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以後各章的梗概及片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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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伐軍入城從重陽(約當陽歷十月中旬)錢良材在和光家飲酒,次良材赴滬,然後,另起一章。開頭寫和光與婉卿到錢家去看望瑞姑太太(此時在重陽二十天之後),從瑞的談話中帶出婉曾改建二廳門窗與花園、小樓,(婉謂因要裝電線、電燈,牆上打孔,故乘勢改建。)花園裏挖一小池,小樓改為火牆,等等。瑞問所費若干,婉謂三、四千元而已。和光:小樓改為火牆是婉卿設計,招來上海工人。
婉請瑞到鎮看看她的新屋,又謂:良材赴滬時曾託婉看時局(北伐軍)發展,酌請瑞到鎮住,比鄉下平安。(點明此時為陽曆十一月初旬,北伐軍已圍武昌,孫傳芳軍在江西頑抗,節節敗退,謠言甚多。)瑞謂我隨時可走,婉即請同去,瑞又謂繼芳剛出過痧子,遲再去。
此時要點明:瑞之貼身女僕除來姑(即常常生病之丫頭,買來的,時年十五歲),尚有郭琴仙——時稱為琴姑。
補前裝電線等談話時,瑞問:何不用電爐,而用火牆。婉謂電燈公司的機器是二萬瓩,裝照明燈已不少,朱老伯説:將來電燈恐未必明亮,如何能負擔取暖之電爐,而且用電爐也太貴,不如火牆,每天用木炭一百斤(不到一元)。
瑞姑太太備酒席款待婉卿,又請錢永順夫婦帶了兒女來(婉時亦攜家玉去)。婉帶了禮物送給姑太太:火腿、細點心、糟雞、糟鵝、新式白銅湯婆子,又送來姑、琴姑化妝品、衣、新式鏡匣,送永順家食物、衣料。來姑琴姑都稱不敢受此賞賜。婉:你們是伺候姑媽的,和眾人不同,應當如此。再説,我五、六歲時姑媽親自教我識字、寫字、背詩經,姑媽沒有女兒,我就是姑媽的女兒,一向少盡孝心,你們兩位代我,我看兩位就同妹妹似的,這點小禮品,何必掛齒。
是夜,婉睡在姑太太的大牀上。來姑、琴姑本來輪在太太房內值夜(另有小楊),是夜,婉説:有我呢,今夜你們兩個誰也不許值夜。婉與姑媽談家常,姑媽問婉:你看良材心中要怎樣一個品貌的人?你替姑媽留心着。婉於是把那天良材飲酒説的話都告訴了姑太太。…此下另段寫婉等回鎮十來天,風聲越發緊了,婉
瑞姑太太、繼芳、來姑、琴姑、錢永順夫人及兩個較大的女兒,一個十四歲,一個十歲,都來城裏,都住二廳樓上。剛過兩天,孫傳芳敗軍一股到城外,帶兵的營長要錢,恂如應付不善,被扣。競新報信於和光。寶珠盡出首飾擬變賣,但顧二在路上即遇阿壽,同到婉處,婉不用首飾,命和光與警察局的×科員説情,只送了二十元,恂如得釋。良材於潰兵迫及縣城前夕從上海到了縣中,與和光等一晤匆匆即去錢家村。婉等皆勸阻,瑞姑太太謂:讓他去,良材把定了主意,十條牛也拉不回來。那時正當野鴨羣至,良材一路上聽得有人放鳥槍打野鴨,至家,良材即組織人力,伏擊少數潰敗的傷兵。
