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詔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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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鎮和王振一行浩浩蕩蕩地抵達大同的時候,接他們的,不是初戰告捷掃清了障礙的先鋒軍,而是幾乎全軍覆沒,死裏逃生的兩個人。
一個是石亨,另一個,卻是大同鎮守太監郭敬。
是瓦剌大軍離開之後,石亨羞憤
狂,幾
自盡,結果在狂嘯一聲之後,被從死屍堆裏爬出的郭敬攔下,説盡好話,這才一同回來。
回到城中,郭敬搶先便來拜見王振。
兩人原本在宮中有舊,今一見面,郭敬便痛哭
涕,將此戰的罪責盡數推在了宋瑛和石亨的頭上,還説了那瓦剌大將與石亨有舊,方才留得他一條
命,再説起那瓦剌人的兇殘彪悍,更是心有餘悸,自己此番能死裏逃生,真是託庇上天和皇上之福,才讓他活着回來報信的。
王振聽他説完,沉了半響,方才説道:“聽你説得那瓦剌軍,幾可呼風喚雨,是真的這麼厲害,還是…”他眯起雙眼,眼神陰狠地望着他“還是你想推卸責任,故意誇大其詞?這臨陣
逃,罪當斬首,你不會不知道吧?”郭敬被他那陰冷的眼神一掃,戰慄了一下,急忙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賭咒發誓地説道:“下官罪該萬死,沒能攔住那兩個貪功好戰的罪臣,若非石亨阻攔,下官早就自刎在沙場謝罪了。下官留得這條命回來,也是為了大人和皇上不要受了小人矇蔽,落入了瓦剌人的陷阱裏。下官此心可昭
月,若是有半句虛言,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王振死死地盯他好一陣,終於長嘆了一聲,説道:“罷了,你起來吧,死裏逃生也是不易,先回去歇着,皇上那裏,咱家會盡力幫你説話,只是不可再對人説起這瓦剌軍的厲害,免得壞了軍心,若是傳了出去,你這條小命誰也保不住了!”郭敬喏喏地退下,王振卻開始在屋子裏轉圈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三十萬大軍,對付幾萬瓦剌人,簡直想碾死羣螞蟻一樣的輕鬆,此刻聽到郭敬説得那些人如此厲害,簡直以一當十,勇不可擋。宋瑛的幾萬人馬就這麼全軍覆滅,只逃回了他們兩個,連作為主帥的宋瑛都當場被人砍下了腦袋。
王振打了個哆嗦,覺到一陣涼風吹過後脖頸子,他雖然想學鄭和做個名垂青史的太監,但是從沒想過拿自己的
命去搏,好容易做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怎能冒這個險呢?
他思前想後,還是趕緊去見朱祁鎮了。
到了議事廳,正好兵部尚書鄺埜帶着自縛雙手的石亨前來請罪,王振心中一凜,便不動聲地走到了朱祁鎮身邊,靜靜聽他們説起此番戰事。
石亨語音沉痛,一字一句地説來,雖然沒有郭敬説的那般誇張,但亦可聽出此戰的慘烈之狀,説到後來看到宋瑛的首級,忍不住落下淚來,跪倒在地,痛聲説道:“微臣本當與宋大人和諸位兄弟同生共死,如今苟且偷生,向皇上稟告一切,請皇上降罪!”朱祁鎮輕嘆了一聲,説道:“此戰之敗,天時地利皆有因,也不能全怪你們。”鄺埜見他並無怪罪之意,連連點頭説道:“皇上説的是,眼下和瓦剌人的大戰在即,正值用人之際,石將軍雖是戰敗,但也是我大明的一員勇將,不如就讓他戴罪立功,等殺退了瓦剌人再行計議。”朱祁鎮點點頭,正要答應,卻見王振站了出來,清喝一聲“不可!”鄺埜脖子一,怒視着他“為何不可?”王振冷笑一聲,並不看他,直望着石亨説道:“方才你説,是那瓦剌大將故意放過你的,為何他敢殺了宋將軍,卻單單對你手下留情?”石亨已是心如死灰,
本不在意他的目的,隨口説道:“去年他在喜峯口叩關,正好我回京述職路過,與他
戰,當時殺得他全軍覆滅,他也是靠瓦剌國師所救方能逃生。這次放我,也是想再與我
手一較高低。”王振森然一笑,冷冷地説道:“你果然與那瓦剌人有舊,咱家還以為你當真如此神勇,數萬人中,只有你一人逃生。哼!”他轉身朝朱祁鎮一拜,奏道:“啓奏皇上,石亨兵敗逃生,又與瓦剌人勾結,萬萬不可再用,理當處斬,以儆效尤!”石亨慘然一笑,拜倒在地“罪臣戰敗,甘願領死,只是這與瓦剌人勾結叛國的罪名,罪臣卻擔當不起。”鄺埜也急急説道:“啓奏皇上,老臣敢以
命擔保,石將軍絕非叛國之人,此次兵敗雖罪責難逃,但請皇上看在他多年來戰功赫赫,從輕發落!”王振剛想發話,朱祁鎮已經衝他一揮手,輕聲説道:“先生不必説了,朕已經知道了。石將軍若是真的與瓦剌人私通,又怎麼會回來領罪?”王振被他説得一窒,想了一下便説道:“就算沒有通敵之罪,這指揮不當,全軍覆滅之罪,也當處斬了。”朱祁鎮皺了皺眉頭,雖然不明白王振為何一定要置石亨於死地,但他一向對王振禮敬有加,幾乎是言聽計從,此事也不便與他太過爭執,便隨口説道:“眼下當務之急是應對瓦剌來犯之敵,臨陣斬將也不好,就不如先將他收入詔獄,等得勝回師後,再做審決!”鄺埜鬆了口氣,腳下輕輕碰了石亨一下,讓他趕緊謝恩。
王振卻冷哼了一聲,這詔獄是專門關押皇帝親自下令治罪的囚犯,是由錦衣衞掌管,而如今的錦衣衞指揮使馬順,正是他的死黨,皇帝給足了鄺埜面子,不殺石亨,等着回去處理,可是在那詔獄之中,想怎麼處理,還不是他説了算?
只是這個時候的他,還不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回去處理這個人了。
甚至在短短几個月之後,他們的身份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生生死死,起起落落,人生比戲劇還要彩跌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