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終於可以歇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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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忙笑道:“你太了,怎麼可能説到你呢。她在唸叨自己閨女呢。”説到這,我把照片遞給陳平安:“你查查,這就是她女兒。”陳平安看了一眼,搖搖頭:“沒見過,不認識。”
“你回去仔細查查。”我説道:“這女孩是鬼堂混子裏的一員。”陳平安接過照片,點點頭,表示會去查。
我們往外走,這一活動真是渾身痠痛。我無意中撇了一眼,此時房間裏光線很強,佛龕最上方的鬼王雕像清晰可見。我不看還好,一看腦子頓時炸了,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使勁看着。
“你又怎麼了?”梁憋五問。
我指着鬼王説:“能不能拿下來,我細看看。”梁憋五和陳平安對視一眼。梁憋五知道我沒有開玩笑,他腳踩佛龕,快速蹬爬幾下,伸手一抓,便把鬼王雕像拿到手裏,縱身一躍跳了下來。
“你看吧,有什麼可看的。”他把雕像遞給我。
我顫巍巍接過來,輕輕用手摩挲着,沒有説話,心中的震撼卻無法描述。
“你認識?”陳平安輕聲問。
手裏的鬼王雕像,非是旁人,正是失蹤很久的彭大哥彭亮。
還記得我最後和他分手時,是在他自造的陰間裏。他當時躊躇滿志,自造一方世界,要改造靈魂,創造新人類。真是沒想到,歲月如,天下滄桑,現如今他居然成了鬼王,而且在陽世間還有了朝拜的信徒。
雕像上的彭大哥,穿着一尚山裝,坐在書桌後面,眼神深邃。似乎在看着我,嚴肅地説:“劉洋,想好了嗎,和我一起創建新世界吧。”我嚇得一哆嗦,手沒有拿穩,雕像應聲而落,砸在地上,頓時碎成無數白碎片。
陳平安和梁憋五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了,他們兩個一起看向我。陳平安撓着頭説:“劉洋,你反應很怪啊,是不是認識這個人?”我沒説話。因為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長到本沒法説清楚。
我勉強説道:“剛才看到這尊雕像,忽然產生了一些錯覺,手沒拿穩…”陳平安還想問什麼,梁憋五一擺手:“別問了,先去醫院。陳平安,這裏就給你了,搜搜犯罪的物證。”陳平安看着滿屋的鬼牌,嚥下口水,明顯害怕了。
我和梁憋五到了縣醫院,在外科簡單檢查一下傷勢,還好沒什麼大礙,簡單包紮就出來了。傷口到不深,就是位置太缺德,開在腦門上,大夫用繃帶一圈一圈纏上,看起來就像是傷兵。
剛出來,就被醫院通知,要我們給邢紅款。我拉住小護士:“受累打聽一下,剛剛送進來的邢紅得的是什麼病?”
“肺癌晚期。”小護士道。
我和梁憋五面面相覷,一起去了邢紅的病房。現在正是住院高峯期,醫院裏人滿為患,像邢紅這樣的醫院都不願收。絕症晚期,本治不了,苟延殘
,只能躺那等死靠時間。死在醫院裏,據説還佔用醫院寶貴的死亡名額呢。
我們最終在一處特偏僻的小病房找到了邢紅。現在的她是孤家寡人,唯一的女兒還不知去向。她忙活一輩子,臨了臨了,一個人孤零零躺在靠窗的牀上,連個守病牀的人都沒有。
醫院一直催促我們款,梁憋五急眼了:“她跟我們有個鳥
關係。”我也上火。醫院説病牀實在緊張,如果
不起錢,就讓我們把病人領回家。那潛台詞意思很明白,反正都是死,躺家裏也一樣。
我們用醫院電話給陳平安打了一個,讓他務必查到邢紅的親屬。這裏麻煩事多了,住院費、死了以後喪葬費、火化費,那都不是小數目。
我和梁憋五站在病牀旁邊看着她,誰能想到昨晚形如鬼魅,動若兔的人,現在居然行將就木躺在牀上,真是造化
