李別恨。

別恨別恨，前生她不恨，這一世她更不恨。

帶着恨離開倒不如帶着愛而去，至少前世加今生，十七年的時間裏她曾真愛過。

背靠着背，他們坐在圓凳上，眼前的鴛鴦燭照紅整個新房，豔豔地刺傷他們的眼。

曾經有個風俗，説新房裏的鴛鴦燭預示着新婚夫婦。哪支燭火先燃盡，便是上天預示他們中誰先去世。

離中，左邊正對着別恨的鴛燭跳動兩下，熄了…青煙絛繞。

~~~天亮了，卻是雨水纏綿。

清晨，龔府上下一片寂靜的時候，李別恨揹着撐着紅油紙傘的娃娃上了山。沒有黎明接他們，雨水倒是一陣大過一陣，轟轟地下個不停。

山路泥濘，別恨負着開深一腳淺一腳地行着，她幾度叫嚷着説要自己下來走，他卻不讓，他能揹她的也只有這一段上山的路了。

下山之時，他將獨自一人，他沒有忘記在新房裏有個叫龔榭的新婦正等着他的歸去。

這一路誰也沒有説話，像是怕破壞了寧靜，更怕最後的離別帶着比雨水還濕的傷。開將臉貼緊他寬闊的背，蒼白卻並不因為温暖而飛散。

“可以了，送到這裏就可以了。”開掙扎着從他的背上爬卜來，撐着紅油紙傘，她望着傘外的他被雨水打濕。從此以後，這傘下就只會有她孤單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