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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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把那位嚮導找了來。他對我們説,他願意從原路把我們帶過去,不會遇到大雪的阻礙,但我們必須多帶武器,防備野獸的襲擊,因為,他説,大雪過後,經常有些狼在山腳下出沒。因為遍地大雪,它們找不到食物,已經餓慌了。我們告訴他,我們對狼這一類野獸已有充分的準備;不過,他能否保證我們不會遇到兩條腿的狼,因為,我們聽説,這一地區十分危險,經常會受到強人的搶劫,尤其是在法國境內。

嚮導對我們説,在我們走的路上,沒有強人襲擊的危險。

於是,我們馬上同意跟他走。另外還有十二位紳士和他們的僕人決定和我們一起走。他們中間有法國人,也有西班牙人。

我前面提到,這些人曾試圖過境,但因大雪所阻,被迫折回來了。

於是,在十一月十五,我們一行全體人馬跟着我們的嚮導,從潘佩盧那出發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他並不往前走,而是帶我們倒回頭來,朝我們從馬德里來的那條路上走回去。這樣走了大約二十多英里,然後渡過了兩條河,來到了平原地帶。這兒氣候暖和起來,且風景明媚,看不見一點雪。可是,嚮導突然向左一轉,從另一條路把我們帶進了山區。這一路上盡是崇山峻嶺,懸崖峭壁,看起來煞是可怕。

可是,嚮導左轉右轉,曲折迂迴,居然帶着我們不知不覺地越過了最高的山頭,路上並沒有碰到什麼大雪的困阻。突然,他叫我們向遠處看,我們居然看到了風景美麗、物產豐富的朗格多省和加斯科尼剩只見那兒樹木繁茂,一片葱綠,但距離還相當遠。我們還得走一程歧嶇艱難的山路,才能到達那兒。

然而,使我們到不安的是,這時下起了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簡直沒法走路。嚮導叫我們放心,説我們不久即可通過這一地區。事實上,我們也發現,我們一天天地在下山,而且愈來愈往北走。因此,我們就跟着嚮導,繼續前進。

天黑前兩小時,我們的嚮導遠遠走在我們的前面;當時,我們已看不到他的身影了。突然,從左邊密林深處的山坳裏,衝出來三隻兇猛的大狼,後面還跟着一頭熊。有兩隻狼直向我們的嚮導撲去。如果他離我們再遠點,就早給狼掉了,我們也來不及救他了。這時,一隻狼向他的馬撲去,緊緊咬住了馬;另一隻向他本人撲去,使他措手不及,不僅來不及拔出手槍,甚至在慌亂中都沒有想到要拔槍自衞,只是一個勁拼命朝我們大喊大叫。這時,星期五正在我的身旁。我就命令他策馬向前,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星期五一見到嚮導,也像嚮導一樣大叫起來:"主人!主人!"但他畢竟是個勇敢的男子漢,立即催馬衝到嚮導跟前,拿起手槍,對着那隻狼的頭上就是一槍,結果了那畜牲的生命。

可憐的嚮導應該説運氣不錯,因為他碰上了星期五。星期五在他家鄉與野獸打慣了道,所以一點也不害怕。他能坦然地走到狼的跟前,一槍把它打死。要是換了別人,就不敢靠得那麼近開槍了。而從遠距離開槍,不是打不着狼,就是可能打着人。

即使像我這樣膽大的人,見此情景也着實嚇得心驚跳。

説實在的,我們一行人都嚇得魂不附體,因為,緊跟着星期五的槍聲,我們就聽見兩邊的狼羣發出一起最悽慘的嚎叫,山谷裏又發出陣陣回聲,結果狼嚎和回聲此起彼伏,猶如成千上萬的狼在吼叫。説不定來的狼確實也不止這幾隻,要不,我們也不至如此驚恐萬狀了。

星期五打死了那隻狼之後,另一隻本來緊咬着馬不放,登時也鬆了嘴逃跑了。幸虧這隻狼咬住了馬頭,馬勒頭上的鐵圈剛剛卡住了狼的牙齒,因而馬沒有受什麼傷。可是嚮導的傷可不輕,因為那隻怒了的野獸一共咬了他兩口,一口咬在肩膀上,一口咬在他膝頭上方。而且,當星期五上前把狼打死時,他那匹受驚的馬幾乎把他摔了下來。

