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何須馬革裹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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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任務回營地…”
“我寫一份深刻的檢查,篇幅不少於800字…”葉歡一臉門兒清。
“戰友們幫你扛裝備…”
“回京城,全聚德烤鴨伺候!”耿志軍淡定的點點頭:“講究。”眾人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驚起山林一羣燕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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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軍第四天,距離毒販貨地點只有兩天路程,小隊隊員們神
凝重起來,一路上基本沒怎麼説話,前進停止全部換上了軍事手語,整個隊伍的行進過程全部保持靜默狀態,除了不準開口説話,走路也被要求儘量不準發出異常的聲音,免得驚起叢林裏的動物,被敵人所發現。
小隊的行進方式也以戰鬥隊形向前推進,三三制替掩護前進,眾人的神經高度緊繃,小心而緩慢的向前移動,如此一來,小隊的行進速度愈發遲緩了。
欣的是,這一路上葉歡居然跌跌撞撞的走過來了,回頭想想一路的艱辛,連他自己都
到吃驚,那個曾經在寧海每天混吃等死的小混混怎麼可能有如此的毅力闖過這片死亡叢林?
捱到快曰落時,耿志軍宣佈今天行軍結束,找地方宿營,黑夜裏的叢林更充滿了不可知不可測的危險,為了隊員們的生命負責,耿志軍是不會選擇在夜晚行軍的。
眾人慢慢走到叢林深處,一塊直徑十餘米的小池塘赫然出現在大家眼前。
眾人一喜,不待耿志軍下令,大家便紛紛朝池塘跑去,宿營之前如果能飽飽的喝幾口水,在不發出聲音的前提下靜靜的給自己洗個澡,對這羣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軍人來説,無疑是難得的享受。
耿志軍看着池塘附近鋪排着的厚重落葉,以及…四周寂靜得連昆蟲的鳴叫都全無一絲的環境,寂靜中泛出幾分令人絕望的死氣,呆了幾秒之後,叢林經驗豐富的耿志軍忽然臉一變,大聲命令道:“不好!全部都給我回來!這是命令!”眾人一楞,還沒等反應過來,忽然便聽到了一聲悶哼,眾人回頭望去,駭然發現一個外號名叫土狼的戰友站在池塘邊鋪滿了落葉的空地上,而他的身軀,正以
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往下沉着…“沼澤!我曰!”葉歡不是傻子,立馬便明白那是什麼,當即便瞋目裂眥大叫出聲:“狗曰的,快拿繩子救人!”話音剛落,幾條
繩索同時準確的甩到了土狼的身前。
“土狼,別慌,別亂動,放鬆身體,用手抓住繩子,我們把你拽出來!”眾人紛紛發力,然而他們的心和土狼的身軀一樣,以不可阻擋之勢緩緩往下沉着。
身陷沉積不知多少年而形成的沼澤裏,豈是幾條繩索能拽得出來的?
強烈的求生意志令土狼緊緊抓住了拋過去的那幾條繩子,自己也藉着繩子的力道往前爬,然而他的身軀卻越陷越深,幾個呼間,大半截身子已經被落葉下的黑
沼澤淤泥拖了進去,只剩
部以上還留在外面。
“抓緊啊,使勁啊!”葉歡拽着一條繩子拼命的往外拉扯,繩子的另一端,土狼也雙手用力的往外拉着,想擺沼澤淤泥裏那莫名的巨大
力。
然而,人的力量怎能與大自然相抗?
眼見着土狼的身軀陷得越來越深,眾人拼命用力之下也無法阻止土狼越來越下沉的身軀。
葉歡腮幫子咬得緊緊的,額頭上的青筋不可遏止的突突直跳,眼睛裏佈滿了通紅的血絲,手下卻使出了吃的力氣,拼命的拉扯着那條等於是戰友生存唯一希望的繩子。
眼淚不知不覺了出來,葉歡猶自不覺,他的思想已變成了一片空白,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拉他出來,讓他活着!
