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誰願死於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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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印象之中,侯君集是個情剛烈、心高氣傲的主。放着是往
,就算是他秦慕白這個駙馬都尉、御前紅人再或者是什麼秦家公子、蘭州新主,侯君集通通不會把它放在眼角內。
在朝堂之上混過的人都知道,侯君集平生只對一人畢恭畢敬心服口服,那便是皇帝李世民。除此之外,什麼長孫無忌、房玄齡哪怕是他的恩師李靖,他也不怎麼當一回事。
因此,侯君集與李靖雖有師徒之名也有師徒之實,但彼此關係並不融洽,到後來甚至老死不相往來。據聞,當初侯君集想跟李靖學兵法,但李靖不願意教,只因侯君集桀驁不馴情野烈,若是學了兵法將來為禍,勢必為禍社稷。於是侯君集找到皇帝,轉請皇帝下達旨意讓李靖收了侯君集這個門徒。
迫於無奈,李靖只得勉而為之。但教授侯君集兵法之時,也自然而然的有所保留。為此,侯君集十分氣憤,還狀告到了李世民那裏,説李靖對御旨“陽奉陰違”傳授兵法並不盡心盡力。李靖對李世民給出解釋,説,我教給他的那些兵法若是學得深圓通了,陣前禦敵克敵制勝已是不在話下。他要學再多,便是心術不正。
李世民自然不好責怪李靖,他也明白李靖的一番用心。若是讓侯君集全部傳承了他李靖的本事,將來等李世民、李靖這些老一輩人都過世,誰還鎮得住侯君集?
也正因為這件事情,侯君集與李靖翻臉成仇。
秦慕白琢磨着,若是用“師出同門”這樣的一個身份來與侯君集套近乎,估計非但沒好事,還會壞事。
侯君集,這是一匹兇爆的烈馬,當然,用得好了自然也是一匹絕世的好馬。如何駕馭,存乎一心。
二人飲酌了許久,約摸都過了個把時辰天都黑了,侯君集仍在泡澡。薛萬徹有些不耐煩了,説道:“少帥,不如且先回行轅歇息。待侯君集酒醒了,我叫他自去行轅拜謁。”
“咱們都是軍武之人,何必如此麻煩羅唣。他不來,我去看看便是了。”説罷秦慕白便起了身,還隨手擔起一盤新上熱乎的羊腿拎了一壺酒,笑道,“算來,他也是我師兄。做師弟的伺候他一回,也是無妨。”薛萬徹鼻子裏就在冷哼,實在氣惱不過。堂堂的蘭州大都督府之主,管治萬民麾下千軍,如此低聲下氣對待一個貶官失勢了的廢物,真是憋屈!
侯君集光個幫子泡在澡桶裏,旁邊有兩個一肚子怨氣的隨從小兵使勁耐着子擦背
肩。侯君集倒好,雙手搭在桶沿上臉上蓋一片熱氣氤氲的
巾,搖着手指,指揮那兩個小兵擦哪兒按哪兒,
享受。
秦慕白走進去,努了下嘴,示意那兩個小兵出去。二人如蒙大赦,撒手就跑了。薛萬徹看不下去,也輕輕拉上門走了。
“別停啊,繼續捏。肩這兒,酸。”侯君集仍是蓋着巾,哼哼唧唧道。
秦慕白笑了一笑,放下羊與酒壺,當真走到侯君集身後,雙手搭上他的肩,按了兩手。
興許是仍有酒勁在,侯君集反應有些遲鈍,居然沒有半點異樣反應。臉上蓋着那片熱巾出氣有些
,好像還打起盹來。
秦慕白也沒叫他,當真給他按摩了一陣,至少有一炷香的時間。侯君集躺在桶裏如同死人,動都不動彈一下。
許久後,侯君集伸到到自己臉上摸下巾來在桶裏泡了一泡,也沒回頭,淡淡道:“水涼了。”
“我去叫小二來換。”秦慕白説道。
“不用了。”侯君集停頓了一下,扭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慕白,説道,“手藝不錯啊,大都督。”秦慕白輕鬆的笑了笑,將盤和酒壺遞過來,説道:“肚子都吐空了吧,來,吃點。剛才你大醉,我們就沒等你先吃過了。”侯君集也不客氣,從水桶裏伸出雙臂,淋淋漓漓的用手抓起羊
就往嘴裏
,另一手拿起酒壺,仰脖子就往喉嚨裏灌。
秦慕白像個小廝一樣,託着盤站在一旁,臉上仍是掛着微笑。
侯君集則像個餓牢裏出來的囚徒,沒有半點士紳風範的大吃大嚼,吃光了喝完了酒,他長長的嘖了一聲將酒壺放到空空的
盤上,打了個大嗝,冷冷的道:“無事獻殷情,非
即盜。説吧,找我這個廢物有什麼事情,秦大都督。哦,他們都叫你,少帥。”
“你還真是説對了,我的確找你有事。”秦慕白也不在意,將盤子和酒壺扔到一邊,拍拍手,説道,“我知道你不甘心,不服氣,但又怕逃不過一場冤死。於是現在每天都活得痛苦萬分,只能用放形骸來麻醉自己。”
“我活得怎樣,不關你事。”侯君集背對着秦慕白,慢條斯禮的用巾擦身子,冷冷道,“説你的來意。我侯君集雖然做了幾年文官,但骨子都是個彎弓
箭的武夫,不喜歡那套拐彎抹角虛與委蛇。”
“好吧,夠快!”秦慕白撫了一下掌,説道,“咱們既然是一條船上的人…”
“等等!”侯君集突然高聲打斷秦慕白的話,“誰跟你是一條船上的人?”
