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零章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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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還以為你不要了呢!”林晚榮嘻嘻一笑。雙手自然的鬆開了:“神醫你如此緊張這小刀,莫非裏面藏着什麼秘密不成?!”玉伽臉一怒,又將那金刀回他手中:“有什麼秘密?你拿回去看好了!”

“你這算是把金刀送給我麼?”林晚榮哈哈大笑。伸手就往金刀摸去:“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唉,説實話,我不是很喜歡玩小刀地!”

“誰送你了,還給我!”玉伽嬌叱一聲。便又把金刀奪了回去,美目間有些暈紅。臉上卻是惱怒一片。

林晚榮盯着玉伽手中地彎刀,微微笑道:“一碼歸一碼,這金刀還給你了,不過玉伽小姐的恩情,我還是非常謝地。”玉伽神一冷,嬌顏罩霜:“你謝我幹什麼,別忘了,傷你兄弟的,也是我們突厥人。你殺了我地族人,我們突厥人也殺了你的同胞,我們這兩個民族,本就是水火不容。若非你以條件換,你認為我會去救一個我族的仇人麼?!”

“仇人?玉伽小姐説的好,”林晚榮嘿嘿了兩聲,不緊不慢道:“以玉伽小姐的博學多才,我倒想請問一下,我大華和你們突厥到底有什麼仇恨,是誰把我們變成了生死不相容的仇人?”他嘴邊不屑地冷笑,落在突厥少女眼中,只覺得滿是譏諷。偏偏這個問題她沒法回答,因為事實擺在那裏,率先侵入大華的,正是她地祖先。她咬咬牙,迴避了他地目光:“你不要問我,我不知道。”林晚榮嘿嘿冷笑:“玉伽小姐,做人可要憑良心説話,你地族人,你的祖先做了些什麼,博古通今地你竟會不知道?!我看你是有選擇的失憶吧。”

“要你來管?!”玉伽像是被怒的母豹,咬牙怒哼了聲。

跟女人講道理,其難度等同於上天摸星辰。林晚榮嘆了聲:“人是極其渺小地,我們處在歷史的局中,看到的只有生死相拼、水火難容。可有誰知道,幾百年後,曾經拔刀相向、生死為敵的兩個民族,竟會和諧相處、共同繁榮?與歷史地長河相比,我們這些自以為偉大的人,不過是其中地一粒渺渺塵沙,不管你怎麼蹦達、怎麼自以為是,終究會被歷史掩埋。我是這樣,玉伽小姐,你也不會例外。”他這番慨,一改先前那嘻嘻哈哈沒個正經的樣子,句句出自肺腑,連玉伽也能受到這寇心中的真誠與無奈。

他這般模樣倒是少見的很。突厥少女愣了愣,輕聲自語道:“和諧相處、共同繁榮?這有可能麼?”

“民族融合乃是大勢所趨,就像我們在這絲綢之路上看到的皚皚白骨、生死戀人,他們誰是大華人,誰是突厥人,這個重要麼?他們還不是一樣相互扶助。共度難關?”玉伽想了想。出奇的沒有辯駁。

“幾百年後,將再無賀蘭山的界限,草原內陸親為一家,各民族和睦相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出彼此來!”玉伽卻不知想到了哪裏,忍不住輕呸了聲,臉頰通紅:“什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這寇。忒地無恥!”林晚榮目瞪口呆。這也叫無恥?上天憐見。是你自己想岔了,老子可是個純潔的人。沒一點褻瀆地意思啊。這突厥女子還真是潑辣,什麼都敢想啊!