不用説,一聽到星期五的槍聲,我們立即催馬向前。儘管道路很難走,我們還是快馬加鞭,想看看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我們一轉出擋住視線的小樹林,就把情況看得一清二楚,並親眼看到星期五怎樣救了那位可憐的嚮導,但當時我們還看不清楚他打死的究竟是隻什麼野獸。

緊接着,星期五和那隻大熊之間展開了一場最大膽、最驚人的大戰。這場大戰起初確實使我們膽戰心驚,最後卻使大家開懷大笑。熊的身體笨重,行動蹣跚,跑起來當然沒有狼那樣輕快。因此,他的行動有兩個特點。第一,對人來説,他一般不把人當作獵食的對象;當然,像現在這樣大雪遍地,極端飢餓的時候,這笨拙的大傢伙是否也會吃人,那就很難説了。一般來説,要是在樹林裏遇到熊,你不去惹它,它也不會來惹你。不過,你得特別小心,要對它客氣,給它讓路,因為它是一位特別難以取悦的紳士,即使是一位王子走來,它也不肯讓路。如果你真的害怕,最好不要看它,繼續走你的路。如果你停下來,站着正視它,熊就認為是對它的侮辱。如果你向它丟點什麼東西,打中了它,哪怕是一小小的樹枝,只有你手指頭那麼,熊也認為是一種侮辱。這時,它會把一切丟開不管,一心只想報仇,不達目的決不罷休。這有關它的榮譽問題,它一定要把面子掙回來才算滿足。這是熊的第一個特點。第二個特點是,熊一旦受到侮辱,就會不分晝夜地跟着你,一直到報了仇才罷休,哪怕繞上許多路,也要趕上你,抓住你。

星期五救了嚮導的命。當我們走上去的時候,他正在幫助嚮導下馬,因為嚮導受了傷,又受了驚嚇,而且,看來驚恐甚於傷勢。這時,那隻熊突然從樹林裏出來了。這隻熊身軀異常龐大,是我生氣所看到的最大的熊。我們大家一見,都有點恐慌,可是星期五見到它,反而喜形於,顯出神百倍的神氣。"啊!啊!啊!"他一連叫了三聲,又指着熊對我説,"主人,你允許我吧!我要和它握握手,我要叫你們樂一樂!"我看到這傢伙如此興高采烈,不免出乎意料。"你這傻瓜,"我説,"它要吃掉你的!"

"吃掉我!吃掉我!"星期五一連説了兩遍,"我還要吃掉它哩!我要讓你們樂一樂。你們都站開。我要讓你們樂一樂!"於是他坐在地上,下靴子,換上一雙便鞋。這是一種皮底鞋,他衣袋裏正好有一雙。他把馬給聽差,然後帶着他的槍,一陣風似地飛快跑了過去。

那隻熊正慢條斯理地向前走,看起來不想惹任何人。可是星期五走到它跟前,向它打招呼,好像熊能聽懂他的話似的。"你聽着,你聽着,"他説,"我在跟你説話哩!"我們遠遠跟在後面。這時我們已走下了山,進入了山這邊的加斯科尼剩這兒地勢平坦開闊,到處是樹木。我們進入了一片大森林。

星期五追上了那隻熊,撿起一塊大石頭向它丟去,正好打在熊的頭上。當然,這一點也沒傷着它,就像打在一座牆上。可是這樣一來,星期五的目的達到了,星期五這傢伙簡直毫無畏懼,他這樣做純粹是挑,好惹那隻熊來追他,照他的説法是逗我們"樂一樂"!

那隻熊覺到有石頭打它,並看見了星期五,登時轉身向星期五追來。那熊邁開大步,搖搖擺擺,跑得飛快,差不多和馬小跑一樣快。星期五撒腿就跑,彷彿向我們這邊跑來求援似的。於是大家決定向熊開槍,救我的人。但我心裏非常生氣。因為那熊本來好端端地在走它的路,並沒有要惹我們,尤其使我生氣的是,他把熊引向我們這兒來,自己卻跑掉了。於是我高聲叫道:"你這狗東西,你就這樣讓我們樂一樂嗎?快走開,牽上你的馬,我們可以開槍打死這畜牲。"他聽到了我的話,就叫起來:"別打,別打!站着不要動,好戲在後面哪!"星期五生就一雙飛腿,他跑兩步,熊才跑一步。