又越一,風聞東路軍前鋒一個師離城一站路散開,作包圍勢。孫軍營長
城外兵一部分進城,揚言“與城共存亡”索款愈急。婉恐孫軍與北伐軍當真在城關作戰,同時聞鄉下甚安,擬瑞返鄉,瑞
婉及張府婦孺俱去(張老太太病,故張府人不去),未決而良材派人來,於是瑞姑太太去。此時城中,王伯申以商會代表名義出城與北伐軍商,提議和平解決。孫軍營長仍索鉅款,王伯申許以三
為限,一面暗中通知北伐軍宜急擊,且告城中孫潰兵百許人,半為徒手,並約北伐軍於次
半夜以
鋭小部向北門進,當開門引入,突擊城中潰兵,可一鼓而下。(此寫為婉設計,命和光告王伯申,伯申派樑子安密赴城外談妥。)於是依計,城內外同時發動,一小時而定,師長率隊繞城而趕赴前方,師政治部主任嚴無忌率宣傳隊、警衞排入城,時將拂曉。
國民革命軍入城後,警衞排於要道放哨,時商店皆關門,宣傳隊上街貼標語,勸商店開門。時學宮內廣場有許多人,乃縣立中學學生,教員袁維明率領,持歡小紙旗。宣傳隊被邀演説,隊長剛説了不多幾句,外面擁進多人,皆喊“歡
”一隊是樊雄飛帶領,又一隊是女學生,許靜英及有容帶領,宋少榮、朱競新在人叢中觀看,並耳語批評樊的一隊(他的帶着紙旗,上寫“善堂”、“敦風化俗會”)。俄而傳言:主任來訓詞了。從朱競新眼中看出主任的面貌風采、服裝等等。主任
勉幾句,見敦風化俗會、善堂旗號,問是什麼組織,樊瞠目不解,不答。宣傳隊對主任説:大概是民眾團體。於是袁維明認為學生代表,許靜英等認為女界代表。石保祿自稱宗教界代表,主任問:是和尚、道士?石謂:耶穌教。主任大笑:貴代表且退,此時不需要。羣眾大笑。主任問:有無工商界代表?無人應。樊且視徐士秀,徐不理會其意。競新急推宋少榮出,大聲謂:他是商界代表;朱競新還想找到樑子安作為工業代表,但不見。此時主任宣佈羣眾解散,並令宣傳隊告商界代表曉喻商店開市,請民眾團體代表及學界代表到縣署談話。朱競新跟往,及門被阻。
主任與樊、徐、袁在會客室談話。主任問:敦風化俗會是什麼質?樊亂吹幾句。問會長是誰?樊答:關夫子的寄名兒子——主任見其語無倫次,轉臉問袁,忽徐士秀攔言道:標語上打倒土豪劣紳,當真麼?主任點頭。徐目視樊,樊乃言:錢良材是土豪的魁首。徐曰:朱行健是劣紳的班頭。主任沉
有頃曰:把二人的名字寫給我,隨從軍衣袋中取出記事小本,拔口袋上的自來水筆,翻開小本,指一頁道:寫在這裏。徐如命寫了,神
甚為得意。袁維明想為錢、朱二人辯白而未決。主任又道:何以見得錢某是土豪。樊答:這是離縣二十里錢家村的大地主,他有家將家兵,有槍。主任:哦,大地主竟然有武裝,多少人呢?樊:幾百罷。主任:既然説他是魁首,必然還有小土豪做他的黨羽,那又是誰呢?樊囁嚅:這個,晚生不明白,抓到錢良材一審,不怕他不招。主任皺眉,又問:朱是劣紳班頭,還有些誰呢?徐:黃和光、張恂如。主任因口音不對,聽不準,又命寫。徐寫出後,主任忽然大笑道:高明高明,領教領教,二位請便,我和這位袁代表講講學校情形。樊、徐二人只得退出。主任不送,只欠身點頭,命衞士帶二人出署。主任轉問袁:何校,校長抑教員?袁一一據實以告。主任:校長何以不來?袁:在省城未歸。又問:縣中還有何校?袁一一答。主任然後問:剛才説的黃和光,你認識麼?袁:認識,但不相
