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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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合上眼睛,就看見她穿着麥斯林薄紗衣服,戴着飾有飄帶的帽子,在船舷上搖晃着盛孩子的籠子。在多年生活中,他曾幾次準備去找她,雖然他不知道她住在哪兒,也不一瞭解她姓什麼,更不知道她是不是自己想追求的女人。但是,他確信能在某個地方的蘭花叢中找到她。每次,都是由於在最後一刻有這樣或那樣的不便,或者由於不適時宜地改變初衷,在輪船即將啓航的頭幾分鐘,旅行又推遲了,原因都是與費爾米納有點關聯。

他想起納薩雷特的道編。這是唯一褻瀆彭塔納斯大街上他母親的家的女人,儘管不是他,而是特蘭西託讓她進去的。這個女人雖然不是清場老手,但她充滿了温情,簡直可以和費爾米納相比,所以阿里薩對她比對所有其他女人都給予了更多的諒解。她那較之她的温情的力量更難駕馭的水楊花的稟,使他們兩人註定都要成為不忠誠的人。由於他們堅持不懈的努力,幾乎在三十年中他們始終沒有忘掉對方c他們雙方不忠誠,但不背信棄義。另外,她還是阿里薩唯一為之出頭面的女人。當得知她已經去世並將由慈善機構掩埋的消息時,他主動出錢替她安葬,並單獨出席了葬禮。

他想起了他愛過的寡婦。首先是普魯登希敗?皮特雷,她是他至今還活在世上的最早的情人,因為她兩次守寡,人稱“雙料寡婦”之後,他又想起了另一個普魯登希姐,這是阿雷利亞諾的遺編。這個多情的女人,常把他的衣服釦子扯下來,使他不得不在她家多呆一會兒,等她重新縫上。他也想起了何法,她是蘇尼加的遺囑。她愛他愛得發狂,為了佔有他,她差一點在他睡夢中用修剪樹枝的大剪刀將他的丸剪掉。

他想起了安赫雷斯?阿爾法洛。他們的愛情雖説是曇花一現,但很深沉。她是應邀前來音樂學校講授半年絃樂課的。在月光溶溶的夜晚,她便來到阿里薩的家中,在平台上用大提琴演奏最優美的組曲,跟他在一起過夜。

從第一個月夜起,他們就象初戀那樣相愛,但是安赫雷斯?阿爾法洛的愛情象柳絮一樣。不久,她帶着大提琴,以女的温柔和輕狂,登上一艘不明國籍的遠洋輪,一去不復返。在平台上她唯一留下的是揮着白手絹告別的手勢,那白手絹宛如地平線上的一隻孤獨、悲悽的鴿子,象賽詩會上詩句裏描繪的那樣。

阿里薩跟她學會了他無意中多次經歷過的事情,這就是説,可以同時愛上幾個人,而且是以同樣痛苦的心情愛着她們所有的人,不背棄任何一個。當他孤單地置身於碼頭熙來攘往的人羣中時,他在內心怒不可遏地説:“心房比‮子婊‬旅店裏的房間更多。”道別的痛苦使他熱淚盈眶,但是輪船剛在天進消失,對費爾米納的思念又佔據了他全部的空間。

他想起了安德雷娜?瓦龍。上個星期他還從她家門前經過,但是她浴室窗户上透出的橘黃燈光,提醒他不能過去,因為裏面有人。是男的還是女的,這不知道。

安德雷娜?瓦龍是個輕狂的女人,對這類事毫不在意。

在阿里薩的所有女人的名單中,她是唯一靠出賣體過子的人,但她人身自由,沒有老鴇管她。她在黃金時代賓客盈門,紅極一時。人們給她送了個代號,稱她為“大眾的聖母”她曾使省長和海軍上將拜倒裙下,也曾目睹一些高級將領和文化名人伏在她肩上哭泣。在這些人中間,有的確實值得別人尊敬,有的則不盡然。