人與大自然的抗衡,終於還是失敗了。
過了一兩分鐘,土狼的身軀已深深的陷入了沼澤中,淤泥已漫到他的肩膀部分,並且還在以眼可見的速度緩緩下沉着。
眾人一聲不吭的仍舊往外拉扯着繩子,然而土狼卻已悄然鬆開了手,定定看着淚滿面的戰友們,土狼慘然一笑,斷斷續續道:“不必了,兄弟們,就算把我的手臂拉斷了我也出不來,給我留具全屍吧…下輩子投胎至少不用缺胳膊斷腿兒了。”
“土狼,你他媽抓住繩子啊!我們一定可以把你拽出來!”葉歡在沼澤邊痛哭失聲。
“葉歡,別犯傻,我已救不得了,不…不就是一條命嗎,老子…老子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土狼虛弱的大笑。
情知已不可挽救,耿志軍着淚哭道:“土狼,我的兄弟,你還有什麼心願趕緊説,兄弟們一定為你辦到!”土狼眼中浮出幾分依戀,喃喃道:“家裏…”耿志軍斷然道:“你家裏的老孃和弟弟,部隊管了,兄弟們管了,你老孃我們給她養老送終,你弟弟我們保他上大學,將來混出個人樣兒!”土狼終於
出釋然的笑容:“我沒有牽掛了…”淤泥已漫到土狼的下巴,彌留前的最後幾秒,土狼緩緩環視眾戰友,虛弱笑道:“兄弟們,下輩子咱們再一起喝酒,我…上路了。”話音落,土狼的身軀已全部沉入了沼澤之中,連頭髮絲都看不到一
了。
葉歡呆呆注視着平靜的黑沼澤,眼神無比空
,不知站了多久,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大哭道:“沒了,土狼沒了!屍骨無存啊!我曰…”眾人也呆呆的站着,眼淚不由控制的紛湧而出,四周的空氣中充滿了一陣令人窒息的沉痛和悲傷。
幾分鐘前還活蹦亂跳的戰友,現在整個人陷沒入了沼澤中,連屍體都找不着,歷慣了生死的特種戰士們此刻仍舊悲傷得不能自已。
悲傷的沉默不知過了多久,耿志軍忽然跳了起來,拳腳沒頭沒腦的朝隊員們身上揍去,一邊揍一邊哭着大罵:“你們這羣狗曰的!老子沒下宿營命令,你們跑那麼快趕着投胎啊?一個個都是征戰多年的老兵了,這點控制力都沒有,以前的訓練和實戰你們都忘到狗肚子裏去了?”軟軟癱坐在地上,耿志軍再也不復政委的威嚴,嚎啕大哭道:“活生生的一條命,一條人命啊!我們的兄弟啊!再也見不着了,你們還老子的兵來!”
“…他老孃把活蹦亂跳的兒子送到我手裏,老子連骨灰都沒法還給人家,老子怎麼跟他老孃和弟弟代啊,你們告訴我,老子怎麼跟他家人
代啊…”眾人的眼淚愈發止不住,紛紛大哭起來。
“政委,你別説了,以後我們就是土狼他老孃的兒子,親兒子!”眾人着淚,在那片剛剛
沒過戰友兄弟的沼澤邊莊嚴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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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眾人仍舊在池塘邊宿營,可大家都沒有睡,圍在沼澤邊靜靜坐着,眼淚了一夜,也靜靜的陪着逝去的戰友度過了最後一夜。
葉歡抱着膝蓋也呆呆的坐了一晚,凝視着前方的沼澤,想到它沒過朝夕相處的戰友,心中便不由自主
到一陣深深的哀痛。
土狼臨死前那張微笑的臉龐反覆在腦海中浮現,那麼的坦然,無懼,而自己卻什麼都不能為他做,只能眼睜睜看着他被沼澤噬。
生命給予了這羣軍人什麼樣的意義?怎樣的信念支撐着他們坦然面對死亡?臨行的笑容彷彿赴一場盛宴般輕鬆,他死前在想着什麼?
這一夜,葉歡思考了很多,一夜間他彷彿也懂得了很多,成長了很多…天亮啓程,眾人收拾行囊,留戀的最後看了一眼那片沼澤,然後站好隊列,同時朝沼澤敬了一個莊嚴的軍禮,接着繼續開赴前方。
耿志軍仍在淚,在沼澤邊留下了一句話。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