。主任愕然。袁解釋:黃極少出門與人往來,倒是他的夫人,縣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主任驚奇:為什麼?她一定常出來做些社會活動,但女界代表為何沒有她?袁:她之所以出名,因為扶危濟困,揮金如土,好打抱不平,智謀過人。她不出閨門,可是縣裏大小情弊她都瞭如指掌,她又好管閒事,略施小計,便叫那些破靴黨叫苦連天,縣裏有一班好事的子弟編了四句送給她,倒也説得確切。主任微笑點頭問道:是怎樣的四句呢?又把那小小記事本遞過,袁拿出鋼筆在主任的小本子上寫道:“能言善謀女諸葛,仗義疏財今孟嘗;土豪斂跡劣紳走,敢惹泰山石敢當。”主任大笑:姓什麼,叫什麼?袁:張婉卿,就是那個張恂如的姊姊。主任:呀!我明白了。今天領教不少,改
再談罷。可是請你通知各校,即
開課,不可荒廢學業,尤其不要再撮
一班小娃娃上街來示威遊行了。於是袁告退,主任與握手,亦不送。
嚴無忌拜見黃和光袁出來,俯首思主任之問答,不解其用意,於縣署門首與一人相撞,此人即朱競新。朱、袁二人至路旁低語。(此處虛寫即可,用如下方式:朱扯住袁低聲問:“主任説了些什麼?何以哼哈二將出來時趾高氣揚?”袁:“我也摸不透主任是什麼意思。”乃扯朱至路旁僻處低語。)二人耳語未完,忽聽宣傳隊一人出來叫道:警衞排長,主任命令,派兩個兄弟,跟隨主任及夫人拜客。朱因早上在學宮內與此宣傳隊員談過話,現在就充個老相識,上前招呼道:同志,辛苦了,主任要拜會誰啊!答:也不很清楚,好像是黃府。朱一聽,不及與袁道別,急走告黃府。和光謂婉卿:這主任是誰呢,到縣裏席不暇暖,就要來拜訪我,而且還同了夫人來,真奇怪。正説着,阿壽報道:縣裏差人下請帖來了。婉卿:人呢?阿壽:人已走了,請帖在此。和光接過一看,原來是名片,上寫同學弟嚴無忌。就説:原來是他,七八年不見,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既同夫人來,婉卿,你也不可不見。婉卿點頭,即命阿壽在大門伺候。朱自告奮勇:我去告訴恂如,也叫他來這裏罷?和光沉:且慢,他如也要見見恂如,那將再通知不遲。婉卿:你且再去縣前打聽。競新折回縣前,適值主任與夫人並肩出來,警衞驅散閒人。競新站在人家檐下在人叢中遙望,覺得夫人甚美,不下於婉小姐,而步履矯健,英俊之氣
人。
主任與夫人由一人引路、兩衞兵夾護,須臾已到黃府大門,此時夾道觀者甚眾。