人。我隱隱有種
覺,鬼上身和她患絕症之間,似乎有什麼關聯。
“她如果就這麼一直昏着,王曉雨可怎麼辦啊?”我嘆口氣説。
這時,本來昏的邢紅居然慢慢睜開眼睛,失神地看着天花板。我們趕緊湊過去,我低聲喊着她的名字。
邢紅不停嚥着口水,嘴一直動着,我馬上反應過來,這是口渴,要水喝。我問臨牀借了個紙水杯,倒了點温水過來。邢紅已經坐不起來,梁憋五搖動病牀,漸漸升起。她靠在牀上,不停
着
氣,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生命已經行到終點。
看着她這副模樣,我心裏有些難受。要不是我們在跟前,她臨死時甚至連口水都喝不上。
邢紅抿了下水,嘴濕潤,臉上浮現出疲憊的笑意。
“我知道你們為什麼來的。”我和梁憋五沒説話。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邢紅閉着眼説:“我這一輩子是個心命,伺候完爹伺候媽,伺候完漢子伺候閨女,現在躺下了,終於可以歇歇了。我啊,做了一輩子的老好人,盡心盡力想着別人,最後卻犯個大錯誤。我不該,不該招魂啊。我死了是要下地獄的,是要下地獄的…”梁憋五道:“你就別多想了,好好休息吧。”
“我也是為了女兒。兩個小夥子,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你們兩個幫我消消罪吧。”我和梁憋五面面相覷,問她怎麼消。
“屋子裏,佛龕下面藏着黑罐子,裏面是…魂兒,你們找白…白婆婆。她…”説着,她一陣咳嗽,咳的上氣不接下氣,喉嚨陣陣發響,像要吐什麼東西。
梁憋五看見地上有個便盆,一把抄起來,遞到邢紅嘴邊,拍拍後背。邢紅一俯身,張開嘴,陡然噴出一大口血,不光便盆,就連被單上都鮮血淋漓的。她躺回牀上,呼着氣,口劇烈起伏。梁憋五急道:“我去叫醫生,你在這裏守着。”我撕下一塊手紙,給她擦擦嘴。邢紅臉上
出一絲笑意:“你是好孩子,去找白婆婆吧,她能幫你們還魂。”
“白婆婆是誰?”邢紅説了一句話,我才反應過來,應該是地址。邢紅輕聲道:“你那個朋友要小心一點,他沒有魂,沒有魂…”説完這句話,整個人居然喪失了意識,微微張開嘴,似乎是死了。我嚇得一顫顫,阿姨啊,你可別鬧這麼一出,太嚇人了。我輕輕伸出手,放在她鼻子下面想探探鼻息。忽然她一陣猛烈咳嗽,把我嚇得一哆嗦。
這時,梁憋五領着醫生和護士走來。醫生檢查一下,對我們説:“病人不行了,估計也就這一兩天,上不上儀器?”
“什麼儀器?”我們問。
醫生説:“推icu,重症監護。這樣她能多活點子。”我説我們不是她親戚,沒權力決定她怎麼醫治。醫生也沒了耐心:“那你們守着吧,什麼時候
覺她不行了,招呼我們一聲。”這時,從病房外面進來幾個人,一進來就喊:“邢紅在哪?”直奔過來,看到邢紅奄奄一息,都非常傷心。這是家屬來了,我招呼梁憋五趁這個亂勁走出來。我把邢紅剛才説的話告訴他,她讓我們去找什麼白婆婆。
她的親戚已經找到,下一步很可能會去接收房子,那時候再想進就麻煩了。我們出了醫院,直奔邢紅她家,兩個房間讓警察翻得七零八落,不過我們還是在佛龕底下找出一個黑罐子。
這罐子看起來特別古樸,看起來像是藏酒用的,很沉。罐口着木頭
兒,非常緊,上面還貼着幾道符。我們沒敢拆開,抱着罐子走了出來。
陳平安來了電話,這一天給他忙活的,聲音有點沙啞:“我去看守所找邢紅的女兒。”
“怎麼樣?找到了嗎?”我緊張地説:“邢紅可能也就這一兩天吧,最好找到她女兒,能看到她媽媽最後一眼,送最後一程。”
“我知道這個理兒。”陳平安説:“我確實很仔細地找了,不過看守所沒有。”
“什麼?沒有?”我急道:“你問問那些混子,他們應該知道她女兒的下落。”陳平安苦笑:“問不了。就在昨天晚上,這些混混集體昏,已經全都送進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