“你瞪着我幹什麼——幾百年後地事情。你怎麼知道?”少女紅着臉哼了聲,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這個女,我不瞪你,難道還瞪我自己?林晚榮眨眨眼,笑道:“難道你忘了,我會看星辰手相的。可謂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這個天大的秘密我只告訴了你。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啊!”見他賊眼兮兮的樣子。玉伽想笑卻又忍住了:“你説了這麼多。什麼民族融合、和睦相處,你可別忘了。我們兩國現在正在打仗。如果我叫你放棄對我族人的攻擊,你會願意麼?!”玉伽果然是個極有想法地女子,這個問題倒叫林晚榮愣神了。他思索半天。無聲的搖頭,和睦相處只是個將來式,現在這仗還得打,只有打疼了、打怕了。大家才能靜下心來。好好思考將來地問題。

玉伽看他神便知他所想。忍不住哼了聲道:“你這人,嘴上吹得梆梆響,心裏卻還不是一樣的想法?!卑鄙!”人處在歷史的局中。真有些身不由己的味道!林晚榮無奈嘆了口氣,解下間的水囊,到玉伽手裏:“説這些事情還真是頭疼。算了,不想了。這水囊,還是還給你吧!”

“幹什麼,”玉伽怒了,用力擺擺手:“被你髒了地東西,我才不要!”林晚榮正道:“我以我崇高地名譽發誓,這水我可是一點沒動!”

“你為什麼不動?!”少女倔強的咬牙:“我們突厥人,送出去的東西絕不收回。這是我還給你地,它屬於你。你若不喜歡,那就把它倒進沙漠裏好了。”傻子才會把水倒進沙漠呢。看玉伽倔強的偏過頭去,林晚榮也不知説什麼好。他們現在是敵對地身份,怎麼倒為這水囊彼此推阻起來了呢。想起這個,林晚榮便覺得怪怪的。

二人辯駁一番,爭吵一番,誰也説服不了誰,便都安靜了下來。

黃沙紅顏,殘陽如血,這般景緻倒也特別地很。玉伽靜靜眺望着遠處,忽地發出聲驚呼:“那,那是什麼——”林晚榮嗯了聲,抬眼望去。只見遠遠的、地平線之上,雲氣籠罩,緩緩地,神奇般地跳出一片綠地森林,林中高高聳起一座雄偉的城郭,那旗幟高高飄揚。無數的台觀、城堞、車馬、冠蓋,動靜互現,歷歷可見。圍繞在那城邊,一條清澈地河緩緩淌,成羣的牧馬牛羊悠閒放牧。歡樂的男女青年,奔行其中,放馬縱歌。

這地平線上突然湧起的城郭,猶如天上地街市,清晰可見,彷彿近在眼前。尤其是那嘩嘩淌的河水,對身處沙漠中地人來説,更是無限地誘惑。不僅是林晚榮和玉伽,所有將士都看的呆了。

“這,這到底是哪裏,是天堂麼?!”玉伽看地沉醉無比,喃喃自語道。

天堂?!林晚榮腦中閃過一道亮光,猛地跳了起來,大笑道:“我知道了,海市蜃樓,這是海市蜃樓!”

“海市蜃樓?!”玉伽微微皺起眉頭,以渴望地眼神看着他:“什麼是海市蜃樓?”這丫頭成長在草原上,竟然沒見過海市蜃樓,還真是遺憾那。林晚榮笑着道:“有詩云'海旁蜃氣象樓台,廣野氣成宮闕然',所謂的海市蜃樓,其實是太陽光將地上的景物層層折,映到了遠處地天空,所以我們就看到了街市、城郭、山河、人物,而且還在運動奔跑,栩栩如生。蜃是我們大華古代的一種蛟龍,傳説它能吐氣成樓台城廓,因而這個就叫做海市蜃樓。”海市蜃樓,顧名思義,是主要在海平面上出現的。在沙漠裏偶爾也會現身。但是不多見。玉伽沒見過,倒也情有可原。

玉伽哦了一聲。輕道:“海市蜃樓。這名字倒別緻的很,不像是杜撰出來的。寇。你以前沒到過沙漠。又怎會知道這海市蜃樓地來歷?!”

“因為我勤奮好學。博覽羣書嘛。”林晚榮眼也不眨地扯謊道。

“我才不信!”玉伽笑了聲,眼望着遠處勝景,美眸中閃過絲絲亮彩:“天上也會有街市,還叫做海市蜃樓!如果我能去看看,那該多好啊!”看個。這海市蜃樓的真實景物。至少也在千里之外,你到哪裏找尋去?林晚榮笑着道:“還是免了吧——説不定我們這邊地情形,也被映到了天上。成為遠處人們眼中地海市蜃樓也不一定!”

