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零章樹欲靜而風不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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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上弦月若有若無地浮在薄雲輕霧中,牆面上爬着的青藤和牆腳下叢生的亂草中,各種夏蟲都鳴叫起來。
陳恪坐在牀邊,小妹青衣布裙、長髮披肩倚靠在他温暖的臂彎中,柔弱的像一隻小貓。
回來之後,便被繁冗的喪葬佔據了一切時間,竟一直沒工夫安靜的呆一會兒。直到下葬歸來,所有人都累了,各回屋睡去,兩人才能享受這珍貴的温存。
陳恪心疼的摸着小妹纖細的肢,低聲道:“這陣子,累壞了吧。”
“不累。”小妹搖頭道:“有姐姐和嫂嫂們,不用我做什麼。”
“那還瘦成這樣。”陳恪嘆口氣道:“叫人心疼。”
“怎麼能吃得下飯…”小妹黯然道:“娘病重,又擔心你們,實在排解不得。”
“無論如何,總之是過去了,往者已矣,生者好好照顧自己,就是對母親在天之靈最大的告。”陳恪柔聲道:“答應我,要好好吃飯,讓心情快點好起來。”
“嗯。”小妹柔柔的點下頭,抬頭望着他,漆黑的眸子閃亮亮地:“你其實大可不必那樣。”多少年的默契了,陳恪自然明白小妹的意思…其實還未成親,他大可不必在喪葬中持孝子禮。就算成親了,以他的身份也用不着,但他執意如此,在蘇家親族、眉山父老面前,便是以女婿自居了。
他為何如此,其實就是為了儘可能給小妹一個代。小妹自然心知肚明,
念之餘,又黯然道:“其實小妹時常在想,當初非要賴着三哥,是不是個錯誤?”
“怎會這麼想?”陳恪沉聲道。
“因為我總給三哥帶來數不盡的麻煩、”小妹幽幽道:“你在東京的事情,我二哥信裏都告訴我了,知道你為了退婚,很苦,還幾乎傾家蕩產。”她用了好大的努力,才從陳恪身邊離開道:“這些你卻從來不跟我説,小妹、小妹實在不值得…”話音未落,又被陳恪一把摟回去道:“值不值得,我説了算。又不是你給我惹得麻煩,實在是…”他本想説,你爹和我爹太麻煩,但這種子顯然不適合那麼輕佻,便改口道:“造化
人罷了。”
“可是又要耽誤三哥三年…”小妹終於忍不住,又委屈又心酸又歉疚的掉淚道:“實在是太倒黴了…”陳恪輕輕攏着她的秀髮,柔聲安道:“還是那句話,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是那個安排這一切的傢伙太可惡了。”小妹趕緊伸手捂嘴他的嘴,然後小聲禱告道:“老天爺別往心裏去,他這人嘴巴壞,但心是好的,千萬別怪罪他。”
“我家小妹啥時候開始信這些了?”陳恪捉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笑道。
“三哥,你還要去冒險,還得求老天保佑呢。”小妹嗔怪地看他一眼道:“你可千萬別不信,很靈驗的。過完年,我和二位嫂嫂,拜遍了眉州的大廟小觀,祈求你們三個高中,結果你看,全都高中了。”説着嘆口氣道:“也不知是哪路神仙顯聖,得一家一家的還願,真是傷腦筋。”
“呵呵…”陳恪莞爾道:“拜神的時候,你想着讓我們仨誰當狀元啊?”
