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阿里薩在大教堂的庭院裏看見懷孕六個月、儼然一派上社會太太模樣的費爾米納的那一天,就下了爭取名氣和財富以便無愧於得到她的堅定不移的決心。他甚至不顧她已是有夫之婦這個障礙,因為他同時就打定了主意,彷彿這件事取決於烏爾比諾醫生總得嗚呼哀哉。他不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如何死去,但卻把這作為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列入了計劃,他決心既不着急也不張揚地等待,一直等到世界的末
。
他從頭做起。他不經通報就來到了叔叔萊昂十二——加勒比內河航運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的辦公室裏,表示他願意聽從差遣。叔叔對他隨隨便便就放棄了在萊伊瓦村當電報員這份美差頗為不滿,但他相信侄子的話,人不是從一出孃胎就一成不變的,生活會迫使他再三再四地自我胎換骨。另外,哥哥的遺孀又在頭一年裏死去了,帶着終天之恨死去了,但沒有留下遺產。於是,他還是給了這個
子侄兒一份差事。
萊昂十二的決定是獨特的。這個黑良心的商人軀殼裏有一種深藏不的瘋子般的脾氣,他可以在瓜西拉的荒漠中泉水湧
般地吐檸檬酒,也可以用撕心裂肺的歌聲“在這黑暗的墳墓裏”使人們在葬禮中哭得驚天動地。他一頭想發,厚嘴
象農牧之神那樣向前突出,再添上一把七絃琴和一頂桂冠,他就跟基督教神話裏的令人
骨悚然的暴君尼祿一模一樣了。除了經管他那些百孔千瘡的僅僅因為死神的疏忽而仍然浮在水面上的船隻和處理河運中
益繁重的各種問題以外,他把全部空餘時間用來豐富他的抒情歌曲。在葬禮上唱歌,是他最喜愛不過的事情。他的噪子跟划船的苦役犯似的,沒受過任何正規訓練,但唱來很是動人。某人對他説過,恩里科?卡盧梭的聲音可以震碎花瓶,多年來他一意模仿他,甚至想用聲音震碎玻璃窗。
他的朋友們給他帶回在世界各國旅行時找到的最薄的花瓶,專門組織晚會,以便他最終實現他的最高夢想,但始終沒有如願以償。不過,就象偉大的卡盧梭震碎兩耳細頸玻璃瓶一樣,他那雷鳴般的聲音裏有一種柔情,可以震碎聽眾的心,這就是他在葬禮中備受歡的原因。只有一次,他異想天開地唱起了“當你升上天堂”這首美國盧錫安納州的優美的催人淚下的輓歌時,被牧師喝住了,牧師無法理解這種宗教改革。
就這樣,高唱低着意大利那不勒斯歌劇和小夜曲,他的創造能力和戰無不勝的事業心使他成了內河運輸最繁榮時期的彪炳顯赫的人物。跟已故的兩位兄長一樣,他是白手起家的,雖然帶着私生子的烙印,而且始終沒有人認領過他們,他們都發跡到顯赫的程度。他們是當時所謂“櫃枱顯貴”的出類拔萃的人物,商業俱樂部就是“櫃枱顯貴”們的庇護所。然而,即使在擁有可以過着跟他模樣相似的羅馬皇帝的生活的資本時,為了便於工作,叔叔萊昂十二仍然領着
子和三個兒子住在老城,過着節儉的
子,擠在一座簡陋的房子裏,卻無法去掉人們不公正地加在他頭上的貪心不足的惡名。他唯一的奢侈就更簡單:一幢離辦公室二西班牙裏的海濱房子,裏面除了六條手工做的凳子、一個水甕和一張掛在陽台上以便星期天躺着思考問題的吊牀之外,沒有別的傢俱。有人説他是富翁,但誰也沒有他自我形容得確切。
