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聳人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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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早,南康公主聽説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特意趕來。進來的時候面上帶着憤慨,卻知道輕重,並不當着別人的面説什麼,只等宮女們都退下去以後,她才口道:“母妃,現在要怎麼救那丫頭呢?”南康雖然不夠聰明,卻有十分樸素的敵我意識,在她看來,郭嘉的婢女受到冤屈就跟她自己的宮女受到冤枉是一樣的義憤填膺。原本以為早上過來便會看見眾人憂心忡忡的模樣,卻不料大家都神如常,她實在是想不明白。

郭惠妃看着焦慮的公主,道:“你呀,真是沉不住氣。胡順妃以為拿捏住了趙月,就拿捏住了咱們的把柄,如今你越是慌張,她就越會得意。明白了嗎?”南康還是覺得不安:“可是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把人救出來呢?如今宮裏頭都傳開了,説郭小姐的婢女和威武將軍的養子有私情,甚至有人説…有人説…”郭惠妃面微微一變,道:“説什麼?”南康看了一眼李未央,抿了抿紅潤的嘴巴,支支吾吾道:“反正…反正不是什麼好話!”李未央微笑,道:“想必有人説,趙月是為了掩護我這個主子,才會去和彭達祖見面。”郭夫人向來和煦的臉然變了,手中的茶杯重重磕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她咬牙切齒道:“這幫人,真是吃飽了撐的要來找不自在!”郭惠妃卻並不驚訝,她看了一眼李未央,從昨晚開始就出了不少事情,可這侄女兒面上卻看不出來。如今她身上一件銀白嵌金絲蝶紋衣裙,更顯得膚白如雪,眸似星辰,面上紅紅潤潤,沒有半點的慌亂神情。越是出了事,就越要鎮定如初,不能有絲毫的慌亂,否則就會被別人捏住咽喉。這個道理,她在宮中打磨了兩年後才明白,可這個年紀不大的侄女兒,卻顯然深得其中髓。

聯想到外界傳言郭嘉曾經的身份,便不難理解她為何能夠如此鎮定。郭惠妃嘆了口氣,道:“這便是他們的目的了,此事若不清楚,怕是要鬧出更大的波折來。”

“那,難道任由他們污衊咱們家嗎?”南康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李未央笑容並無什麼變化,只是低頭看盞中茶碧青如翡翠,喝了一口茶,才慢慢地道:“南康,你若是連這點言蜚語都忍不住,今後聽到別人當面説更難聽的話,豈不是要跳起來了嗎?嘴巴長在別人臉上,你還能捂住別人的嘴巴不讓人説話?他們愛怎麼説,就讓他們怎麼説好了,何必放在心上呢?”南康卻是沒抓住重點,紅潤的臉上更是氣憤:“還能有什麼更難聽的話嗎?”屋子裏的鎏金香鼎中散出裊裊上升的輕煙,幽幽不絕如縷。那香氣似裏站在百花林中,滋潤且香透肺腑。

李未央笑道:“當然會有,那些人還會説,郭嘉到底是落在外的,教養不好,所以…”南康豎起眉頭道:“他們敢?!”南康這個孩子,到底還是單純啊,李未央口中多了幾分嘆息,道:“為何不敢呢?他們等這樣的機會,不知道等了多久。”郭夫人沉片刻,點頭道:“的確如此,暗地裏盯着郭家的人太多,巴不得在咱們身上潑髒水,嘉兒若非風頭太盛,引起了過多的人注意,也不會有這件事發生。”説到底,別人盯上趙月,完全是因為郭嘉,而對付郭嘉,本質的目的是為了對付郭氏一族。不管他們如何小心謹慎,都會被那些暗中的黑手抓住把柄,真是防不勝防。

“那該怎麼辦?要不,咱們去找皇兄,請他想辦法?”南康想了想,終於想到了元英。

李未央卻搖了搖頭,道:“內廷的事情,皇子們手絕計不是好事,所以,靜王能不沾染,還是不沾染得好。”郭惠妃讚許地點了點頭,南康更加苦惱,卻不知道該怎麼辦,郭夫人道:“現在,咱們先等趙月的嗓子治好再説,橫豎不出三天,就要真相大白的。”李未央卻並不十分擔心這個,而是道:“娘,父親和哥哥們在宮外得不到確切的消息,只聽那些風言風語怕是要擔心的,還是早送消息出去。”這點考慮得十分周到,郭夫人點了點頭,便吩咐人進來,趕緊着下去辦了。