有一件事倒是千真萬確的,雷耶斯總統在對該城進行兩次訪問之間的匆匆半小時中,就指定給她一份終身養老金,以表彰她對財政部所作出的傑出貢獻。其實,她未曾在財政部受僱過一天。雖然她的不名譽行為眾所周知,但誰也不敢拿出真憑實據將它公諸於世,因為她那些地位顯赫的情人們象保護自己生命一樣保護着她。他們知道,醜聞一旦披,損失更大的是他們,而不是她。阿里薩為她而改變了自己一向不付錢的原則,而她也為阿里薩破了例,原來她即使跟丈夫睡覺也絕不會免費的。

他們達成了一項協議,只象徵地收費,每次一個比索,但她不親手接錢,他也不把錢到她手上,而是把錢放在一個小豬形狀的儲蓄罐裏,攢夠了就到“代筆先生門”那兒去買一些海外運來的小玩意兒。

在如此眾多的冒險經歷和奇遇之中,唯一使他嚐到點苦澀滋味的是那位生怪異的薩拉?諾麗埃佳。此人最後在“耶穌”神病院結束了自己的一生。在那兒,她不停地朗誦極度穢的暮年詩,以致不得不把她隔離,以免她把別的瘋女人得瘋上加瘋。

阿里薩把同這個女人的緣分視作一種幸運。然而,當他全部負起加勒比內河航運公司的重任後,他就沒有更多的時間和力去尋花問柳了。而且,他也知道,費爾米納是不可代替的。漸漸地他也就只限於去看那些已經結的女人。儘可能和她們往,能得到多少歡樂算多少歡樂。在她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他打算一直這樣做下去。女人得瘋上加瘋。

聖靈降臨節那個星期天,當烏爾比諾死去時,他就只剩下一個‮婦情‬了。這位‮婦情‬剛滿十四歲,她所具備的一切是直到那時為止其他任何女人所未曾有過的,這使阿里薩重新陷入狂熱之中。

她叫阿美利加?維庫尼亞,兩年前由故鄉帕德雷海港來到這兒。來時她帶着家信,請阿里薩做她的校外監護人。他們確有親緣關係。她來此是享受政府獎學金,接受高等師範教育。

她帶着行李和一隻小鐵皮衣箱,穿着白短靴,扎着金黃的辮子從船上走了下來。從這時起,阿里薩就強烈地預到,今後的星期,他們都將在一起。她還是個孩子,尖尖的牙齒,小腿象小學生那樣還沒有長。他立刻意識到,她將很快成為怎樣的女人。

於是,在這整整的一年中,他經常和她廝混在一起。星期六,帶她去看馬戲;星期天,帶她去逛公園,吃冰糕;黃昏時讓她象兒童一般玩得歡天喜地。他從此贏得了她的信任和愛戴。在她的不知不覺中,逐漸地,他用善良的老祖父般的手,狡詐地牽着她走進自己秘密的屠宰場。對她來説,天堂的大門為她打開了,那是她求之不得的。含苞的花蕾瞬時綻開,她在幸福的邊緣漂游。這對她的求學是一種切實的鼓勵,為了不失去週末離校的機會,她一直保持着班上等一名的位置。對他來説,這是老年港灣中最隱蔽的角落。在經歷這麼多年成的愛情之後,跟一個天真無的女孩子‮情調‬雖説有點牽強,但也不無變態的‮趣情‬。

他們一致商定:她表現得跟自己實際身分一樣,一個願意在對什麼都不到驚奇的令人尊敬的男子的引導下開創生活的女孩;而他呢,認真地表現得象他在生活中最怕的人物:年邁新郎。雖然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這女孩不僅在年齡、制服、髮辮和母鹿似的步態,甚至連高傲任的脾氣,都跟費爾米納一樓一樣,但他從未把她與費爾米納等量齊觀。還有,他那刻意追求的用另外的愛來代替費爾米納的想法,也徹底從他的腦海中掃除了。他喜歡她的模樣。就因為她的模樣,他終於以老年人的一切痴心地狂熱地愛着她。他加倍小心,使她不致受孕。在來往六。七次之後,對兩個人來説,除了星期下午在一起,就再也沒有別的歡樂了。