黃府(從主任眼中看出)烏油大門,進門為小卵石甬道,兩旁有蒼松翠柏,登五層石階,此為平廳,沒有陳設,兩壁皆書櫥(四部叢刊),和光在此恭候。和光與無忌握手,寒暄一二語,無忌介紹夫人張今覺。今覺伸手去手套,和光怔一下,靦靦覥覥地與今覺握手。主任顧平廳兩壁之《四部叢刊》笑曰:人家視此書如供壁,老兄何以等閒視之。和光未答,主任夫人即笑道:想來為的它只是假古董而已。和光、主任都放聲笑了。此時和光引客已穿過平廳,又一院子,青石板甬道,兩旁有梧桐、龍柏、桃李,夾着臘梅、南天竺,此時梧桐葉落,但繞梧桐而爬着的藤蔓,卻結着紅子。又五層石階進樓廳,婉卿已站在檐前石階上恭候,阿巧、阿秀二婢隨。此樓廳寬大(五大開間),改造過的落地長窗,上半截裝上了玻璃。廳內水磨方磚、火牆,東西兩壁又是書櫥,中間是楠木太師椅,各有錦墊,朝南六扇屏門,白漆,中間掛着沈南蘋的歲寒三友圖,設新豔,兩旁對聯是和光寫的:“
風楊柳梧桐庭院,秋水芙蓉松柏世家,”上面橫匾是“世澤堂”四個柱子也有抱柱對聯。天然几上供着古鼎等等,挨着天然幾是楠木八仙桌。
進得樓廳,又一次介紹,只見婉卿身穿天青鏡面呢的珠皮襖,袖長及腕,襖長及
,袖口及下襬都用珍珠皮卷邊,約一寸寬,下穿玄
軟鍛百褶長裙,黑
高跟皮鞋,盤龍髻,只帶一隻金手錶。主任看四壁書櫃都是殿版、局版及私家
校刻本,經、史、子、集都有,笑謂夫人曰:信如卿言。婉卿:此處較冷,請進園子裏的小軒去罷。和光讓嚴主任先走,嚴略一謙讓,便笑道:“伯也執殳,為王前驅,”和光愕然。婉卿早已笑着代答道:“無大無小,從公於邁。”嚴回頭對婉卿笑了笑,挽着和光的手臂,邁步向前。今覺也笑着,一臂抱住婉的
,耳鬢廝磨地道:姊姊對答真
捷又大方。
此下寫“偕隱軒”偕隱軒樓下:偕隱前間:南面素壁,兩旁各有一門,上半是翠玻璃刻鏤鐘鼎古篆,東西兩壁,各有一對落地長窗,佔壁之半,窗外是走馬廓,紅欄干,也裝有玻璃窗,掛着幾個鳥籠。(和光陪客人是從西壁的長窗進去的。)北面是一排六扇落地長窗,靠窗是一張六角形大理石面的紫檀桌子,配有紫檀鼓凳四個,各有織錦的軟墊。東西相向,是六張紫檀椅,亦有織錦軟墊,椅間配有菱形茶几,亦紫檀。
南面壁上懸一橫額,上書“偕隱軒”墨綠地嵌羅甸字,落款為:小軒落成,婉卿題名,和光書額,時在×年仲既望。橫額下是一幅吳昌碩的六尺中堂,畫的棕竹,配着一付對聯:萬事福為禍所依,百年力與命相持”上款是:偕隱軒落成補壁,下款是:婉卿試筆。靠着這中堂是長方形二尺矮几(亦紫檀)上擺一個白磁橢圓盆,五
雨花石攢住一排水仙,開着十幾朵花,矮几兩旁各配八角型的宜興紫砂大花盆,內栽紅梅,開得正好,花盆承以紫檀架,盆內綠苔與絲絨相仿。這水仙、紅梅,使滿室生香。
主任見了偕隱軒匾額,連聲贊好,謂題名含義深遠,書法清奇古拙。及見婉書的對聯,又謂嫂夫人書法嫵媚中見俊逸,字如其人。今覺道:我尚有一喻:黃字如達摩面壁,姐字乃公孫大娘舞劍器也。主任又謂:嗯,上聯具見居安思危之意,下聯寄託深遠,但何不曰人定勝天呢?
