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鬼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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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子們每個人都了煙槍裏的煙。完之後,全在那手舞足蹈,大聲唱着歌。有的跪在地上,朗聲長笑,還有的拿出打火機往自己身上燙。除了那小個子,其他人都處於一種幻的癲狂狀態。

小個子領着眾人來到一處大水槽子近前,所有人圍着這個水槽子站一圈。這水槽子面積很大,大概半人多高,裏面黑乎乎裝滿了水。這二十多個人站定,此時藥上頭,全在那抬頭看天,嘴裏“啊啊”叫着。

我屏息凝神看着,實在搞不清這些人要做什麼。

小個子開始圍着水槽子緩緩轉圈,邊轉嘴裏邊唱一首很古老的歌:“魂去兮不回頭,一心沉睡兮魄難求,步入陰間兮黃泉,一生不安兮九十九…”他什麼時候這麼有學問了,唸的歌詞全帶“兮”字。我正聚會神聽着,忽然身後有人拍動,可把我嚇壞了,回頭一看,居然是梁憋五。

他也不知是從哪冒出來的,面無表情,低聲道:“這是古老的招魂曲。”

“招魂?”我嚥下口水。

梁憋五點點頭:“不要説話。既然來了,就默默地看吧,注意安全。”小個子這邊誦着,那邊有人點燃了水槽子外面一圈柴火,大火“呼呼”燃了起來,熱滾滾,焰火蒸騰。火苗一起來,那些藥的混子們,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嗷嗷”怪叫着。

這時,從走廊裏走出幾個全身**的女孩。一人手裏拿着一面東北跳大神的鼓,這種鼓我見過,洪辰曾經用過。

看到這幾個女孩,我一下愣住。因為我在佟三那張**照片上都見過,這些女孩子都是和他上過牀的。此時她們動作很統一,一起拍動鼓,鼓聲陣陣,帶動神鼓旁邊的鈴鐺脆響,聲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極為古老而神秘的意象。

伴着鼓聲,所有的混子們開始手舞足蹈地跳起舞來。別看他們喪失狼,如癲如狂,可跳起這隻神秘的舞卻整齊劃一,看上去就像是提線木偶一般,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隻手在縱着這二十多個孩子。

混子們的舞蹈很難形容,有點像蒙古舞,手腳動作都是大開大合,忽而張揚忽而局簇。大火熊熊燃燒,黑煙瀰漫,混子們圍着火中的水槽子邊舞邊轉圈。

應着鼓之聲,小個子那首招魂曲,也越唱越響。

“魂去兮不回頭…步入陰間兮黃泉…”鼓聲愈加明快,眾混子們的舞蹈展現出一種強烈的美和亢奮之情。如痴如醉,如狂如顛。就在這時候,突然“蓬”的一聲,似乎是柴火爆裂,炸開一團火苗,就在這團焰火中,從水面徐徐浮出一個人。

我看的全神貫注,幾乎忘了身在何處。映着火光認出來,**,這不是佟三嗎?

佟三看上去足有兩米多高,睜大了雙眼,像法老王一樣雙臂叉護在前。他整個人在水面上半沉半浮,火光映着他化得五顏六的臉,顯得極為詭異。

“那不是佟三。”梁憋五低聲説:“那是他的木像。”我重重抹了把臉,都看傻了:“那佟三呢?”梁憋五面凝重,甚至稱得上陰沉:“現在還説不好。如果我猜沒錯的話…你先看吧。我監視他們一天了,從他們的準備來看,這些人應該是在做一種非常古老的招魂儀式。”

“什麼儀式?”我顫着聲問。

梁憋五道:“這種儀式,已經失傳很久了,名字叫做鬼降。”他話音剛落,也不知怎麼,水裏漂浮着的佟三木像,忽然直站了起來,就像是殭屍詐屍一般。那羣混子叫得非常厲害,嗷嗷狂喊,舞跳的更加賣力急促。

佟三木像站立在水面,蒸騰大火滾滾黑煙之中,如同行走在霧氣瀰漫的大海上。木像隨着水紋波動,緩緩浮動,視覺效果神秘詭異得無法言説,牢牢抓住我的眼球。

“這裏是有很深寓意的,”梁憋五説:“水槽子代表了黃泉水,意味着佟三是從陰間黃泉,一步一步走回陽間,獲得重生。”我聽得骨悚然:“你的意思是,佟三已經死了?”梁憋五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怎麼界定他的生命狀態。你繼續看吧。”那小個子罷招魂曲,來到幾個女孩近前,簡單和她們説了幾句。女孩們放下神鼓,在角落裏拿出幾個瓷罐。這些瓷器罐子有點像放大版的鼻煙壺,上窄下寬,面上紋着豔麗古老的圖案,看上去非常緻。