他是唯一可以把她從寄宿學校接出來的人,他常常乘加勒比內河航運公司哈得遜牌小轎車去找她。在陰天,他有時取下車篷帶着她沿海岸兜風。他戴着令人不快的帽子,她用兩隻手拉着校服上的海員帽不讓風吹跑,笑得前仰後合。有人跟她説過,沒有必要時,不要跟她的校外監護人在一起,不要吃任何他嘗過的東西,也不要靠他呼氣太近,因為老年病是會傳染的。可她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他們,他們完全不放在心上,因為他們是親戚,這是盡人皆知的。再説,他們的年齡相差甚遠,這可以使他們避免任何猜疑。

聖靈降臨節那個星期下午四時喪鐘敲響的時候,他們剛剛在一起。阿里薩不得不竭力壓住內心的驚恐。在他年輕的時候,敲喪鐘的儀式是包括在葬禮的價格之中的,只有一貧如洗的人得不到這種禮節。可是,在最近一次戰爭之後,處於兩個世紀銜接階段的保守黨政府加強了它的殖民時期的習俗,講排場的葬禮是如此昂貴,只有最富有的人才出得起這筆錢。

塔爾科勒?德?魯納大主教死的時候,全省的鐘不停地整整敲了九天九夜,公眾們是如此驚懼,結果他的繼承人就從葬禮中將敲喪鐘這一條取消,只有在死了顯赫人物時才這樣做。因而,當阿里薩在聖靈降臨節那個星期下午四點聽見教堂敲起喪鐘時,他到象是他那已逝的青年時期的一個幽靈又來到了他的身邊。但他本沒有想到,這竟是這麼多年他一直焦急等待的喪鐘——從看到費爾米納懷着六個月的身孕聽完大彌撒出來的那個星期天起。

“他媽的!”他在昏暗中咕噥道“大教堂敲喪鐘,該是哪個了不起的大人物死了。”阿美利卡?維庫尼亞終於醒來了。

“可能是為聖靈降臨節敲鐘吧。”她説。

阿里薩對敲鐘的事兒不是內行,對教堂裏的事務更是門外漢。自從跟一個教了他電報學的德國人一塊在唱詩班拉小提琴以來,他再沒去聽過彌散。關於這個德國人的去向,他一直沒得到任何確切的消息。這事他知道,的確,市裏死了人,要舉行葬禮。一個加勒比難民使團那天上午到過他家,告訴他,赫雷米阿?德薩因特?阿莫烏爾那天清早在他的照相室去世。阿里薩不是他的摯友,但是其他許多加勒比難民的好友,這一些人一直請他去參加他們的公眾活動,尤其是葬禮。但他敢斷定,喪鐘不是為赫雷米阿?德薩因特?阿莫烏爾敲的,因為他是一個非教徒,頑固的無政府主義分子,何況又是自殺的。

“不!”他説“這樣的喪鐘只能是為省長以上的人物敲的。”陽光從沒有關嚴的百葉窗裏進來,在阿美利卡?維庫尼亞白的身軀上映成一道道虎皮的斑紋。她年輕輕的,想不到死亡的事。他們吃過午飯後,在葉式吊扇十面躺着糊糊地睡午覺。吊扇的嗡嗡聲掩蓋不住在曬得滾燙的鋅板屋頂上行走的兀鷹噼啪作響的腳步聲。阿里薩愛她象在他漫長的生命中所有邂逅相遇的女人一樣。但對這個姑娘的愛卻帶有更多的焦慮,因為他相信,她在高等學校畢業時,他已經長眠於地下了。