和光引客進後間。偕隱後間,三面是玻璃窗,那是西式傢俱,長沙發靠南朝北,兩旁各有單人沙發一張,鵝黃絲絨面,各有茶錦緞圓靠背,中間是黃銅的矮圓桌,擺着煙具,室內有圓面長几多個,上置黃瓷花盆,有
花、盆景四
。主人肅客坐,阿秀獻茶。寒暄數語後,無忌説:記得同校時黃兄把“天變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作為座右銘,當時議論天下大事,意氣何等
厲。別後久疏音間,昨詢署中舊人,知吾兄雌伏消沉,而嫂夫人則奇女子也,仗義疏財,名滿鄉黨,今觀匾額,知“偕隱”二字乃嫂夫人所題,想來這隱是天下無道,則隱於俠的意義罷?和光聽嚴主任講起他在校的舊事,便答道:弟素
淡泊,彼時同學年少,意氣相投,相與議論天下大事,拔劍砍地,目無金牛,弟遂自忘駑駘,作此豪語,彼時亦出衷忱,實非譁世取寵。畢業後親友慫恿,競選省議員,始知世情險惡,鬼域萬端,僅仗一腔熱血,於事無濟,即所謀不成,遂答然自失。加以家境差足温飽,山荊幹練,勝於鬚眉,此鄉也足終老,後來又
上了這一口,壯志消磨,一言難盡。今見老兄有志竟成,轉戰千里,為民除害,舊時同學今已判若雲泥,弟惟有祝頌老兄事業
進同新而已,何敢枉駕,不恥下問。
婉卿聽得,低聲對今覺道:“舊巢共是啣泥燕,飛下枝頭變鳳凰。”今覺報以會心的微笑,便道:“只怕是偽鳳易悦楚。”婉沉
片刻,便道:“真龍反驚葉。”今覺:“無忌有愧於真龍,姊夫如何便是葉公?”婉卿:“非也,葉公是指另一個人,他奔走南北,物
英雄,數年來似有所得,卻又一無所得,要是會見了主任,我怕他會望而卻走呢!”那邊,和光與無忌談縣中情弊,和光約略相告,謂盤結堅固,恐一時不易摧拉。
此時,阿秀來説:細點準備好了,就擺在這裏麼?婉卿:擺在樓上罷。遂挽今覺手,回顧嚴主任道:請上樓如何?
(以下敍樓上擺設)偕隱軒樓上是前後兩間。前間南面三對落地長窗,上半截玻璃,東西兩壁下是書函(每書一木函,大小搭配)構成的壁,上面是玻璃窗,與南面之落地長窗上半截裝玻璃者齊,這些窗約四尺高,都配有綢簾。書函是銀杏木製的,函面八分書刻書名,填以石緣。裏外間之間,左右各有門相通,開着,絳絲絨門簾,金鈎帶住,簾上有額,亦為絳
絲絨。室中間一大楠木圓桌,也是絳
絲絨的桌圍,繞桌配着八把楠木椅子,都有軟墊,亦絳
絲絨。
南窗一長几,上供盆景,東西兩壁書櫥頂上亦有盆景,間以翠玉和象牙雕刻,有美女,有花鳥。外面走馬廊,全裝了玻璃窗,靠壁(其實即書函構成之壁)又有同樣的書函構成壁,想來,建樓時這東西兩壁本來沒有,特用這書函構成了壁。
裏外間之間的素壁,上有橫額,墨綠地嵌羅甸字,寫“膽大心細,行圓志方”落款是和光為婉卿書。橫額下是一幅六尺中堂,裝在鏡框內,畫的是拳石木芙蓉,那拳石突兀峭拔,芙蓉則婀娜冷豔,矯健英發,看落款是:婉卿畫,和光借青邱詞奉題。左邊便懸和光題的一首高青邱的《行香子》:“如此紅妝,不是光。向菊前蓮後才芳。雁來時節,寒沁羅裳。正一番風,一番雨,一番霜。蘭舟不採,寂寞橫塘,強相依,暮柳成行。湘江路遠,吳苑池荒。恨月濛濛,人杳杳,水茫茫。”鏡框前有一張大炕榻,配以桃花絲絨軟墊,軟靠枕,中有一小几,這原是和光的煙榻。
