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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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過了三十分鐘,嶽小含倏地睜開眼睛,冷得直打顫。放眼望去,四周一片漆黑,一陣陣硫磺味撲鼻而來。

哀了撫手臂,她茫然問道:“這是哪裏?”她注意到他已換上了長褲、運動鞋和厚外套,脖子上掛着一份袋裝地圖和指南針,正在檢視手電筒的電力,光線照亮他形狀美好的鬍髭,直的鼻子在臉上映出長長的鼻影。

他猛然熄燈,在黑暗混沌中,簡略地説:“冷水坑。”然後遞了一套衣服給她。

“大了點,但很保暖,換上吧!”她一語不發地將長褲套在百褶裙下,穿上大衣後便步下車。站定後,過長的褲腳讓她看來滑稽得像個小丑。她玩興一起,蹲下身讓裙襬遮住膝蓋,學武大郎繞着他走了一圈。不一會兒她又學京劇裏的青衣舞起水袖,搖曳着款擺生姿的嬌軀,甚至還含羞睇地拋了一個媚眼給屠昶毅。

屠昶毅被她的行為惹得發笑,趁她繞到自己左手側時,及時攬住她的肩頭,強迫她穩住身子,然後半疼愛、半譴責地説:“小八婆,正經點,留些體力好爬七星山。”説着為她戴上連衣頭罩,體貼地在領圍處繫了一個活結,然後蹲下身子幫她捲起兩節褲管以便她行走。

他這些小動作看來微不足道,卻讓嶽小含倍窩心,心底不由得漾起一圈微妙的漣漪,不服從的態度也悄悄降到最低點。

“你放心,我不會爬輸你的,老山羊。”

“是嗎?”他興味盎然的抬高腳,將慢跑鞋抵在車股上,彎身繫緊鞋帶,一邊提醒:“爬山可是山羊與生俱來的天賦哦!”她緊盯着他豪獷卻不失優雅的舉止,納悶為什麼一個單純的繫鞋帶動作會讓她心猿意馬。她發誓,他的十指會放電,尤其是昨天…突然,她注意到他鷹眼微微病捌穡Ф鵲卮蛄孔潘?br>她清了清喉嚨。

“我只説不會爬輸你,又沒説會贏你。”於是,兩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地上了石階,一路上,他不時回頭查看她的情況。

嶽小含很訝異他竟然能在短時間內裝備齊全地在夜裏健行,她猛然發現這個人很有組織概念,也難得糊,他一切的行動都是深思後才施行。不像她,老是想到哪兒就到哪兒,反而沒他跑得遠。再説,平常她雖然瘋瘋癲癲的,卻決計不會在晚上來爬山。但是他就會,難得瘋狂的正常人一旦發癲起來,那種震撼力是會教人刮目相看的。

因為她邊走路邊想事情,走得不甚穩當,除了小石子把她的手掌磨得滲血外,她還踩錯階差點滑下石坡,因此他懊惱地發出通牒:“小姐!你一心別二用好嗎?專心走路,別想東想西。手給我!”她毫無異議的將手遞進他厚實的大手中,一股熱從她的掌心傳送至四肢百骸。她再次發誓,他真的會放電。還有,她好喜歡這種温温麻麻的覺,尤其是在這種冷謐、黑沉的環境中。

他在黑暗中的牽引似乎象徵某種承諾…安全、呵護與值得信賴,好似狂風駭裏屹立不搖的燈塔之於離航的船,或如永恆長駐中天的北辰之於途的人﹔而她,彷徨多時的嶽小含累了,只想乖順地依從他的指引。彷彿怕他棄她離去,她的手自動反扣住他的,五個指腹緊得幾乎陷進他的肌膚。他跨着堅定的步履,默默承擔她的依託。

由於天暗路不明,他們花了一個半小時才走上觀測站,從觀測站住左望去,可以遠眺金山和基隆外海,幽冥的海與星辰滿怖的天空被隱約漁火晝出一道弧形的地平線,黑黝的海岸偶爾出現一長排幽渺的灰白花。

可惜刺骨的風呼嘯地從四面八方刮來,像無數調皮的小靈恣意拉扯她的頭髮,本來柔順的髮絲現在卻利得跟鋼絲一般,颳得她臉好痛,她忙往他的腋下鑽去,好擋開惱人的風。

屠昶毅不介意為她遮風,只是為了免去她的反,他採取被動的配合,建議道:“你不是要看星星嗎?我們找個風小的地方窩一下吧。”説完他掉頭走下木階,她則順從地尾隨其後。

他在一顆大石後找到不錯的觀景點,讓她坐在風小的地方,自己則又走了兩、三步才坐下,刻意和她保持段距離。

嶽小含曲起‮腿雙‬,下巴頂着膝蓋,遙望天際。

他暗地觀察她仰望星星的寂寞側影,低聲問:“星星好看嗎?”她小聲的説:“以前爸爸總是喜歡跟我談星星,他説星星就好象是人的願望,而人太貪婪,願望也太多,多到自己都數不清楚。那時我才七歲,聽不懂爸爸的話。他死的時候我才八歲大,直截了當的告訴我他的死訊。你知道嗎?接受殘酷的事實是我們岳家的傳統家教。”

“因為他已入了美國籍,美國方面的科學單位只讓我們看一眼他的遺體,就以科學機密為由拒絕我們領回。那時的我雖然傷心,但仍能接受他的離去,可是隨着年紀愈長,反而愈不相信他已走了。我常常夢到他來看我,跟我説他沒死,只是被人冷凍了,要我去接他回來。我曾試着跟和媽媽説,她們都以一種容忍的眼光看着我,並要我別胡思亂想。我也寧願相信那是夢,因為那樣可以減少許多人的困擾,不過我很清楚,在我心底深處永遠都會有這個疙瘩存在。”

“除了你母親、外,你跟其它人談過這件事嗎?”

“嗯,還有我妹妹,但她年紀還很輕,我媽不許我去混淆她。不過,她也説她夢到過爸爸。”説到這兒,她臉上有絲興奮“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這意味着我爸也許真的沒有死。因為我老妹是在我爸臨死前受孕的,而她從來沒見過他的面。”

“你老妹有可能是聽了你的話,翻了你爸的照片後,所產生的心理投現象。”他不想澆她冷水,但單用安給她一縷希望於事無補。

“我老媽也是這麼説。”她沮喪的説,然後打開礦泉水,仰頭灌入喉嚨。

“但我相信靈魂不滅的説法。不管他是留在人間還是已死去,都不能改變你和他之間的聯繫。你只要知道他愛你,希望你好好過子,就夠了。”她猶豫的看着他,囁嚅道:“你曾經失去過摯愛的人嗎?”

“譬如?”

“誰都行,親人、寵物,或者是…”她忸怩好半天才問出口:“愛人?”他深深地斜瞥了她一眼,暗忖,莫非她對他這個“歐吉桑”起了興趣?

不論如何,這總算是個開始。他點點頭。

“有,它叫妮,我十七歲那年,它慘死在車輪下。”嶽小含眼底浮起一抹同情。

“你一定好愛她,她是你的初戀情人吧。”

“初戀情人?才不是,它是個‮狗母‬。”他的口氣不怎麼好,不過那是因為他正憋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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