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風檣動龜蛇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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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優蘭這時滿臉淚花,竟突然給王步凡跪下了“王書記,水映月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為她伸冤報仇啊!”説罷她用雙手捂着臉大哭起來。

王步凡急忙攙起温優蘭,一邊勸她要沉住氣,自己也冷靜下來。要把雷佑胤和暴平軍繩之以法,必須有個時間,有個程序,也不是他一句話就能解決問題的。雷佑胤和暴平軍樹大深,僅憑這封信是不能做為致命的證據的,他們會編織出許多故事來證明這個水映月完全是誣陷他們。於是就勸温優蘭好好保存這封信,一有時機,他會通知她把這封信給哪些人,並請她相信,他一定會為水映月伸冤的,只是需要時間,需要時機。

温優蘭顯得有些失望。在她看來,一個堂堂的市政法委書記都不敢為水映月伸張正義,這世道哪裏還有公理可言?老百姓哪裏還有喊冤的地方?她低着頭無言地出去了。

王步凡望着温優蘭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到非常慚愧,好像是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心裏一陣一陣地發痛,用手不停地‮摩撫‬着口。一連串的突發事件,讓他簡直理不清頭緒,不知道該如何“卓有成效”地開展自己的工作。他曾經無數次警告自己要無愧共產黨人的光榮稱號,可是他目前的處境本談不上有愧和無愧,實際上他已經有愧於黨和人民了,正義得不到伸張,公道無處可覓,眼看着有人被貪官污吏蹂躪,有人被腐敗分子死,自己既不能身而出,又不能拍案而起,更談不上主持公道,如此這般還談什麼無愧。

這時房間內的電話響了,一接是喬織虹打來的,説讓他過去一下。王步凡就想起白天喬織虹説打牌的事情,心裏有些不高興。市裏出了驚天大案,一個弱女子在市委門口服毒喊冤而死,是自殺還是他殺?從信件的內容上看是自殺,但很明顯是被人死的。在這種情況下,你喬織虹還有心思打麻將?你也真夠可以的。

來到三樓喬織虹的房間裏,見只有她和歐陽頌在,看來今晚不會再壘長城了,王步凡才鬆了口氣,覺得剛才冤枉了喬織虹。

坐下後,喬織虹開腔了:“王書記,我想讓你就少女自殺於市委門口這件事情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王步凡沉默了好一陣子,他真想把目前自己掌握的情況全部講給這位天野市的一把手。但是常務副省長遠征程現在人氣正旺,有他的支持能否把雷佑胤和暴平軍兩個人繩之以法還是個未知數,最終他還是忍住了,只含糊其詞地説:“複雜啊,天野複雜啊,我真怕這些事情與天野的上層有關呢。”喬織虹沉着臉,慢慢地拿起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水,才想起忘了給王步凡倒水,急忙起身去倒了杯水放在王步凡面前,王步凡道了謝,喬織虹在王步凡身邊坐下,像是語重心長地説:“王書記,那個啥,天野市換屆選舉在即,我是真不想讓天野市在選舉之前出什麼亂子啊。那個啥,一出亂子,既不利於選舉,也不利於穩定,對上邊也無法代。我個人的面子倒是小事,天野的穩定是大局,你明白嗎?”王步凡終於聽懂了喬織虹話裏邊的意思,其實她最看重的只怕是自己的面子,不能穩定一方,就説明她這個市委書記能力有限,或者説不稱職。

歐陽頌木呆呆地不説一句話,他似乎對天野的複雜局面一無所知,不便發表任何看法。

王步凡點了一支煙猛幾口道:“喬書記,這樣吧,不然就採取外緊內松的辦法,對外我們強調要儘快破案,對內讓向天歌他們先搜尋證據,等兩會結束後再破這個案子,到那時再給天野人民一個圓滿的代。”喬織虹很無奈地點點頭,伸手向王步凡要煙,王步凡遞給她一支煙並幫她點了火。歐陽頌望着喬織虹煙就有些吃驚,在她看來女人是不應該煙的。喬織虹吐出一個煙圈道:“也只好如此了,歐陽你看呢?”歐陽頌糊里糊塗地點了頭,兩眼一直在望着喬織虹煙的樣子,好像發現了一條很重要的新聞線索和寫材料的素材。

王步凡回到自己的房間時,路過服務枱,温優蘭明明看見他了,卻不像以往那樣熱情地跑着去為他開門,更沒有來為他倒茶水。王步凡就有一種失落,而在失落揮之不去的時候,他就想到了民心。民心不可失啊!温優蘭當初對他那麼關心,可能是出於對領導的尊敬,也可能是聽説他在天南的政聲很好。可是現在讓温優蘭看到的也不過是個和其他庸官、贓官一樣的政法委書記,温優蘭自然就不會再對他那麼尊敬了。王步凡覺得心裏像了一把刀般地難受,他有些懺悔。身為共產黨人,身為天野市的政法委書記,主抓政法工作,如果自己不敢為老百姓伸冤作主,如何對得起頭上這頂烏紗帽,如何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天野市的老百姓又會如何看待他王步凡。這個事件影響太大,他必須身而出,為百姓,為市委,也為自己殺開一條血路…

王步凡想到這裏,就沒有多考慮,抓起電話就往向天歌家中打,接電話的是個女人,睡意矇矓地嘟囔着問:“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打電話,你是誰呀?”