“富翁倒不是,”他説“我是個有錢的窮人,這壓兒是兩碼事兒。”這種古怪脾氣——某人某次曾經在一次演説中讚揚它是大智若愚——使他一眼就看出了過去和今後誰也沒有看出過的阿里薩身上的那種東西。自從面
憂鬱、虛度了二十七歲光陰的阿里薩到他辦公室去要工作那天起,他就讓他經受了可以使最硬的鐵漢子屈服的軍營式的嚴酷考驗。但他沒能使侄子知難而退。叔叔萊昂十二從來沒有懷疑過,侄子的堅忍並非源於餬口謀生的需要,也不是繼承了父親的冷峻,而是來自一種愛情方面的野心,這個世界或另一個世界的任何艱難困苦都無法摧毀這種堅忍。
最不順利的是頭幾年。他被任命為總經理室抄寫員,那顯然是因神設廟地為他安排的。是特烏古特——他是叔叔萊昂十二過去的音樂教師——勸萊昂十二給侄子找份抄抄寫寫的差事,因為他是個不知疲倦的大量閲讀文學作品的人,’雖然看的壞書比好書還多。叔叔萊昂十二對於侄子看壞書這事不予理會,特烏古特也曾經説過他自己是唱歌唱得最差的學生,他還不是唱得墳墓裏的石碑都為之潸然下淚嘛。
不管怎麼説,德國人最漫不經心地説出的這一點是説準了,阿里薩寫任何東西都情奔放,把正式文件寫得跟情書似的。儘管他力圖避免,還是把裝船貨單寫得合厭押韻,
常商業函件更散發着抒情氣息,減少了權威
。有一天,叔叔親自到他的辦公室去,拿着一疊他沒有勇氣簽上自己名字的信函,給他下了最後通謀。
“要是你沒本事寫出一封象樣的商業信函,那你就到碼頭上掃垃圾去吧。”叔叔對他説。
阿里薩接受了挑戰。他盡最大努力學習商業行文的簡潔明瞭,跟過去模仿時髦詩人一樣,專心致志地模仿公證檔案裏的模式。在這段時間裏,他的空間時間都是在“代筆先生門”裏度過的,他幫助那些
無點墨的戀人寫情書,發
積蓄在心中的無法在寫海關報告時使用的堆山似海的情話。六個月過去了,他費盡了心機。
還是沒能把那不可救藥的天鵝的脖子扭過來。叔叔萊昂十二第二次訓斥他的時候,他服了,但依然有些不識人間煙火。
“我唯一興趣的是愛情。”他説。
“糟糕的是,”叔叔對他説“沒有航運就沒有愛情。”叔叔實踐了派他去碼頭上清掃垃圾的威脅命令,併為他留了一條後路,告訴他,幹好了,就一步步提升他,直到使他找到合適的歸宿。果然如此。任何工作,不管是多麼艱鉅還是多麼令人難堪,都沒有使他倒下,薪金的微薄也沒使他灰心喪氣,在驕橫傲慢的上級面前,他也沒有任何時刻喪失過無畏的本能。當然,他也不是沒有過錯的,所有跟他共過事的人,都吃過他那貌似軟弱實則九條牛也拉不回來的獨斷專行的苦頭。正如叔叔萊昂十二預見和希望的那樣,在三十年的犧牲和頑強奮鬥中,他
悉了公司的第一個秘密。他擔任過所有的職務,在所有的崗位上,他都顯示了令人讚歎的能力。他研究了那神秘的經線中的每一條線絡,都和詩歌的脈絡有着許許多多的共同之處。但是,他沒能取得那夢寐以求的戰爭勳章:寫一封過得去的商業函件。的確,一封也沒寫成。他沒有設想過,甚至也沒有察覺過,通過自己的生活,他證明了父親的看法——父親直到最後一息還一再説,沒有任何人的嗅覺比詩人更靈
