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今天昨天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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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先説”我大喝一聲:“都不説,我先説!”我立刻把問題提了出來:“這人有預知能力?”這個問題,自然也是別人想提,而沒有提出來的。所以,我的話一出口,立時有一片響應之聲。
而且,我也相信,其他人和我一樣,都預期白素會有肯定的答案——在我的經歷之中,曾經有過遇到有預知能力的人的經過,就算眼前這個巨人有預知能力,對我來説,也不是甚麼新鮮的事。
可是,白素搖頭:“不,不能説他有預知能力,不能。”她強調了“不能”也就是説,那巨人並不是有預知的能力。
這樣的回答,對我來説,雖是意外,但也不是極其不解,因為我還有第二個問題。
但對魯健來説,卻是驚訝之至,當我提及“預知能力”時,他已瞪大了眼。及至白素否定了我的問題,他的神情更是怪不可言,立即問:“他沒有預知能力,怎知飛機會有失事?”他在急忙之中,把“會有飛機失事”説成了“飛機會有失事”聽來有點像是洋人在説中國話。不過在那樣的情形下,並沒有人理會他。
白素並沒有理會魯健的這一問,只是向我望來,她自然知道,我會有第二個問題提出來。
我的第二個問題是:“這巨人,他有在時間中旅行的本領?”
“在時間中旅行”這樣的事,連聽起來都覺得很是拗耳,但在我的經歷中,也曾遇到過有此能力的人,王居風和我的表妹高彩虹,就有這個本領。他們兩人,志同道合,一直在時間中旅行,頗有些驚心動魄的經歷。雖然我已很久沒有他們的訊息了,但是我深知他們必然在不知何年何月之中,享受人生——最後一次,他們向我提供了駭人之極的錄影帶,發展成一個在中國金沙江上游發生的傳奇,我已把它記述在《黃金故事》之中,那是衞斯理故事之中很突出的一個,印象深刻。
魯健聽到了“在時間中旅行”更是神情怪異莫名。
白素想了一想,仍然搖頭:“也不能説他有在時間中旅行的本領!”白素竟然又一次否定了我的問題,那確然令我意外,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説甚麼才好。
良辰美景也嚷了起來:“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魯健鋈灰步辛似鵠矗骸拔抑道了!”他的呼叫,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白素的眼神之中,更充滿了鼓勵之意,請他説出來。
可是他一開口,卻令人大失所望,引起了一片噓聲。
他竟然道:“各位,這是‘三條蟲的故事’——”看他的神情,像是接下來還想問大家,有沒有聽説過“三條
蟲的故事”但未等他開口,噓聲已然四起。
良辰美景更是大聲道:“這是老掉牙的故事了,衞大哥的故事裏,就提到過好多次。”堂卻道:“他的意思是,這位巨人先生在胡説八道,我倒也有此。”白素道:“他是不是胡説八道,我也不能肯定,我早已聲明過,他説的一些事,不可理喻之至。”究竟如何“不可理喻”白素始終沒有説出來,我們自然不知道。
良辰美景道:“不猜了,白姐你説。”白素了一口氣:“我再肯定一下。”她説着,面對着那巨人,又“
談”起來。
兩人的動作都怪異之至,有的動作,四肢身體的擺動幅度相當大,以致黃堂、魯健、良辰美景和我,要不斷搬開桌子椅子文具櫃甚麼的,以給他們可以有發揮的餘地。
在這過程之中,我們甚麼也看不懂,只看到白素的神情,充滿了疑惑。那巨人則有好幾次咬牙切齒,表示他説的是實話。
由此可知,那巨人所説的話,一定古怪之至,那更令人焦急。
貌蝗菀祝白素和那巨人的“談”告一段落,白素最後向那巨人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坐下來。那巨人在坐下之前,走到放蒸餾水的架子之前,一伸手,抓起那一大瓶蒸餾水來,舉瓶便喝,只聽得“咕嘟咕嘟”一陣響,一大瓶水已去了一半。
白素雙手按在一張桌子上,開始敍述那巨人的話,她在轉述之前,聲明:“這巨人兩次的説法一樣,我也找不出甚麼破綻來,可是信與不信,只好全憑己意了!”她説着,略一停頓,才轉入正題,可是第一句話,就聽得人莫名其妙。
她道:“他在十歲那年,有一個奇遇,從此,他的生命就與眾不同,變成了雙程生命。”不但我不明,看來大家都不明,因為各人面面相覷,無人出聲。
白素做了一個手勢,阻止了我的發問,繼續道:“人的生命,是單程生命,自出生到死亡,就那麼一程,走完了,也就完了。就算再生,也是另一次單程,而不是雙程。”我仍然不明白甚麼是“雙程生命”——那不是由於我的想像力不夠豐富,而是這個詞、這種説法,我生平第一次聽到,自然難於理解。
白素又道:“雙程生命,就是有回程的生命!”我忽然到極度滑稽,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有回程,那是甚麼意思,像是買了來回票一樣,到了目的地之後,還能回來?”白素竟然回答:“可以説是如此!”我揚起手來:“生命的單程,是出生——死亡。回程是甚麼?是死亡——出生?”若説有雙程生命,自然就是這樣子。
這也是我鬨笑的原因,試想,一個人若是有回程的生命,也就是説,他會愈活愈年輕,最後,回到他母親的子宮中去,成為一顆受卵子。這不是黑
的滑稽麼?