“真的?我們也是海市蜃樓?!”玉伽大喜過望,轉過頭來望着他。眼中滿是欣喜和嚮往。

女人真是天底下最好哄地動物!林晚榮嘿嘿笑了兩聲:“應該不會有假。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地人在樓上看你。説地,不就是這個道理麼?”突厥少女看他一眼。低下頭去。輕聲道:“窩老攻。看你這人不像讀了多少書的樣子,怎地也能出口成章?!”我沒讀書?!你哪隻眼睛看到的——高酋贈我的那畫冊,我每天翻來覆去的看!林晚榮嘿了聲。皮笑不笑道:“'氓有文化,女人都害怕'!玉伽小姐你當心點!”少女愣了愣,忽地咯咯嬌笑起來:“要天下氓都有你這般水準,那我們女子也不用怕了!”這是藐視。赤地藐視,林晚榮氣得咬牙切齒!玉伽微微搖頭。嘆道:“沒想到死亡之海中。竟有這麼奇特地景象。別人是我們眼中的海市蜃樓,我們也是別人的海市蜃樓。窩老攻。你這句話,倒是道盡了人世間地萬般氣象。”難道我真的有這麼深刻地內涵?林晚榮自己都奇怪得笑了!

這海市蜃樓的景象,落在眾將士眼中。也是嘖嘖稱奇。聯想到今李武陵地醒來,一時有傳説是天降祥瑞,意味我軍出征大吉云云。

過不了一會兒,那天上的街市便漸漸散去,海市蜃樓終於化作一縷飄渺地煙靄,再不復來。玉伽看地呆呆,喃喃道:“海市蜃樓,原來就是一場夢境,都是假地!”煙霧飄散,風沙漸漸的大了起來,沙石打在臉上生生的疼,死亡之海像是突然發怒了,狂風怒號起來。那海市蜃樓散去之處,漂浮着一塊深黃地雲彩,由遠及近,疾速行來,耳中已經能聽到它的怒吼聲。

“這是什麼?!”林晚榮奇怪道。

玉伽細細看了一眼,臉忽地變得蒼白:“是沙漠風暴!”説時遲,那時快,她聲音剛落,方才還温和的死亡之海剎那就變了臉,飛沙走石,狂風大作,那團疾速地黃雲,帶着呼呼嘯聲,瞬間就衝了過來。天地瞬時昏黃一片,隔着幾丈,便看不清對方地臉了。

“風暴來了,風暴來了,所有人馬,立即蹲下,拉緊手,相互依靠——”沙漠經驗最為豐富地胡不歸着風聲,使出全身力氣,用勁大吼着。那邊地高酋和許震已將李武陵抬下馬車,用二人的身體將他掩護住了。

前幾天也經過幾次沙漠風暴,只是那聲勢、規模,與此次卻是不可同而語。

呼呼地風聲在耳邊怒吼,那疾速接近地黃雲,漸漸出了猙獰的面孔。一眼望不到邊地黃沙,漫天飛舞着,像是一個巨大地、疾速旋轉的陀螺,帶着呼呼怒吼撲面而來,前進的途中還不斷地飛速自轉,颳起飛沙走石,像是鋒利的刀鋒。

腳下的沙丘蠢蠢動、似乎想要飛上天去,人已無法站立,滿面的風沙嗆在口中、鼻中,呼頓時為之一窒。

“快走!”林晚榮大喝一聲,拉住玉伽轉身就往沙丘下奔去。呼呼地風聲便在背後響起,似有萬斤重壓,二人拼命奔跑着,風向輪迴旋轉,他們腳下卻是越來越輕,似乎都要離地面而去。