“咱們有共同的敵人,所以那便是同一條船上的人。這難道不對麼?”秦慕白説道。
侯君集動作一滯,不置可否,接着道:“就算我們有共同的敵人,那我們也不是朋友。我侯君集從來就沒有朋友。”
“但你有過同袍,有過戰友。”秦慕白説道,“這些年來,是誰陪你沙場馳騁生死浴血?你侯君集一個人再如何驍勇善戰,殺得過千軍萬馬?同袍上陣,有幾個人是彼此認識的、相知的朋友?但是同仇敵愾同心協力卻是必須的。這麼簡單的道理不用我説給你這個沙場宿將來聽吧?”
“算你説得有點道理。”侯君集好似有點不屑,又像有點絕望的道,“可你這麼一個風頭畢盡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來找我這個落魄不祥之人,有何用意?你就不怕惹上我的黴運,被長孫無忌一併清洗了?”
“呵!我秦某人要是怕他長孫無忌,今就不會再踏足蘭州了。”秦慕白笑道,“我來找你,用意也很簡單。我蘭州治下十萬雄兵,我掌控不過來。可這是你的拿手好戲。來幫我。”侯君集全身一滯,轉過頭來不可思議的看着秦慕白:“你説什麼?”秦慕白麪
微笑,笑得真誠,説道:“蘭州大都督府還缺個行軍司馬,我的翊府親勳也差個翊府中郎將,師兄若不嫌棄,就請來助我一臂之力。”
“你叫我什麼?”
“師兄。”
“…”侯君集轉過頭去,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秦慕白也不着急,耐心站在一旁,等侯他的答覆。
房間裏靜悄悄的,不聽半點聲音。
良久後,侯君集開口説道——“我侯君集這一生,大起大落,什麼滋味都嚐遍了。眼下,我的人生就只剩下酒與美
。我不想再去嘗試那種大起大落的荒唐
覺。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秦慕白也不着急。如果侯君集這麼容易就被説動,就被降伏,那他也就不是那個叱吒風雲笑傲疆場的侯君集了。他點了點頭,説道:“我不
你,我也不着急。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只要我秦慕白還在蘭州,大都督府的大門就一直為你敞開。在此之前,你只管在涼州好生享受。只要你不殺人不犯罪,不會再有半個人來煩你。”
“擒故縱是吧?”侯君集冷笑,“看來,你是深得李藥師真傳啊,不光是兵法,連為人處事都學了個通透。”
“師兄若是懷疑我的誠意,大可以讓時間來證明。”秦慕白説道,“言多無益,我話就説到這裏。你好生歇息吧,我便不打擾了。”説罷,秦慕白朝門口走去。
剛剛拉開了門要走出去,他身後的侯君集冷不丁的蹦出一句:“秦慕白,你上躥下跳折騰這麼些事情幹什麼?到頭來,無非都是一場空。什麼名利富貴功勳人望,全是虛無飄渺的東西。你畢竟還年輕,只知道一腔熱血傻乎乎的幹這些無聊蠢事。等你把該經歷的給經歷了,就會像我一樣心灰意冷。與其這樣繞個大圈,我勸你別白費力氣。人這一輩子,該享受的享受該放下的放下,這才是人生。”
“也許你説的是對的。”秦慕白轉頭,對他笑了一笑,説道,“正如你所説,我還年輕。年輕的時候不幹幾件蠢事,等老了的時候回憶裏一片空白,豈非是更大的悲哀?人這一輩子,該享受的享受該放下的放下,該爭的該搶的該要的,也一個都不能放過。這,才是我秦慕白想要的人生。誰,願死於無名?你侯君集,就當真心甘情願?”
“誰…願死於無名?!
…
我,侯君集?”。
本章七千字,漸漸找回狀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