白素卻一點也不到好笑,她神情嚴肅:“最後會怎樣,還不知道。如今,他的回程生命,最特別的一點是,時間的轉移,與我們完全不同。”白素的話,愈來愈玄妙了,不過我可以明白。魯健問:“甚麼叫‘時間的轉移’?”我哼了一聲:“就是過了一天又一天。”魯健又問:“他怎麼不同?”白素道:“他也是過了一天又一天,可是和我們正好相反。”我陡然明白白素想説甚麼了,但卻一時之間,由於過度的驚訝,竟得張大了口,説不出話來。
白素也知道我想到了甚麼,她只向我點了點頭,才道:‘我們,過了今天是明天,過了明天是後天。他在走回程,所以和我們不同——”白素説到這裏,我已叫了起來:“天!他過了今天是昨天,過了昨天是前天!”白素點了點頭,良辰美景聽了,跳起老高,在半空中翻了一個筋斗,落在一張桌子上。黃堂瞪大了眼睛,魯健身子像陀螺一樣,團團亂轉,而且,不斷用力拍打着頭頂,顯得有點不正常——事實上,那是正常的,任何人聽了我剛才所説的話,都應該有些不正常的反應,那才正常。因為我的話,太不正常了!
堂先叫了起來:“衞斯理,你在説甚麼啊?甚麼過了今天是昨天,過了昨天是後天?”我自己也在不由自主着氣:“那就是説,他過的
子,是倒過回去的…不對,也不是倒過,是走回頭的,就像你從甲地到乙地,再走回頭,由乙地回到甲地一樣,回頭路——”堂不等我説完,就大叫一聲:“更不明白,你愈説我愈糊塗了。”我苦笑:“事實上,確然,我也糊塗了。”我向白素望去,白素也苦笑:“我也無法作進一步的解釋,而且,我的思緒也很紊亂。還不能瞭解整個情形是怎樣,不過,他説到一點,倒是有助於瞭解他的生命歷程,與我們的不同之處。”這時,各人都已大致定下神來,等白素作進一步的説明。
白素道:“他告訴我,能遇見我們,實在太高興了。他想不到能有這樣的巧台,遇到了一個可以傾訴他的遭遇的人,這機會太難得了。”我揚眉:“確然,在這世上,要找懂得四巧堂手語的人,太少太難了。”白素知道我因為不明白她如何會懂四巧堂手語,所以心中疑惑。她仍不解釋,只是一笑:“不是指這一點,而是説,他和我們相遇的機緣,太難得了。”我攤了攤手:“人與人之間相遇,尤其是偶遇,本來就是難得的事,算起或然率來,幾乎等於零。”白素搖頭:“他説的,不是這個意思,他是説,他和我們相遇,就只限於今天,這十二個時辰——”我不滿:“請説二十四個小時。”白素改口:“就只有這二十四個小時,我們正好相遇,過後,就永遠沒有機會見面了。”良辰美景早已自桌上跳了下來,停在白素的身邊,她們問:“為甚麼,他要死了?”白素道:“不是,過了今天,我們去到明天,他走向昨天,就再也沒有機會相遇了。”白素這句話一出口,各人又靜了片刻,我要求:“能不能説具體一些?”白素點頭:“好,今天是乙亥年——”我忙道:“請用公元紀年!”白素嘆了一聲:“因為事情很怪,我用了他的説法,聽起來反倒順耳一些。”我只好説:“那就隨便吧!”白素道:“今天,是乙亥年七月初四。過了今天,我們進入明天,是乙亥年七月初五。而他,則走回到七月初三。”白素説得再具體也沒有了,可是聽了她的話,各人仍是面面相覷。
白素又道:“我們向一個方向走,他向相反的方向走。今天,七月初四,恰好是一個會點,就像兩條直線,只可能有一個
點一樣,過了今天,我們和他愈離愈遠,再也沒有機會相遇了。”白素這一次,説得更明白了。
但是辦公室中也更靜了,只有那巨人的大口呼聲。我們都向他望去,他也望着我們。
良辰美景先開口:“可是…過了今天,他到了昨天,總還能遇到別人的!”白素道:“那當然,不過,那是另一批人,除非,他也遇到一個也在走回程生命的人,那才能有機會天天在一起。”我忽然問:“他遇到過沒有?”白素道:“我也問過,他説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