,沒有任何石匠比詩人更頑強,沒有任何經理比詩人更老謀深算和危險了。這一點,至少叔叔萊昂十二對他説過,叔叔在心裏沒事兒的時候總是對他説他的父親,叔叔把他父親那種與其説是企業家不如説是夢想家的思想傳給了他。
叔叔告訴他,他父親皮奧?金託?洛阿伊薩把辦公室基本上當成了娛樂場而不是工作間,他總是把辦公室裏的事情安排成禮拜離家上班,藉口説要接待或遣送一條船。更是甚者,他讓人在倉庫的院子裏安裝了一隻廢鍋爐,上面裝了一個汽笛,假如
子在注意他,就有人按航行信號拉響那隻汽笛。叔叔萊昂十二心裏琢磨了一下,阿里薩腦子裏已經形成了這麼一個概念:在一個悶熱的禮拜
下午,半掩半開的辦公室裏的寫字枱上正在進行某種勾當,父親的
子在家裏側耳傾聽,一艘從來沒動來窩的輪船上響着告別的汽笛。等她發現這一切,要指責丈夫的可恥行為時,已經來不及了,他已經死了。她比丈夫晚故去許多年,沒有兒子的痛苦使她身心
瘁,祈禱的時候,她一直懇求上帝永遠詛咒那個私生子。
父親的形象震動了阿里薩。母親曾經對他説過,父親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對經商不大在行,他做內河運輸買賣破了產,是因為大哥跟一個德國海軍准將密切合作,德國准將是內河航運事業的先驅。幾個兄弟都是同胞共母的私生子,母親是廚娘,兄弟幾個是她跟不同的男人所生,除叔叔萊昂十二的名字是以降生時正在執政的教皇的名字命名的外,其餘幾個的名字都是在她的姓氏後面加上一個從聖徒列傳中隨意選來的教皇的名字。名叫弗洛倫蒂諾的那個人,是所有哥兒幾個的外祖父,弗洛倫蒂諾這個名字,超越了整整一代教皇,傳給了特蘭西託?阿里薩的兒子。
弗洛倫蒂諾?阿里薩一直保存着一個他父親寫愛情詩的筆記本,其中有些詩是從特蘭西託身上獲得靈的,每首詩的眉題都點綴着受傷的心。有兩件事使他頗
意外。其一,是父親那獨特的字體,竟跟他的一模一樣,可他卻是從一本字帖上的許多字體中挑選他最喜歡的字體學來的呀。其二,是找到了一句他以為是自己的座右銘,但他父親在他出生之前很久就把這句話寫在一個本子裏了:我對死亡
到的唯一痛苦,是沒能為愛而死。
他還看到了他父親僅有的兩張照片。一張是在聖菲照的,照片上的父親很年輕,就跟他第一次看見他時的年齡一樣,父親身穿大衣,彷彿鑽進了一隻狗熊的身體裏。
他靠在一座雕像的墩座上,雕像只剩下鬆開的綁腿那部分了。站在父親旁邊的那個小孩就是叔叔萊昂十二,他頭上戴着一頂船長小帽。在另一張照片上,父親和一羣戰士在一起,從父親身上,他知道那是連年戰火中的哪一次戰爭,父親的獵槍最長,鬍子裏的火藥味兒從渾身上下散發出來。跟幾兄弟一樣,父親是自由黨人和共濟會會員,然而他卻希望兒子進神學院。阿里薩沒覺得象人們所説的那樣他和父親長得很象,據叔叔萊昂十二説,父親也討厭情書般的文件。總之,照片上的父親不象他,也跟他記憶中的父親不一樣,跟母親描繪的模樣也不同——因為愛,母親美化了父親的形象——更跟叔叔萊昂十二以其善意的冷酷醜化了的父親的形象不同。不過,許多年之後,阿里薩對鏡梳頭時發現了這種相似之處,也只有在那個時候他才明白,一個人最初和父親相象之,也就是他開始衰老之時。
他不記得父親住在文塔納斯街。彷彿聽説過有段時間他在那裏過夜,那是他和特蘭西託剛剛相愛之時,但自從他出生以後,父親就沒再去看過她。
