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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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大志本來想和柏霜輕聲溝通一下,可柏霜現在的情況非常糟糕。別説説話了,能勉強控制住自己不摔倒就算不錯了。看樣子,此地真是不能久留,説完來意,馬上就撤吧。
兩人跟着女人往裏走,剛邁出一步,就覺得腳下不對勁。進這家門的時候是鞋來着,在外面廳裏穿着拖鞋。可要進這間屋子,女人讓他們把拖鞋都
下來,現在穿着襪子。這一腳下去,就
覺踩到了什麼碎碎粒粒的東西,低頭一看,許大志臉都白了。
這個房間光線很暗,剛進門時只覺得地上鋪着黑的地毯。而此時仔細去看,這才發覺,整個地面居然鋪的是厚厚一層香灰。踩上去之後,立馬一個腳印。而且這裏鋪的香灰極怪,上黑下白,下面那層白
的不知是什麼玩意,全都粘在襪子上,這個膩歪勁就別提了。
許大志臉愈加不好看,不由自主説了一聲:“法克。”那女人居然完全是赤腳,白白
的小腳踩在黑
的香灰上,顏
更為分明。她回頭看看,面無表情地説:“香灰的作用是能
知到神來沒來。”
“什麼意思?”許大志問。
那女人徑直走到神龕前,提起一盞長明燈。許大志也算見多識廣,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長明燈。特別長,大概有半米左右,周身是晶瑩的白,表面非常光滑,像是玻璃器皿。下面是底座,上面是燈碗,碗裏灌着半碗的油,伸出的燈
正在徐徐燃燒。別看火苗不大,亮度卻不次於大瓦數的手電。
那女人提着長明燈來到兩人近前,然後稍稍矮下身子,用燈火去照地面。許大志和柏霜這才看清楚,整個房間地面的香灰上,落着許多腳印。
許大志心下疑惑,難道還有很多人來這裏拜訪過?可仔細一看,覺得不對勁。
這些腳印有的大有的小,大的能有半米,而且上面清晰可見只有三腳趾,顯然不是人類的。小的就是輕輕一點,比貓爪子還小半寸。各式各樣的腳印,幾
腳趾都有,踩的到處都是,密密麻麻,不知凡幾。
柏霜本來就不得勁,看到這詭異的一幕,忽然扶住膝蓋,不住地乾嘔。
許大志趕緊道:“他身體不好,我先送他出去。”女人冷冷地看着:“你們不要書稿了?”柏霜握住許大志的手,好一會兒止住嘔吐,擦擦嘴,勉強一笑:“沒事,我沒事,書稿在哪?”女人沒説話,把長明燈又放回神龕上。
許大志低聲對柏霜説:“你先出去,這裏我來對付。”柏霜看樣子確實堅持不下去了,微微點點頭,轉身就要走。就在這時,也不知從哪個角落傳來一個脆脆的男人聲:“別讓他走。”他們倆這才注意到,角落還有人。是那個半張臉嗎?許大志心下狐疑,藉着光亮四下裏看看,卻什麼人都沒看到。這小子藏在哪呢?
女人徑直走到那面厚厚的窗簾前,慢慢拉開一條縫。這縫隙一拉開,才知道怎麼回事。這窗簾後面居然還藏了個小陽台,陽台門關得緊緊的,透過上面的玻璃窗,能看到陽台裏蹲着個男人。
這個男人穿着一件緋紅的長袖袍子,整件衣服無扣無袢,全靠
部用
帶束緊,非常女
化。他本來就長得很清秀,面如傅粉,此時穿着這件女人袍,更像個女人。要不是剛才那一聲男人的嗓音,還真就以為是女人了。
最為怪異的是,這男人臉上用紅顏料畫着橫一道豎一道的圖案,看上去像個印第安人,不知什麼用意。
這裏的氣氛愈發詭譎,許大志那種不安的情緒更盛。他忽然誕出一個想法,這家人不會是信點什麼的東西吧?這説不準啊,如果這樣的話,就麻煩了。
許大志讓柏霜趕緊出去,柏霜頭重腳輕來到門邊,輕輕扭動門把手,一時間竟沒有打開。
許大志也試了試,確實沒打開,我,反鎖上了?