今覺觀賞着婉卿的芙蓉畫,哦了一聲道:“婉姊有此絕技,奈何自秘?”便低聲念着高青邱那首題芙蓉的《行香子》道:“如此紅妝,不見光”頓了一下,抬眼瞅着婉卿,婉卿不覺雙頰泛紅,對今覺一笑。今覺接着念道:“…”猛聽得嚴主任在背後説:“和光,前人詠芙蓉詩詞不少,你為什麼獨取青邱這一首?太悲涼了,難道是有所寄託罷?”和光還沒回答,今覺卻大聲叫道:“喂,這邊還有首七絕呢!咳,好書法,真個是龍翔鳳舞!這跟和光兄的古拙蒼老,卻成對照!”嚴便接口唸那首七絕道:“不畫傲霜畫拒霜,風雷腕底見平章,可憐姝暖滔滔者,只誇黃花晚節香。”又看落款是:婉卿表妹方家哂正,良材題。驟然想起樊雄飛等説錢良材是土豪之魁首,這良材不會是一個人罷,遂問和光,良材是不是姓錢?和光頷首。主任顧夫人而大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和光不解,主任乃告以樊等所誣。和光乃略述錢家身世,良材是婉卿表兄,確是大地主,十九歲留學
本陸軍士官學校,差半年畢業因父病回家,接着父死,他就不再去
本。確有武裝,乃訓練錢家村農民以防孫傳芳潰兵騷擾。主任道:“有個情報,説收編了潰兵百餘人,虎視一鄉,想來是誇大其詞了。這位令表親,想來必是磊落悒
之奇才,可得一見麼?”和光:“容易。他就住在離這裏二十來裏的錢家村。小弟寫了信,派人送去,今天下午準可到來。”嚴沉
道:“這樣,太不恭敬,…我應當登門拜謁,可是今天又實在
不出時間。”今覺笑道:“我代表你走一趟如何?”嚴還沒有回答,婉卿説:“我陪姊姊去。”今覺大喜,轉身抱住了婉卿,在她那白裏泛紅的
臉上親了一下。主任道:“有勞嫂夫人,更其
謝。我叫警衞到××輪船公司要一條小火輪來,夫人們即便動身,當天可歸。”婉卿要更衣,就拉今覺進了後間。後間即卧室,北壁是板壁,挨着的是大銅牀,嵌鏡和羅甸,湖
綢帳子,現在三面都扯在一邊(除靠壁的一面),帳頂亦湖
綢,垂着淡黃
的
蘇。牀兩端各有一小門,進門,是長方小房,北壁上半是玻璃窗。長方小房中間一板壁,亦有門通。此兩房一為梳妝室,有西式鏡台,有衣架掛睡衣,又有西式便桶;另一室則堆着衣箱、衣櫃、衣櫥。此兩室之板壁都鑲着檀香木。又卧室之東西壁,亦上半為窗,下半為檀香木壁,然而內為小櫥,有活門;南壁掛一小幅,是婉卿畫的牡丹玉蘭,題曰“富貴清華”兩旁冷金箋對聯亦婉卿自書:“當歌憐子夜,為樂及丁年。”牀對面有大衣鏡,小橢圓矮几,兩旁兩把椅子(軟墊),又有小鼓凳兩個,牀前東西各一。卧室香而暖。
婉卿一邊更衣,一邊低聲對今覺道:“剛才我説的葉公,即指我這位表哥。和光對於蒔花種藥等等是不屑一顧的,他留心國家大事,可是他只是紙上談兵。我的表哥在留心國家大事這方面倒同和光一樣,但兩個卻又談不攏,因為表哥是實行家。他慷慨昂,奔走南北,物
英雄,卻終未覓得,也許劈面相遇卻又不識。…表哥於三教九
無所不通,這一點,我和他倒有點氣味相投。他説我辦事才幹男人中也少見,為何不喜歡在社會上辦點事業,我對他説,我是求田問舍,…但也不想作守財奴,私心所慕是陶朱公。我嘗謂表哥,你不事生產,奔走海內,談笑之間,一擲千金,如有不湊手的時候,儘管對妹子説,妹子也許能相助一臂。”張今覺初會錢良材(片斷)小火輪鼓
而行,不過一小時許便到了錢家村那一排整整齊齊的青石幫岸邊,船剛下錨,早已引來了一大批看熱鬧的人,(寫石級)搭了跳板,兩個警衞先上岸,隨後是二位夫人相攙同上,後跟着阿巧。(寫今覺所見岸上樹木及放哨的武裝農民,)聽得看熱鬧的人嘖嘖相議論:一個是婉小姐,那一位又是誰呢?一樣的標緻年青,像兩姊妹。