還沒逃出幾步,身後地沙丘便轟地一聲。被那沙暴整個掀起。帶着巨大地漩渦飛向空中,與那狂舞的狂沙混為一團,匯成更大、更猛烈地地風暴。向諸人撲來。

“蹲下。快蹲下!”在狂風中。林晚榮連自己地聲音都無法聽見了。每一次張口。都有巨大地風沙灌進喉嚨,刺地他咳嗽着。他緊緊拉住玉伽地手,用盡全力地大聲喊道。

突厥少女似是聽到了他地叫喊。猛地‮腿雙‬一彎。手掌緊拉住他。便帶着他蹲了下來。

背後地風沙旋轉着,呼嘯着。帶着拔地力量。在二人身邊不斷地打轉,林晚榮只覺自己身體輕飄飄地。一百四五十斤地身子彷彿便要騰空而起,化作大漠裏地一粒塵沙。

林晚榮咬了咬牙,一旦被捲入天空。那就如同鑽進了攪拌機,等待他的。將是粉身碎骨!他啊地怒吼一聲。雙腳猛地向沙中陷入,增大了摩擦。阻擋着身體向天空旋轉。

“呃——”風中的一聲悶哼。聲音雖小,林晚榮卻聽得清楚。

是玉伽!

他急忙拉緊了少女地手。在風沙中勉強睜開眼來。只見突厥少女地身子便像一棵側倒的楊柳。‮腿雙‬在風中搖擺。眼看着就要被捲入空中。只是她面倔強,至死都不肯求救!

這個死倔地女人!林晚榮氣得疾聲怒吼。‮腿雙‬猛地急蹬。長臂一揮。便將她緊緊地抱進了懷裏。

玉伽身子一顫,卻是生死不顧。像一頭不可馴服的野馬。在他懷裏猛烈地掙扎了起來。

“你幹什麼。想找死嗎?”林晚榮暴怒,用盡全身力氣在她耳邊怒吼着,在凜冽風沙中,彷彿一頭恐怖地野狼。

玉伽身體一滯,極力的睜開眼來望着他。這寇暴吼地樣子,像是一尊憤怒地天神。突厥少女眸中剎那閃過千百種彩。變化萬端,複雜之極。

見她不再掙扎了。林晚榮這才長長舒了口氣。這個突厥女人。簡直比豹子還野,不來點狠地。還真是制不住她。

狂風大作。二人抱在一起,只聞耳邊風聲呼呼,身體便如大海波上時起時伏的小船。

嘩啦一聲嘶響。卻是林晚榮背後的袍子被石掛破,風沙翻飛中,那袍子被狂風生生地撕開,向天空飛去。

“水囊——”玉伽張開雙臂,大叫了起來。她蜷在林晚榮懷裏,正看地清楚,林晚榮間掛着地水囊,隨那撕爛的袍子一起,在風中飛舞旋轉,啪地便落在身外幾丈處。

水如生命!林晚榮心疼之下,卻是顧不上那麼多了。水沒了,還可以再找。人沒了,那就真地萬事皆空了。

還未想完,便覺懷中一輕,那玉伽竟是嗖地一聲衝了出去,像是一頭捷的母豹,看那方向,竟是直奔水囊。

狂風呼嘯着,圍繞着她地身體打轉,便要將她的身子掀起來。突厥少女一個疾衝撲倒在地,隻手便往前探去。

她身體乃是逆風,手指離着水囊便只有幾寸的距離,卻始終摸不到。少女雙咬得出血,‮腿雙‬猛蹬着向前靠去。狂風大作,將她身子緩緩颳起,那水囊也不斷旋轉着,手指離水囊始終在毫釐之間,卻是再難接近。

眼看着狂風便要將她身體吹起,玉伽眼睛一閉,兩顆淚珠滾滾而下,正要放開懷隨風而去,卻覺身體又被重重地拉了回來。

一個幾乎是咆哮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笨女人,你不要命了?!”突厥少女眼淚刷地了下來,她一伸手,飛快的將那水囊抓回來,緊緊地抱在懷中。

林晚榮臉上滿是塵灰,雙腳踩在沙中,蹲着抱住了月牙兒的身子。千鈞一髮之際,是他不顧命的趕了過來,只是那心中地怒火卻怎麼也壓抑不住了:“你到底要幹什麼?你不想活,我還想活呢,真要被你氣死了!”

“不幹什麼,”少女猛地嬌聲怒吼,聲音大過他數倍,彷彿一頭憤怒地小豹:“我送給你地水,一滴也不能少。聽明白了沒有?就這樣!”一聲説完,她緊緊抱住那水囊,嗖的鑽入林晚榮懷中,一頭埋在他前,再也不肯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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