有幾個人從角落裏抬出一張行軍牀,牀上躺着的正是那個懷孕的老太太。

老太太似乎知道自己的命運,張着大嘴,雙手不停揮動掙扎,大肚子一,滾滾圓像是巨型大西瓜。

小個子走到老太太近前,一點點解開她身上的衣服釦子,出**的上身。兩個乾癟的**布口袋一樣耷拉在腋下。小個子微微傾倒手裏的瓷罐,倒出鮮紅的血來,他用手蘸着血在老太太的肚皮上畫着什麼圖案。

“那是什麼東西?”我問。

梁憋五半晌沒説話,沉默後説道:“嬰煞的屍油。”我睜大了眼睛:“屍…屍油?”梁憋五點點頭:“找一個沒滿2歲就夭折的小孩,用饅頭或者是冥紙檸檬汁來沾血用以聚魂,然後屍體放在小棺材裏作法,七七四十九天後成嬰兒凶煞。再用油燈炙烤嬰煞的下巴,燒出屍油,混合嬰兒血,就成了你現在看到的東西。”

“如果沒有夭折的小孩呢?”我問。

梁憋五居然笑出來:“你説呢?那就死一個唄。”我聽得徹骨寒意,渾身冰涼。這也太喪盡天良了吧。我説那天佟三怎麼對車上的小孩這麼興趣,敢情他是用嬰兒來做小鬼,養嬰煞。

梁憋五繼續道:“他們食的那種煙,也是用嬰煞屍油提煉出來的。能讓人陽氣衰弱,以身為橋,和陰間通連,地獄裏的小鬼都會上他們的身。這些人現在都是半人半鬼。”我忍不住問道:“那老太太是怎麼回事?她這麼大歲數還能懷孕?”梁憋五搖搖頭:“那不是老太太。她原本是個大姑娘,懷孕之後,所懷之胎奪她生機骨血,整個人都榨乾了,就成這麼個模樣。”我眨眨眼,他説的和我猜想的一樣。

“她懷的是…”我咳嗽一聲,低聲問:“…是佟三的孩子?”梁憋五沒説話,靜靜看着。

下面的小個子畫完符咒,那羣混子全部跑到行軍牀前,圍攏成一圈跪在地上,翻着白眼,痛哭涕。似乎在接一個重要時刻的到來。

看得我渾身緊張,牙齒打架,一種強烈的不祥之湧遍全身。

“他們在等那個孩子生下來?”我低聲問。

“是的。”梁憋五説道。

“那是個鬼胎吧,到底會生出什麼來?”梁憋五看我,忽然説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話:“劉洋,你覺得有什麼人能讓羣鬼下跪?”我猶豫一下,弱弱問道:“閻王爺?”梁憋五拍拍我:“説的不錯。”我一下驚叫:“你是説那老太太會生出閻王爺來?”小個子還有那幾個女孩,拿起瓷罐子,舉過頭頂,慢慢傾斜,屍油混着屍血的粘稠體傾灑下來,澆在他們頭上,順着臉頰下巴往下,落在身上,時間不長,幾個人都成了血人。

梁憋五慢慢出一把長刀,走出牆角黑暗。我一把拉住他:“你想幹什麼?”

“不能讓那東西生出來。”他扶住二樓的欄杆,一縱身跳了下去。下面的這些人全部糊糊,跟嗑了藥差不多,對於突然而到的梁憋五本沒有注意。

梁憋五走到老太太的身前,老太太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氣,她顫巍巍伸出手摸索。梁憋五輕輕撫動她的頭髮,嘆口氣:“這就是你的命。”他高高舉起刀,對着那女人的肚子就要扎進去。

就在這時,忽然女人的肚子又膨脹了一圈,她張着大嘴做慘叫狀,可是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一灘灘血從她下身湧出來,浸濕了地面。

只聽“哇”一聲脆脆的哭聲,女人的肚子瞬間憋了,她睜着大大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上方,一動不動,顯然是死了。

從她下身處,生下來一灘血刺呼啦的東西,黑乎乎一團也不知是什麼玩意。

梁憋五顯然也有點發蒙,從來沒見過。他用刀撥了兩下,突然從鮮血裏爬出一個小孩兒。

這孩子一爬出來,我都快傻掉了。

他整個就是縮小版的佟三。那張臉集合了佟三和某種動物的特徵,佈滿了細細的絨,長嘴尖牙,像是在咆哮。他身長腿短,周身黑不溜秋,蹲在地上,扎着雙手,充滿敵意地看着四周。張開嘴,咧着尖牙,表情極為惡狠狠。

有個渾身是血的女孩子,突然跑過去,一把摟住他,緊緊抱在懷裏。

看到這一幕,我打了個靈,想起一件往事。數月前,我曾經有過一趟西藏墨之旅,在一所古老的寺院裏看到過一尊神像。那神像長了一張動物臉,摟抱着一個女人,和此時此景簡直太像了!

當時寺廟的大喇嘛波仁哲揚告訴我説,這是降閻魔尊,是地獄裏的閻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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