嘿,今天遇到茬子了。許大志評估了一下武力值,自己還算有戰鬥力,加上瘟雞柏霜,到可以和屋子裏這一男一女來一戰。真要動手,也不吃虧。
此時,那女人進了陽台,正在和裏面的男人不知説着什麼。許大志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們鬧的什麼妖。他大步星往裏走,走到神龕前時,忽然間被一樣東西
引住了目光。
這個神龕呈樓梯形,一共三層,一層比一層高。在最高層,供奉着個什麼東西,裝在一個半透明的罐子一樣容器裏,看不太清楚。中間那層,有個香爐,裏面正在焚香,細細渺渺的白煙從縫隙裏冒出來。就在這個香爐旁邊,放着一沓樣式奇古的老書。
這本書把一片片牛皮紙,用一線穿起來。這線穿得特別
妙,沿着紙張邊緣,來回穿
,形成了幾個類似蝴蝶一般的圖案。在最上面的封面上,從右到左用
筆隸書,寫着兩個字:陰間。
許大志心念一動,他們來這裏要找的書稿就是劉洋寫的《陰間》。這裏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他也就是仗着自己歲數大臉皮厚,竟然走到神龕前,沒有經任何人允許,翻開了這本書。他也沒敢大翻,就是用兩手指夾住冊頁一角,輕輕掀開。封面下面的第一頁上,出現娟秀無比的鋼筆行書:…
“我管我們人類的文明,叫做‘生’的文明,這種文明只是大文明框架下的一小部分…”姚兵説。…許大志眉角一挑,劉洋第三部沒出版的作品前半部分他是讀過的。作品裏就有一個人物叫姚兵,原身是個本不死人,這是他改頭換面以後的名字。
眼前他看的這一段,正是第三部《陰間》前半部分結尾那裏:主人公劉洋和姚兵嘚不嘚聊了一陣世界觀問題,緊接着就遇到了大危機,後面就沒有了。這是劉洋一貫手法,到最後必然得聊點形而上的東西,以昇華主題。幼稚。
許大志想到一個問題,這本厚厚的穿線書第一頁就是前半部分結尾,那麼後面這些,必然就是這份書稿的後半部分,直至完本了。
此時他並沒有任務完成的欣喜,想的更多的反而是,為什麼徐同會把這後半部分的電子稿,全部手抄一遍?還用了非常古老的手法穿線成書?這還不算,還要把這本書供奉在神龕上…
他猛然想到一件事,徐同老婆説,這個神龕供奉的是他們家的神。難道他們家的神,和《陰間》這本書有什麼關係?
他正想着,忽然眼前一花,臉頰巨疼,就像是被誰了一個大嘴巴。
他定睛一看,那女人氣勢洶洶站在陽台口,手裏握着個一隻不知從哪摸出的拖鞋。另一隻鞋正砸在他臉上。
許大志也不是個易與之輩,年輕時候那也叫個青皮,這就是上歲數了,但不代表沒脾氣:“我,你他媽瞎眼啊…”
“我你,誰讓你看的?”那女人掐着
,滿頭黑髮散亂。
許大志有點理虧,神龕代表着信仰,這東西不像別的冒犯就冒犯了,真要衝撞了一個人的信仰,那也是很重的一件事。
“媽的,看看都不行。這是不是《陰間》後半部分書稿?”許大志還嘴硬。
那女人鞋一扔,隨手抄起一雞
撣子,快速走過來,邊走邊
:“滾,都滾。”許大志巴不得呢,一把握住雞
撣子,厲聲説:“走就走,不過我警告你,再他媽揮這破玩意,小心我
你。”那女人有點歇斯底里了:“你
你
,**的,你
。”髒話這東西,本來是
老爺們説的。可現在在一個還算柔媚的女人嘴裏説出來,顯得那麼突兀,更加增添了她的暴戾之氣。就連許大志都有點膽怯,這女人不會是潑婦吧?還是少惹為妙。
他拉着柏霜正要走,柏霜猛然推開他,來到牆角。突然跪在地上,雙手撐地,“哇”一聲就吐了,中午吃的那點零碎全噴出來。吐的上氣不接下氣,一屋子穢氣。這味道和濃濃的檀香混雜在一起,簡直能要人命。
許大志冷汗都下來了,你真是我爹啊。人家這屋是供奉神位的,我剛才已經冒犯了,你小子這又吐上,咱們今天想走都走不了。
就在這時,忽然這間關得嚴嚴實實的房間裏,莫名其妙起了一陣風。吹得神龕上,幾盞長明燈火閃爍不定,搖搖墜。
陽台裏的男人在地上爬着進了屋裏,他像狗一樣抬起頭,滿眼是淚,説了一句話:“你們誰也走不了,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