這間房子象一個船艙,木板條牆壁跟輪船一樣,一次又一次地塗過油漆。但是,下午四點鐘時,它比船艙更加悶熱烤火,熱氣透過金屬屋頂反照進來,牀上的吊扇也無濟於事。那不是正式的寢室,而是專為阿里薩在加勒比內河航運公司辦公室後面蓋的一個陸地船艙,唯一的目的就是給年事已高的阿里薩提供一個理想的愛巢。

,碼頭工人吵吵嚷嚷,河港口的吊車吱吱嘎嘎作響,港內輪船的汽笛聲震耳聾,那兒很難睡覺。然而,對這個女孩來説,在這裏過星期天可真是象上天堂了。

聖靈降臨節那天,他們倆本來想一起呆到晚禱前五分鐘,因為那時她就得會寄宿學校了,但喪鐘忽然使阿里薩想起他已答應前去參加的赫雷米阿?德薩因特?阿莫烏爾的葬禮,於是他比慣常更快地穿好衣服。象往常一樣,在自己穿衣服之前,他給女孩編獨辮,然後把她抱上桌子,給她系她自己總是系不好的鞋帶。他恭恭敬敬地幫她,她也允許他幫她,就象是一種義務。從最初幾天接觸起,他們便都忘記了他們年齡的差異,互相充滿信賴,彷彿是一對夫。這對夫一生中互相隱瞞了那麼多事情,以致現在已沒有什麼好互相訴説的了。

那天是個假,辦公室關着。門裏邊也黑的。沉寂的碼頭上只停着一艘船,鍋爐還熄了火。天氣悶熱,預示着要下雨,這是今年的頭幾場雨。但是天空是清澈的,港口上洋溢着星期的寧靜,似乎置身在風和麗的月份裏。從這裏到周圍比在船艙的蔭涼處更加使人到悶熱,喪鐘的鳴響更令人悲愴,雖然至今尚不知為誰而鳴。阿里薩和女孩來到了滿處堆放硝石的院子裏,那裏昔曾經是西班牙人販賣黑奴的港口,至今還留着磅秤及奴隸易所用的鏽蝕了的鐵器。汽車在倉庫的蔭涼處等着他們,他們落坐之後,才把伏在方向盤上睡着了的司機叫醒。汽車在密密的鐵絲網圈着的倉庫後調了個頭,穿過了幽靈灣老市場的空地。空地上,幾個幾乎赤着身子的人在玩球。隨後,汽車在一片飛揚的熱塵中駛離了內河港口。阿里薩認為喪鐘不可能是為赫雷米阿?德薩因特?阿莫馬爾而敲,但它又不停地鳴響使他產生了疑問。他把手搭在司機肩上,湊近他的耳朵,喊着問他是在為誰敲鐘。

“那個醫生,就是留山羊鬍子的那傢伙!”司機説“他叫什麼名字來着?”阿里薩不用想就明白了司機説的是誰。但是,當司機跟他講了醫生是怎麼死去的,他的幻想立刻消失了,因為那不象是真的,因為沒有什麼比一個人的死更象他的為人,而沒有一種死比這樣的死與他心目中的那個人更不相稱了。儘管看來似乎荒唐,但死者確實是他:本城年紀最大、醫術最高明的醫生。他不僅是優秀的醫生,而且由於許多其它功績還是本城名人之一。他今年八十一歲,為了去捉鸚鵡從芒果樹幹上摔下來,跌斷脊樑骨而身亡。

自從費爾米納結婚時起,阿里薩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有一天能聽到這一消息。

但是,這個時刻真的來到時,他卻並沒有到喜悦和動——那種千百次在不眠之夜所預見的勝利的喜悦和動——而是內心被一種恐怖撕裂着:他異常清醒地想到,如果他自己死了,喪鐘也會這樣敲的。