突然,他一轉身,從我們旁邊跑開,看到那邊有一棵大橡樹正合他的需要,就向我們招手,叫我們跟上去。同時,他跑得更快,把槍放在離樹大約五六碼的地上,自己捷地爬上了樹。

熊也很快跑到樹下,我們一行則遠遠地跟在後面。那熊先在槍邊停了下來聞了聞那支槍,沒有去動它,就往樹上爬。

雖然那傢伙身子笨重,但爬起樹來像貓一樣靈活。我對星期五的這種愚蠢行為深為驚愕,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麼好笑的地方。我們看到熊已經上了樹,也一起策馬向前。

當我們來到大樹跟前時,星期五已爬到一樹枝的枝梢上,那樹枝長長地向外伸展。這時,那熊也上了那樹枝。它沿着樹枝向外爬,越向外爬,樹枝就越細越軟。"哈,"星期五對我們説,"現在你們看我教熊跳舞。"於是他在那支樹枝上大跳大搖,得那熊搖搖墜,只好站住不動,並開始往後回顧,看看怎樣能爬回去。我們看到這樣子,果然都開懷大笑起來。但星期五玩熊才剛剛開個頭呢。他看到那熊站着不動了,就又去招呼它,彷彿相信熊也能講英語似的。"嗨,怎麼啦!你不過來了?請你再朝前走吧!"於是,他不再搖擺樹枝了。那隻熊也似乎明白他的話似的,又向前爬了幾步。於是,星期五又開始大跳大搖,那熊又站住了。

我們認為,這時正好可以向熊頭上開一槍,把它打死。於是就叫星期五站着別動,我們要打熊了。可是星期五大聲叫着求我們:"喔,請不要開槍,等會兒我會開槍的。"好吧,現在長話短説,星期五又在樹枝上大跳大搖了一陣子,那隻熊爬在上面,東倒西搖,引得我們大家都笑了個夠。可是,我們都不知道星期五玩的是什麼鬼把戲。起初,我們以為星期五要把熊從樹枝上搖下來,可是,我們看得出,那熊也相當狡猾,不肯上當,它再也不肯往前多走一步,怕自己被搖下來,只是一個勁地用它那又寬又大的腳掌緊緊地抓住樹枝。所以,我們不知道這件事將會有什麼結局,也想象不出這場玩笑最後會如何結束。

但星期五很快就解開了我們的疑團。他見那熊緊抓樹枝,不肯往前挪動一步,就説:"好吧,好吧,你不走,我走,我走。你不到我這兒來,我到你那兒去。"説完,他爬到樹枝的末梢,那地方只要用他的體重一壓,就會垂下來。他輕輕從樹枝上滑下來,等到他離地不遠時,一下子就跳到地上,飛也似地向他的槍跑過去,把槍拿在手裏,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唔,"我對他説,"星期五,你現在想幹什麼?為什麼你不開槍打死它?"

"不打,"星期五説:"還不打。現在不開槍,我不打它。我呆在這兒,再讓你們樂一下。"不久,我們就看到,他真的這樣幹了。因為那熊見他的敵人走了,也就從它站着的樹枝上往後退。但它往回走的時候極其從容不迫,每走一步,都要回頭看一下。退着退着,它終於退到樹幹上來。

然後,它還是倒着身子,從樹幹上往下爬;它腳掌緊抓樹幹,一步一步地往下退,依舊是那樣從容。就在那熊的後腿剛要落地,星期五一步趕上去,把槍口進它的耳朵,一槍就把它打死了。

這時候,星期五這傢伙轉過身來,看看我們有沒有笑。他看到我們都喜形於,他自己也哈哈大笑起來。"我們那裏就是這樣殺熊的。"星期五説。"你們真的是這樣殺的嗎?"我問,"你們沒有槍怎麼殺啊?"

"沒有,"他説,"沒有槍,我們用箭,很長很長的箭。"星期五的遊戲對我們來説確實是一場很好的消遣。可是,我們現在還在荒山野地裏,嚮導又受了重傷,真不知怎麼辦才好。剛才狼羣的嚎叫聲還一直在我的耳際迴響。説實話,除了我有一次在非洲海岸聽到過的那些野獸的吼叫聲之外,還從來沒有聽到過任何聲音使我這樣骨悚然。關於非洲海岸的那次經歷,我前面曾敍述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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