李未央見不論是郭夫人還是郭惠妃,眼睛下面都有深的青影,便知道他們一夜都沒有休息好,輕聲道:“娘娘,你們還是去歇息片刻,等事情有了確切的消息,自然會有人通知咱們。”南康不放心道:“咱們就這樣什麼都不做嗎?”有的時候,你動作越多越是容易讓人覺得心中有鬼,更何況,表面上不動聲,未必是毫無反應,最關鍵的一條是,請信得過的太醫去看趙月,醫治好她的喉嚨。其次,便是要小心地查證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尋找每一條線索,藉機找到突破口。李未央相信,這些事情都不必説,郭惠妃一定已經有所行動了。

“傻丫頭,這些事情都不用你心,好好回去準備你的琴藝,別回頭我考校你的時候還是沒有進步。”郭惠妃嗔了她一眼。

南康不好意思地看了李未央一眼,道:“那好吧。”説着,她拎着裙子裝模作樣地往外走。

此時,郭惠妃和李未央對視一眼,目光之中都出一絲笑意,彷彿達成了某種默契。不多時,郭惠妃便找了個藉口,和郭夫人兩人進了內室説話去了,李未央只一個人靜靜坐着喝茶。很快,有個人在門口探頭探腦,李未央擱下茶盞,道:“南康,進來吧。”南康公主飛奔一樣地跑進來,如意髻上花簪的蘇蔌蔌抖動,拉着李未央道:“姐姐,你怎麼知道我沒走?”李未央指着她桃紅的衣裳,笑道:“你的衣角還漏了一點在外面,我怎麼會瞧不見呢?”南康公主握住李未央的手,只覺得對方的手冰冷的,像柔軟卻冰冷的蠶,有一種平靜中暗湧的悸動,她沒有鬆開,卻是握得更緊:“姐姐,你的手太冷了,我幫你捂着。”李未央微微訝異,南康公主全身透着陽光,面孔有一種類似瓷器半透明的美麗,還在發愣,南康已經把她拉着站了起來,道:“姐姐,你來。”李未央跟着南康公主走了出去,卻見到宮門外有一個容貌極為美麗的女子,她有着一張緻可人的瓜子臉,淡淡的遠山眉,單鳳眼光彩熠熠,櫻桃小口,再配上瘦削的肩膀,纖細的肢,綾羅浮麗的衣裙,整個人弱柳扶風,有一種病態之美。李未央一眼便認出,眼前的人就是在宴會上和懷慶坐在一起的大名公主。

這樣的美麗,這樣的體態,再沒有別人了。

大名公主看着李未央,微微含笑,道:“南康妹妹果真沒有誇口,説是能將郭小姐請來,果真就請來了。”南康公主到底還是個孩子,口裏多了幾分得意,“可不是,我跟郭姐姐可好呢!”大名公主笑道:“是啊,宮裏頭頂屬你得意!誰不喜歡你呢?”這話聽起來十分的親近,可是李未央卻並不這樣覺得,她似乎從這話裏面聽出了些微的酸意,再看大名公主看着南康的眼神,也彷彿多了點羨慕。大名公主跟南康一樣,都是宮女所出,可她沒有南康那樣的機遇,能夠被郭惠妃心照料着,大名公主的親生母親十年前不小心從高高的台階上摔下來,摔斷了尾骨,一輩子都要攤在牀上。大名公主一邊照顧地位卑微的母親,一邊小心翼翼的活着,子過得艱苦可想而知了。

李未央看着大名公主,笑容和煦道:“不知公主請我來,有什麼用意?”大名公主連連擺手,道:“郭小姐誤會了,是這樣的,昨懷慶喬遷,我和南康都湊了份子,想要送她一點禮物,雖然並不貴重,卻是我們的心意,今天想要趁着早晨送過去,順便也陪懷慶説説話,解解悶。卻聽見南康説郭小姐今天心緒煩悶,便想請您一起去走走。”這時候,南康死皮賴臉地拉住李未央的手,道:“去嘛去嘛!”她實際上是想,昨天鬧出那種事,郭嘉在宮裏頭肯定坐立難安,正巧大名來説要去懷慶宮中看看,還説多幾個公主去熱鬧一下,權且安懷慶。南康左思右想,和其他幾位公主都不是很熱絡,索不要請,直接請了郭嘉,順便當散心不是很好嗎?誰知大名卻取笑她,説郭小姐是郭家的心頭,郭惠妃哪裏能讓她隨便亂走呢,簡直就像是擠兑南康一樣,南康一時着急,便誇下口説一定能請到郭嘉。這樣一來,她就把人給拉出來了。