“還用問…”小妹嬌媚的白他一眼,捂着臉道:“我這個重輕兄的傢伙…”
“哈哈…”陳恪剛要放聲大笑,又趕緊把嘴巴捂上,嘆氣道:“禮教真是害死人,我想岳母在天之靈,也不願她的女兒,再耽誤兩年三個月。”儘管宋代沒有名教害人,但亡者子女在居喪期間的忌已然不少。簡單説來有五方面,一是凡初喪,諸子三
不食;百
只喝水吃飯,十三個月後才能吃水果蔬菜,二十五個月後才能吃
喝酒。
二是不作樂、不嫁娶、不生子。《宋刑統》中將‘居父母喪、身自嫁娶,若作樂、釋服從吉,聞祖父母、父母喪匿舉不報’列入‘十惡’重罪之一的‘不孝’。
三是不應試、不入仕。四是官員應丁憂服喪。五是墓中不得藏金玉…這一忌亦列入法令,主要是為了防止盜墓、保護死者。
~~~~~~~~~~這些令,其實老百姓並不太講究,官府也不可能追查的那麼細,但對官員來説,卻是要命的大問題。如果陳恪和小妹敢在這期間結婚,那蘇家兄弟的前途就算完了。而且小妹和老蘇還要被判刑,陳恪自己明明知情還要違
,也逃不了。
國法習俗如此,連陳恪這種生不順從的傢伙,都徒呼奈何。
“誰説不是啊。”小妹何嘗不是鬱悶的要死,她伏在陳恪肩頭,委屈地扭着身子道:“這兩年三個月,讓人怎麼熬啊。”
“要不,等我外放之後,就把你偷着接過去吧。”雲南有瘴毒,小妹身子弱,陳恪哪敢帶她去?何況也太過無視禮法了。
“人家説説解氣罷了。”小妹搖搖頭,輕聲道:“我能那般不曉事理?”這種事,萬一讓人查出來,陳恪的樂子可就大了。
“唉…”陳恪長嘆口氣道:“算了,不説這些話。這麼多年都等了,咱們再等兩年就是。”
“三哥會委屈麼?”小妹閃着雙眸望着他,不待陳恪回答,又輕笑道:“估計是不委屈的,汴京城裏的風月班頭,有的是鶯鶯燕燕疼愛呢。”
“嘿…”陳恪大窘道:“這個蘇子瞻,竟然告我的密。難道他就好到哪去麼?你知道麼,他中進士後,是夜夜笙歌…”
“不是我二哥説的…”小妹悠悠道:“是旁人告訴我的。”
“誰?”
“月娥妹子…”
“噗…”陳恪險些沒噴她一臉,瞪大眼道:“你不是説笑吧?你怎麼會見着她?”
“上個月的晚上,我正在睡覺,突然覺屋裏有人,睜眼一看,果然真有個人,把我嚇壞了,剛要喊,嘴巴就被捂上…”陳恪
骨悚然,心説乖乖隆嘚咚,河東獅要殺人
憤麼?
“這時我看清了她的樣子,是個身材高挑、長相十分標緻的女孩子。”小妹道:“這才把心放下,不再掙扎,示意她把手放開。”
“我問她想幹什麼?她沉默了一會兒,説只想悄悄來看看我然後就走,沒想到我這麼警覺,竟發現了她。還説讓我忘了這件事,就當她從沒來過。”小妹輕聲回憶道:“這時我猜出她是誰,就叫了聲月娥妹子…”~~~~~~~~~~~隨着小妹的回憶,時光回到一個月前。
“…”那女子沒想到她能認出自己,何況她也不是個善於作偽之人,遂口道:“你怎知…”等於不打自招了。説完寒着臉道:“不錯,我就是柳月娥,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只是來看看,是什麼人有這麼大魅力,讓那傢伙非娶不可。”
“哪有什麼魅力,不過是個瘦瘦弱弱的民女。”小妹披衣起身,點亮了燭台道:“哪一點都比不上月娥妹子。”
“我又算什麼?”柳月娥聞言悽然一笑道:“在他眼裏,我一無是處。”
“那是他沒眼光,”小妹給柳月娥倒杯茶道:“出來這麼多天了,肯定沒和人好好説過話吧。長夜漫漫正是夜話時,坐下來,我們説説話。”以柳月娥的武力,十個蘇小妹也不夠看,但以蘇小妹的智慧,十個柳月娥也不夠看。小妹很快就風化雨,解除了柳月娥的戒備,只用了一夜的時間,便讓她把心事道了個乾淨。
“我留她住了一陣子,家裏人都以為她是我昔在書院的同學。有王弗嫂子幫我瞞着,自然不會
破綻。”小妹微笑道:“我們倒是極相處得來,到後來已經是無話不説的朋友了…”説着半是嗔怪、半是無奈看看陳恪道:“她真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你不該那樣對她。”
“這話真稀奇。”陳恪有些着惱道:“我是為了誰?”
“三哥要是有本事…”小妹挨近了陳恪,湊在他耳邊道:“就連她一塊娶了吧。”
“這話真該打!”陳恪一把將她按在膝上,一掌擊在小妹翹的
股上,痛得她哎呦一聲,討饒連連:“三哥饒命,小妹也是為了補償你啊…”
“天一亮我就要出發了,就不説她了。”陳恪兩手一兜,像抱嬰兒一樣,把小妹抱在懷道:“我現在就想好好抱抱你。”
“…”小妹頓時安靜下來,緊緊環住陳恪的手臂,喃喃道:“真不想你走…”
“那我就不走了。”陳恪輕輕的搖晃着手臂:“不走了、不走了…”
“嗯。”小妹含混應一聲,幸福的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呼漸勻,便沉沉睡去了。
陳恪就這樣一動不動抱着她,一夜沒閤眼。這一夜裏,他聽小妹叫了十幾聲‘娘,別走’,還有…幾十聲‘三哥、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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