“我是王步凡,請向局長接電話。”王步凡説罷順便看了一下表,已經是‮夜午‬十二點半了。

那邊又傳來疑問:“王步凡,哪個王步凡?”王步凡正想亮明自己的身份,聽那邊有人在説:“你這渾婆娘,是王書記的電話。”接下來向天歌就接住了電話“王書記,您好,您好,請問您有什麼指示嗎?”王步凡故意説:“你還沒有休息吧?馬上來我這裏,我有話要對你説,一個人來。”説罷不等向天歌回話就壓了電話。此時王步凡心裏仍然無法平靜,就走到門口遠遠地説:“小温,你來一下。”温優蘭懶洋洋地向王步凡的房間走來,似乎有些不情願。等她來到王步凡的房間內,王步凡一臉嚴肅地説:“一會兒公安局的向局長要來,你把那份材料準備一下,到時候給向局長,對外要保密,小心你自己也受到傷害,水映月自殺的事情並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啊!”温優蘭先是一驚,有些慌亂,慢慢地情緒才趨於穩定,她臉上終於又恢復了原來的笑容,很主動地為王步凡倒了杯水,且很温順地站在王步凡面前。王步凡的心情也慢慢好起來,失落似乎頃刻間就消失了。他對温優蘭説:“請相信市委,相信我王步凡,你去吧,等我叫你的時候再來。”温優蘭向着王步凡苦澀地笑了笑,退了出去。

這時王步凡心裏仍然有些煩悶,就走出房間站在走廊上想呼一點新鮮空氣。大冬天的空氣並不新鮮,西北風怒吼着從樓頂上掠過,西邊的竹林發出巨大的響聲,東邊的桃李林也發出尖厲的呼嘯聲,就像水映月的冤魂在夜間哭訴自己的冤情。觸景生情,王步凡心中不由產生出無限的悲涼。

車燈由遠而近,向天歌從他那輛警用桑塔納裏鑽出來,急步向樓上奔來。王步凡不想在走廊上與向天歌説話,就回到房間裏等他。

王步凡剛剛走進房間裏,向天歌就進來了,王步凡與他握着手説:“小向,深更半夜地打擾你了。”

“不敢,不敢。王書記您千萬別這麼説,都是我們沒有把工作做好。王書記肯定是為少女自殺的事情夜不能寐吧?其實我也是如此哩。”向天歌見王步凡沉重地點了點頭,就有些愧疚。温優蘭是隨向天歌進來的,她為向天歌倒了水,又退出去了。

“來,坐,想跟你聊聊。”王步凡一邊讓坐一邊把香煙遞過來,向天歌雙手接住香煙,急忙掏出火機,先給王步凡點了香煙,然後把自己的香煙點着,才小心謹慎地坐下。

王步凡着煙,把頭往沙發背上靠了一下問:“小向,主持市局工作也有兩年了吧?”向天歌把身子儘量向沙發的邊沿移着説:“到今天為止,整整兩年半了。”

“應該扶正了吧。”王步凡似乎是無意間説出了這句話。

向天歌則像范進中舉得到喜報那般驚喜,但馬上臉又灰暗了,搖了搖頭,長嘆一聲説:“雷佑胤只要在任一天,我是沒有希望的,我扳倒了雷聲鳴,也就得罪了雷佑胤。”

“哈哈,那倒不一定。你對少女自殺案有什麼看法?”王步凡突然用犀利的目光望着向天歌。

向天歌的神經立即緊張起來:“我看不像一般的自殺案,其中必定有什麼重大的背景…”

“還真的讓你猜對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這個案子是個大案子,死者水映月先被雷佑胤強xx,後被暴平軍強暴,因為雷佑胤吃醋,暗中指使年光景把她抓起來。刑訊供,非説人家是個賣女,和牛荃有什麼關係,並要罰款一萬元。她是從拘留所裏逃出來後,會見了一個朋友,寫了一封遺書,才服毒到市委門口自殺的,你也知道暴平軍和雷佑胤的關係,更清楚雷佑胤和年光景的關係。如果從這個案子上…”王步凡注視着向天歌,一口氣説出了這段石破驚天的話,但是他故意沒有把話説完。

向天歌驚得有些發呆,一時不知道説什麼好。

王步凡繼續説道:“這種時候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麼要讓你負責偵破此案,而不讓年光景手的原因了吧?雷佑胤可是要提年光景當市局局長的,名單都呈報給喬書記了,我提了反對意見,就暫時放下了。”向天歌驚魂未定,點着頭説:“我明白,我明白。”王步凡又語重心長地説:“小向啊,天野很複雜…”向天歌不等王步凡説完就説道:“只要找到證據,天王老子我也敢向他開刀!在這裏我向王書記保證,我和我的戰友們決不向權力和威低頭!”

“這個事情並不那麼簡單,兩會馬上要召開了,喬書記的意思是外緊內松。我呢,擔心夜長夢多,想讓你外鬆內緊,對外並不顯示出急於要破這個案件的樣子,但私下裏要派得力人員,十分秘密地調查此案,既要把情況吃透,又不要打草驚蛇。比如先到拘留所把關押水映月的那間房子偷偷拍個照,比如暗中監控刑訊供水映月的幹警和甜妹子歌舞廳的老闆費傑,等時機成的時候在最短時間內,把人抓起來審訊,必要時包括年光景。很可能到時候我要你二十四小時或者十二小時內拿出有理有據的東西,你能夠做到嗎?”

“只要有證據,憑我多年的辦案經驗,應該是沒問題的。”向天歌向王步凡表了態。

王步凡看時機成,就到門口給温優蘭招了招手,温優蘭小跑着過來,進了房間,就手捧着水映月的遺書“撲通”一下跪在向天歌面前,早已泣不成聲了。

向天歌有些驚慌失措,急忙扶起温優蘭,接住了她手中的幾頁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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