大名是吃準了南康孩子一樣的心態,李未央明明什麼都看出來了,卻當成不瞭解,只是道:“我和懷慶公主並不是很悉,怕是不好上門叨擾…”故意出幾分遲疑。

大名公主笑得親暱,“懷慶十分欣賞郭小姐,瞧見你去怕是要高興極了。”李未央勾起畔,似乎十分受用,口中卻彷彿還是有點猶豫:“可是——”大名公主彷彿很希望她跟着一起去看懷慶公主,這是為什麼呢?

大名公主臉上的笑容有一點不安,彷彿怕戳到別人痛處,道:“宮裏頭的事情我最明白,那些長舌婦整裏閒言碎語,郭小姐是不是擔心昨天晚上的事情會引來風言風語?要知道——清者自清,你越是避不見面,越是讓人家覺得心中有鬼,這樣反倒於名聲有損,索落落大方的,他們見沒什麼辛秘可以挖,也就不會再作怪了。”這話實在是很中肯,任由誰聽起來都捉不到錯處,大名公主説這些的時候,面上的堅強鎮定同樣使得南康公主眼淚汪汪。南康眼看着大名公主從小受委屈,最艱難的時候連太醫都不肯為她娘看病,還是南康公主求了郭惠妃才找了太醫。當然,也正是因為大名公主十分孝順,才引起了宗室的同情,旭王仁義,出面請求裴後好好照顧這位頗有孝名的公主,大名的子才好過了許多。

李未央看着大名公主,只是微微一笑,道:“不知二位送了什麼喬遷的禮物呢?”南康公主獻寶一樣地讓宮女拿出來一個雪白素錦緞盒,一件件翻出來給她們瞧:“這是白玉扇子,三顆龍眼大的寶石,還有個金子打造的小小扇墜子,十分好看,懷慶姐姐一定歡喜。”李未央接過一看,點了點頭,道:“的確都是好東西。”南康公主心腸太軟,這次去看望懷慶公主,居然帶了這麼貴重的禮物。她一邊觀賞,一邊注意到旁邊的大名公主眼中出一絲訝異,隨即便是一絲陰霾…李未央放下東西,便笑着問大名道:“不知公主殿下的禮物是什麼?”大名公主笑了笑,道:“我沒南康妹妹這麼多好東西,只是親手做了一件衣裳要送過去給懷慶。”説着,她從宮女手中的托盤上取過一件羽藍牡丹紋長裙,十分素淨的顏

南康過去摸了摸,突然臉上出一絲訝異,李未央瞧她,問道:“怎麼了?”

“哦,沒什麼。”南康又摸了摸那料子,臉上的神越發古怪起來。想説什麼卻礙於大名,不好開口的樣子。

大名公主好像心事重重的模樣,沒有注意到南康的神情,只是道:“咱們該走了。”李未央想了想,道:“既然你們都有禮物,我也該準備一下,免得在懷慶公主面前失禮。”説着,她想了想,屋子裏還有幾件要送給南康的禮物,挑出來一件就好,便道,“二位先行,我稍後就到。”南康剛要點頭,大名公主眼神一閃,忙道:“郭小姐這樣説就見外了,懷慶的個我瞭解,她是定然要送回禮的,我們彼此是姐妹倒沒有什麼,只怕郭小姐的禮物太貴重…”這話説得並不過分,郭嘉是外人,她送去過於貴重的禮物,懷慶公主就得回禮,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公主,哪裏能送得出稱手的禮物呢,怕是反倒會自慚形穢。

李未央眯起了眼睛,看着大名公主,道:“哦,是這樣麼?”大名口氣裏已有不容置疑的味道,道:“自然如此的,南康,對不對?”南康一愣,啊了一聲,看了看大名公主一副篤定的樣子,再細想一想,自己送了很多次禮物懷慶公主都是不肯收,可見她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上次若非走投無路也不會來求郭惠妃,既然如此,自己的禮物實在不妥當。她扭頭對宮女道:“其他都先收起來,只要這一對白玉扇子就好。”大名公主微笑頷首,“這樣才好。”近視之下,大名公主面有些泛黃,厚厚的脂粉也遮擋不住,倒像是生病的人,李未央關切地道:“公主自己也身體不適嗎?”大名公主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面頰,纖長的睫微微一顫,角含了温弱的笑意,“多謝郭小姐關心,我沒有大礙。”南康公主已經説道:“是啊,大名姐姐半個月前生了風寒,卧牀好久,前天宴會是她病癒後第一次出門呢!”李未央神柔和地點點頭,關切道:“公主還是要多保重身體。”大名公主的眼睛裏就多了幾點淚花,像是極為動的模樣:“宮裏頭像郭小姐這樣熱心的人真是很少了。”