洗禮登記在許多年裏一直是我們唯一有效的身分證,阿里薩的洗禮登記——在聖?托里維奧頒發的——只是説,他是一個名叫特蘭西託的未婚私生女的私生子。
洗禮登記上沒出現父親的名字,但他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天都在秘密地供養兒子。這種社會地位,使神學院對阿里薩關上了大門,同時也使他逃了在我國最殘酷的戰爭年代服兵役的義務,因為他是一個未婚母親的獨生子。
每週禮拜五,放學之後,他都坐在加勒比內河航運公司辦公室門口,翻看那本看了千百遍的一翻直掉渣兒的動物畫冊。父親身穿那件後來母親特蘭西託不得不改給他穿的明子大衣走進辦公室去,看都不看他一眼,臉上的表情跟祭壇上的福音書作者聖約翰一模一樣。好幾個鐘頭過去了,父親出來的時候,悄悄地把下一週生活費遞給他。父子倆不説一句話,不僅因為父親不想説,而且也因為他害怕父親。一天,等了比平常長得多的時間以後,父親出來了,給錢的時候對他説:“拿着,以後別再來了。”那是他最後一次見父親。後來他才知道,叔叔萊昂十二——他比父親小十來歲——繼續在給特蘭西託送錢。父親患腹痛病不治去世之後,是叔叔在照料母親。他沒留下片紙隻字,也沒來得及採取任何維護獨生子——這個野孩子——的措施。
阿里薩的悲劇在於,他在加勒比內河航運公司做抄寫員的時期,放不下自己的抒情之懷,他念念不忘費爾米納,也始終沒學會在起草文稿的時候放下對她的思念。
後來,他調任別的職務時,依然情思湧,在百無聊賴中,只好把愛情送給那些目不識丁的戀人,在“代筆先生門
”替他們無償代寫情書。一下班,他就到“代筆先生門
”去,慢騰騰地
下外衣,把它搭在椅子靠背上,戴上袖套免得
髒了襯衣袖子,為了更好地思考,把背心的扣子也解開了。有時候,他一直寫到深更半夜,以使人神魂顛倒的書信讓那些失戀的人重新振作起來。有些
子,他碰到跟兒子鬧翻了的貪婪女人,堅持要領取撫卹金的老兵,被人偷了東西想向政府申訴的人,磨破了嘴皮也難使他們滿意,因為他唯一能打動別人的,就是他寫的情書。對新主顧,他連問題都用不着問,只要一看他們的白眼球,就明白他們的心理狀態。他一封接着一封地寫熱情洋溢的情信,萬無一失的方式就是寫信的時候始終想着費爾米納,除她之外什麼也不想。第一個月之後,他不得不建立預約制度,免得心急如焚的戀人們使他難以招架。
對那個時期最愉快的回憶,是關於一個羞答答的姑娘,她幾乎是個小女孩,顫抖着求他替她給剛收到的一封無法抗拒的信作復。阿里薩認出,那正是他頭一天下午寫出的一封信。據女孩子的
情和年齡,他用不同的方式寫了一封信,字跡也象是她的,他能夠
據不同情況,按照個人的
格特點模仿各種筆跡。他縱情暢想,假如費爾米納對他的愛情能象那位六神無主的小姑娘對她的追求者一樣,將會給他寫出什麼樣的回信。自然,兩天之後,他得以寫第一封信時的文體、口氣和抒發愛情的方式,替小夥子再寫回信。就這樣,他自個兒對自個兒進行了火熱的書信往來。
不出一個月,兩人分別去向他道謝,謝他一手包辦的在男朋友的信中提出的、女孩子在回信中熱情地接受了的建議:結婚。