這時,早有人報進錢府,良材聽説婉小姐同一個一樣美貌的女人來了,正猜不出是誰,繼芳飛跑進來,尖聲叫道:爸爸,婉姑姑來了,還同來一個不認識的姑姑。卻又放低了聲音悄悄地説:爸爸,是跟婉姑姑一模一樣標緻的一個姑姑。還有阿巧,快出去,爸爸,還有兩個兵呢!良材挽了繼芳的手,急步出來,剛好在大檐前接着。…今覺與婉卿初到錢家村,拜見瑞姑太太后(詳寫),瑞姑太太問今覺大名,婉代答:今覺,今古的今,覺悟的覺。瑞笑:好別緻的名兒,想來是從“覺今是而昨非”這句成語上取義的。今覺笑道:正是,我是斷章取義,況且,慚愧,昨既非矣,今亦未敢就自信為是。婉笑:姑媽,妹妹的名字,姑媽一聽就揭了底,可是我真笨,同妹妹廝混了這半天,竟沒想到這上頭去。姑媽,該賀一杯。今覺也説:“我也敬一杯。瑞姑太太笑着,一手接一杯,每杯喝一口,就放下,説:要是都幹了,真該醉倒呢!婉等也不相強。琴姑和來姑卻把杯子拿去,説留到晚上再喝罷。
亡命本良材入黨(國民黨),被委為縣黨部籌備處主任,另一副主任則為嚴主任屬下的秘書,嚴之親信,但人頗正派。嚴主任原
請和光任副主任,和光堅辭。(婉勸其夫謹慎,有良材與婉辯論之一段,蓋婉亦不以良材之入黨為然也。)主任又曾徵求和光意見,擬請朱行健任副主任,婉卿以朱年邁不任繁劇,且為良材之父執,不便為良材之副而代為辭卻。
徐士良在茶坊散佈謠言,謂朱競新為黃府幫閒,為少所信任,因其有特殊關係(以手勢示意)。競新大恨,告婉卿,並獻計:上年王伯申輪船公司事件實為士良煽動,現可使祝大告狀,而縣中民政科長(新來的)必可幫忙。婉卿以為然,惟囑小心,不
把柄。
良材條陳:縣立中學、善堂等等積弊甚多,應派員清查。嚴主任委朱行健清查,趙守義聞風逃走,曾百行逃不成,被撤職,委恂如權代校長。…如此一月,一,婉從今覺處得消息,謂四月十二
蔣在上海反共,本縣亦將有變動。(消息至縣,羣小即大為興奮,密謀——詳寫。)婉告良材,良材不甚信。俄而嚴主任(時署理縣長)召良材與語,謂自己奉調南昌,即
赴省,並諷良材避風頭。良材至婉家,則今覺亦在蓋匆促不及偕夫同走,權至婉家勾留。今覺亦勸良材避風頭,良材謂須返家見母,再他往。越三
,良材再至婉家,則時事大變,新縣長已來(為嚴之友),奉命放出扣押之土劣,暗訪赤黨,而良材為極大目標。良材
急走,而今覺、婉卿並勸其暫住,此時四城門盤查甚嚴。良材乃匿於婉家。婉卿又把瑞姑太太接進城,今覺與瑞姑太太常見,二人極為投契,今覺事瑞如長輩,照婉卿亦稱姑媽。
五月中旬,新縣長奉嚴主任命來見今覺,函(函中説他調江西為某縣長,命今覺轉道上海赴江西),乞今覺示行期,謂將派兵保護至滬。今覺與婉商,請婉偕行。婉謂此為良材
身機會,但應化裝為女僕,並帶阿巧同走。婉卿並請瑞姑太太同赴滬以保安全,瑞不肯。
既至上海,寓文卿舅家,良材復裝。數後今覺將乘江輪赴南昌,問婉行止,婉謂將招其夫來,同往
本治病。今覺謂良材:“不如同往江西,為你洗清白,將來好做事。”良材沉
未答,婉以足躡之,良材悟,乃曰:“容考慮,但我恐怕也要陪婉妹賢伉儷赴
本走一趟。”今覺點頭稱是,但仍謂:“如不得意,可來江西。”良材得閒,私詢婉:“答語如何?”婉笑曰:“正是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