汽車在石頭街道上顛簸着前進,坐在阿里薩旁邊的阿美利卡?維庫尼亞被他蒼白的臉嚇呆了,她問他出了什麼事。阿里薩用冰涼的手拉住了她的手。

“唉,我的孩子!”他嘆了口氣,”為了跟你講這些事情,我真願意再活五十歲。”他忘記了赫雷米阿?德薩因特?阿莫烏爾的葬禮。車子停在寄宿學校大門口,他匆忙將女孩收下,答應下禮拜六再來接她,然後便命令司機開往烏爾比諾醫生家中去。他看到臨近的街道上停着許許多多的汽車和出租車,房子對面站着一大羣看熱鬧的人。拉西德斯?奧利貝利亞醫生的客人們在歡慶會進行到高xdx時得到這一不幸消息,如今紛紛趕到。整個家中都擠滿了人,要動一動實在不容易。但是阿里薩終於打開一條通道,來到了一層樓的寢室。他路起腳尖,從堵在門口的人頭上望過去。看見烏爾比諾躺在牀上,臉上的神情就象他第一次聽人講起就迫不及待地希望看到他時那樣,他象是在死亡的羞辱之中掙扎過來的。木匠剛剛量過棺材的尺寸。

費爾米納坐在他旁邊,穿着為參加午宴而穿的老新娘的服裝,神情茫然,默無一言。

阿里薩從完全獻身於這一無畏的愛情事業的青年時代起,就連那一時刻的最微小的細節都預計到了。為了她,他有了名,得了利,並不過多地去注意是用什麼方式得的。

為了她,他細心周密保護着自己的身體及外貌,這在同時代的其他男子漢看來真是太沒有男子氣i。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象他一刻也不氣餒地等待那一天的到來。烏爾比諾醫生的死,終於使事情變得對他有利,使他得到了足夠的勇氣,在費爾米納嫣居的第一天晚上就向她重申他忠貞不渝永遠愛她的誓言。

他明白,那是一個輕率的行動,缺乏起碼的方式與時間觀念。他認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一定要馬上行動。他曾設想過,甚至多次設想過。用一種不那麼莽撞的方式做這件事,但命運之神卻不容他有另外的選擇。他從那個籌辦喪事的家中走出來時,心情是痛苦的,因為他使她處於跟自己同樣動的狀態。但是沒有力量能阻止他這樣做,他覺得那個殘酷之夜,早就記錄在兩個人的命運之中了。

在此後的兩個星期中,他沒有睡過一個整夜的覺。他反覆地絕望地問自己,失去了丈夫,費爾米納此刻會在哪兒,她在想什麼,丈夫把可怕的負擔放在她的肩上,她將怎樣打發今後的子。

他患了一次嚴重的便秘,肚皮脹得鼓似的,他不得不使用緩解劑,當然,這不會比灌腸利舒服。老病和新病比起來,阿里薩更能忍受老病,因為從年輕時代起他就瞭解它們,可現在老病一齊向他襲來了。星期三那天,在一週沒上班之後,他重新在辦公室面。卡西亞妮看到他如此蒼白和邋遢,不吃了一驚。但是他勸她不必擔心,説那是因為他又象往常那樣失眠了。為了不吐真情,他不得不又一次咬緊牙關,他心中淤積着多年的痛楚。

大雨沒有給他提供一絲陽光的空隙讓他思考。在恍惚中又過了一個星期,思緒茫然,集中不到任何事上面,吃飯不香,睡得更糟,一心希望尋覓能向他指明得救之路的標記。但是,從星期五開始,他無緣無故地心情豁然開朗起來,這似乎是一個徵兆,表明不會再發生什麼事了,他一生所作的努力都是無用的,無須再繼續下去,事情已經到頭了。然而,星期一,他回到彭塔納斯大街家中,看到有封信漂在門廳前的水窪裏。他立即認出了濕信封上那剛勁有力的字體,生活中如此多的變化也未能改變那種筆跡。他甚至以為嗅到了夜間凋謝的桅子花的香味,因為心靈從最初的一刻起就告訴他了一切,那就是半個世紀來他一直不安地在期待着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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