他們生了第一個兒子之後,在一次偶然的談話中,雙方才發現自己的信是由同一位代筆先生捉刀的,兩人第一次聯袂到達“代筆先生門”敦請他給新生兒當教父。由於夢想成為現實,阿里薩興奮異常。他在百忙中擠出時間寫了一首詩:“戀人的秘書”這首詩比當時以二十文的價錢在門
裏出售的、被全市半數以上市民倒背如
的另一首詩更富有詩意,內容也更加廣泛。他把幻想中費爾米納和他相會的一幕幕情景理好順序,每一幕都
據他認為可能的種種模式,寫出了情景
融的來信和覆信。最後,他寫成了上千封信,分為三集,每集都象科瓦魯維亞斯字典那麼厚,但城裏的出版商誰也不肯冒險為他出版,只好在家裏束之高閣,特蘭西託斷然拒絕把罐子從地下創出來,免得將一生積蓄
費在出版這些信件的瘋狂舉動上。若干年後,等到阿里薩自己有錢出版這部書時,那些情書早已過時廠,他好不容易才承認了這一現實。
阿里薩在加勒比內河航運公司邁出最初幾步並在“代筆先生門”無償代筆寫信的時候,他年輕時代的朋友們就確信他在逐漸疏遠他們,而且一去不回頭了。果然如此,他剛從溯河而上的那次旅行歸來時,還抱着沖淡對費爾米納的思念的希望,訪問了某些朋友,跟他們一起打彈子球,參加他一生中的最後的幾次舞會,無動於衷地聽任姑娘們嘲笑,幹各種他認為有助於讓他恢復本來面目的事情。後來,叔叔萊昂十二聘他為職員以後,他開始和同事們一起,在商業俱樂部玩多米諾骨牌。終於,他和同事們的話題只限於航運公司,而且提到航運公司時也不説全稱,只用其縮寫字母c?f?c,到了這個時候,同事們就把他視為自己人了。他甚至連吃飯的方式都改變了。在此以前,他在飯桌上是隨隨便便沒有規律的,從那時起直到他臨終之時,他卻天天一樣,而且大為節省:早飯是一大杯純咖啡,午飯是一塊燉魚加白米飯,睡覺前來一杯牛
咖啡和一小塊兒
酪。他每時每刻,不管在什麼地方,在什麼場合都喝純咖啡,一天喝三十杯。那是跟原油一樣的飲料,他總願自個兒動手煮,把咖啡灌在暖瓶裏,暖瓶伸手就夠得着。同他自己堅定的願望和殷切地努力相反,他與遭受到愛情的致命打擊以前已判若兩人了。
實際上,他本不可能再是從前的地了。奪回費爾米納是他一生的唯一目標,而且他堅信或遲或早總能得到她。他説服了特蘭西託繼續整修房子,以便在發生奇蹟的時候隨時可以
接她到家裏來。跟對待出版“戀人的秘書”這一建議的反應完全不同,特蘭西託此時前進了一大步:她用現金買下了房子,並着手全面翻修。他們把原來的卧室翻修成一間會客廳,在頂層另修了一間供夫婦二人住的卧室和另一間供可能降生的兒女們住的房間,兩間房都很寬敞,光線也很好。在原先是捲煙廠的那片空地上,修了一座寬闊的花園,裏面是各式各樣的玫瑰,那是阿里薩利用清晨的閒暇時間親自動手種的。唯一原封未動的,是那間當鋪,那是不忘過去的見證。
阿里薩原先住的後房,還跟過去一樣,吊牀還掛着,大寫字枱上橫七豎八地堆滿了書,不過他住到頂層那間擬作夫婦卧室的房間裏去了。這間房子是全家最寬敞、最涼快的,還有一個內陽台,海風徐來,玫瑰飄香,晚上呆在陽台上無比的愜意,不過也是最符合阿里薩的苦行僧清苦標準的。牆面光禿禿的,而且糙不平,那是用生石灰抹的。除了一張如同苦役犯用的牀,一個牀頭櫃,櫃上放着一個
蠟燭的玻璃瓶,一箇舊衣櫃,一隻水罐,一隻澡盆和一隻洗臉盆外,沒有別的傢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