“就是,我姐姐很好呢!”南康自豪地道,口口聲聲都是姐姐,彷彿她跟郭嘉血緣更親近似的。

這一點倒是沒什麼奇怪的,南康是郭惠妃的養女,郭家當然與她親近,這種親族關係是大名公主沒辦法比的,所以大名公主面上沒有絲毫異樣,只是淡淡一笑,道:“時候不早,咱們走吧。”依蘭殿在宮裏最荒僻的地方,她們三人沒有乘坐步輦,只是一路帶着宮女走過去,也足足走了半個時辰。快到依蘭殿的時候,突然有一位宮女快步走過來,看見眾人趕緊行禮,隨後道:“南康公主,您從宮外買回來的禮物到了。”南康嚇了一跳,連忙道:“母妃發現了嗎?”那宮女一怔,道:“這…奴婢以為是送給惠妃娘娘的,直接就送去了。”

“什麼?!”南康公主差點直接跳起來,“不可以啊,我是預備在下個月的壽宴上給母妃一個驚喜的!你們怎麼這麼傻!”説完,她直接回頭道,“姐姐,你們先去吧,我回頭就到!”説着,也不等李未央開口,忙不迭地跑了,身後的四個宮女連忙跟着她一起離去。

大名出吃驚的神情,道:“南康怎麼總是這樣慌慌張張的。”李未央看着南康公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這也是她天真可愛的地方。”

“是啊,天真可愛,那是因為她的幸運啊。”大名公主突然這樣説道。李未央聞言回過頭來,“公主説什麼?”大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微笑道:“我是説,多虧了惠妃娘娘的照顧,南康妹妹才能這樣活潑開朗。”依蘭殿很快近在眼前,遠遠便看見一株高達數十丈的古木參天而立,部彎曲盤繞,枝節橫生叉,圍繞着蒼勁巨大的樹冠錯落有致的搭建着房舍,雖然夏天居住的時候會很涼,可是如今看,卻是陰氣人,難怪懷慶公主不願意住在這裏。大名公主微笑着看了一眼身後的宮女,道:“妹妹有個古怪習慣,不喜歡外人打擾,裏面也自有宮女伺候,你們就在院子外頭候着吧。”説着,她看向李未央,抱歉道,“恐怕要委屈郭小姐了。”這意思很明顯,既然大名公主都把宮女留在外面了,郭嘉也應當這樣做,免得打擾到喜歡清靜的主人。

李未央微微笑道:“無妨的。”整個依蘭殿的台階乃是木質砌成,通往各個房間,本來是十分別致的設計,卻因為房間的破敗陳舊,顯得十分荒涼。整個大殿空落落的,甚至看不見一個走動的宮女,大名的面上出詫異,道:“怎麼不見服侍的人呢?”説着,她不好意思地回頭向李未央道,“我去找找看人都去了哪裏,郭小姐在這裏稍候。”李未央眼底浮現一絲冷意,面上卻是笑容和煦,道:“公主自便。”大名公主説完便向東邊的主殿而去,走了一半兒卻突然想起了什麼,道:“郭小姐若是無聊,後面還有個風景很美麗的湖泊和亭子,你可以先去歇息。”李未央自然點點頭,卻是站在原地沒有動,她打量着這個靜謐的院落,只覺得一切都是異樣的安靜。一時間,只聽得到風吹過的聲音,很快,她聽見了腳步聲,雖然很輕,卻是從西邊的殿裏傳出來的。她轉頭,便見到一個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那人一身的華服,頭髮全部高高束在頭頂,用金環利落地箍着。那飛挑的鳳眼微微揚起,宛如長簾的睫下是一雙湛有神的眼睛。怎麼看,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都是個出眾的美男子,光憑這一份氣質就足以讓人心折。

李未央一眼便認出此人是誰,湘王元盛——胡順妃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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