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妾心已化沾絮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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曠野裏燃起一把熊熊的烈火。
那是杜素瓊棲身的茅屋,韓芝估為了剪除旱魃,在搏鬥中將它震坍了,茅草引着灶中的餘燼…
火引來了風,風助長了火,那股巨大的熱力使他們都不住,躲得遠遠的,韓芝佑歉聲道:“在下一時不小心,將前輩的住所破壞了…”杜素瓊茫然地對着火光,她的雙眼雖已失明,可是那股熱風仍可使她體驗到這屋子在毀滅中。
韓芝佑見她憫然的神態,以為她在惋惜故居,因為這屋子雖然破舊,到底是人家住慣的,遂勸道:“前輩不必難受,在下當為前輩重新建立新居!”杜素瓊輕輕一嘆道:“梵淨山的宅第人間天府,老身棄之有若敝展,哪裏還會在乎這一間破茅舍呢,天為穹廬身似寄…”韓芝佑忍不住道:“那前輩為了何事如此抑鬱?”杜素瓊繼續嘆息道:“老身是為了那旱魃而擔心,這一次未能將它剷除,又不知它逃逸的方向,
毒人間,那禍患就大了。”韓芝佑也不
默然,良久始道:“它既以人
為食,自然有跡可循,我們只要注意到何處有人失蹤,自然就可以找到它。”杜素瓊嘆道:“相公想的固然不錯,可是這東西異常狡猾,單在此地而論,食人何下數十,迄未暴
行藏,只有老身一人得知。”韓芝佑慨然道:“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它,即使窮我畢生之力也在所不惜!”杜素瓊微有動容道:“相公本身沒有其他待辦的急事嗎?”韓芝佑頓了一頓才道:“雖然有點小事待辦,然與此事相較,則又微不足道了。”杜素瓊失聲讚歎道:“壯哉!相公此等仁心俠舉,天人同欽,老身也發誓要窮此風燭餘力,追隨相公完成此舉,只可惜…”韓芝佑連忙問道:“可惜什麼?”杜素瓊輕輕地道:“可惜老身雙目失明,幫不了相公多少忙!””韓芝佑心中一動,忽然開口道:“前輩假若不以為冒讀,可否讓再晚看一下眼睛,再晚略知醫理,也許可以對前輩效勞一下。”杜素瓊淡淡地道:“老身與相公年歲懸殊,這倒沒有什麼關係,只是老身所中之毒不比尋常,只怕沒有多少希望。”韓芝佑並不灰心,仍是上前翻起她的眼皮,審視半天,又把了一會兒脈象,才低首深思不語。
杜素瓊略帶失望地道:“可能是沒有希望吧?”韓芝佑歉然道:“前輩眼珠雖然收縮至極小一點,可是並未全消失,照理應該是可以復明的,只是再晚想不出有什麼藥…”杜素瓊長嘆一聲道:“除非是靈仙石…”韓芝佑忽然跳起來歡聲道:“對了!靈仙石
,萬載空青,我怎麼忘了這樣東西呢?”杜素瓊奇道:“萬載空青乃是傳聞中的異珍,相公在何處可以得到…”韓芝佑高興地握着她的手道:“前輩不用問了,再晚保證有辦法可以找來,我們先到前途替前輩找到暫居之處,不出十天,晚輩一定帶着東西回來。”杜素瓊也變得異常
動,被他握着那隻手有些顫動,韓芝佑不由分説,將她抱了起來道:“前輩目力不敵,趕路不方便…”杜素瓊急道:“這怎麼可以,此去將近百里才有人家,如何能一直負累相公,還是由老身自己行動吧。”韓芝佑笑着一打嗯哨,蹄聲得得,他留在附近的那匹馬立刻跑過來,韓芝佑將她放在馬背上笑道:“前輩不要客氣,由這畜生代步好了。”杜素瓊
地道:“只是害得相公步行了。”韓芝佑毫不在意地道:“再晚幼失所恃,從不解親子之間的温暖,今
見了前輩,不知怎地,竟由心中發出一種孺慕之情。”杜素瓊由他在馬前牽着馬匹緩緩移動,
嘆良久道:“老身也有個女兒,論歲數恐怕比相公還大一點…”韓芝佑忽然心中一動道:“前輩的令愛不是轟動一時的神騎旅夫人?”杜素瓊輕嘆道:“不錯!她叫杜念遠,相公對江湖上的事倒很清楚。”韓芝佑輕聲答道:“再晚也不過是聽見人家説起而已。”話説得很平淡,可是他的心中卻不
又掀起了波瀾,由神騎旅、韋明遠、韋紀湄、杜念遠等這些與他無失的名字,進而推測到自己離奇的身世,尤其是那個自稱為一了的帶發女尼的話,將他帶人了一個新的境界。
默行了半天,他才開口道:“再晚向前輩打聽一個人,前輩也許知道的。”杜素瓊談談地問道:“誰?”韓芝佑道:“她是個帶髮修行的女尼,法名一了。”杜素瓊搖首道:“沒有聽過這個名字。”韓芝佑繼續道:“她的俗家姓名叫做蕭環。”杜素瓊失聲道:“是環師妹!相公怎麼認識她的?”韓芝佑道:“再晚曾在不久之前,見過她一次…”可是杜素瓊在問完之後,並不關心他的答案,只是一個人在馬背上,微帶傷地自言自語道:“她怎麼又帶髮修行呢,看來明遠並沒有跟她在一起…唉,算了,吾心已如止水,不去管這些閒事了。”韓芝佑本想進一步探測一些有關自己身世之事的,但是看了杜素瓊的神態,他又不忍心再追問下去了。
二人一馬就在沉默中進行着,東方漸白,雞鳴可聞,他們已走到一處市集,韓芝佑遂找了一家客棧。
安頓好房間後,韓芝佑才對杜素瓊道:“前輩請在此地等候,不出十天,再晚一定將萬載空青帶來,先將前輩眼治好,再商量除越之事。”杜素瓊説了一些的話,韓芝佑才返身上馬,回頭絕塵而去,這時天
已經大亮了。
這是一個偏僻的山谷,一個滿身征塵的老人正在那蕭索的山道上徐徐前進,步伐很穩健,卻掩不了他沉重的心情。
這老人是太陽神韋明遠,多少年來,他一直在找尋杜素瓊的下落,卻始終沒有得到結果。
他知道杜素瓊一定變了形貌,卻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所以他無須向別人打聽,因為問了也是白費。
杜素瓊再生以後,決不會對人表白身份,而別人也不可能會再認出她,這從他自己本身就可以得到證明。
他,太陽神韋明遠,曾經是天龍派的掌門人,當年一動四海顫。可是如今以龍鍾老態出現時,居然沒有人認得了!
一方面慨,一方面存着一點未滅的希望,他只在茫茫的人海中不斷地找尋着,期待着…
據杜素瓊以往的習
,六年來他幾乎踏遍了各處靈山勝蹟,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因此,他只好聽憑命運的擺佈,漫無目的,找到哪裏算哪裏了,歲月改變了他很多的形貌。
頂上華髮,頷下蒼髯,眼角魚紋,額前車跡。
這都不復是一個惹人注意的美男子了。
除了他的炯炯眼神,以及他燃燒在心底的愛情火焰。
這是一個深秋的下午,野生的楓葉染紅了山崗。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似二月花。”想起杜牧的詩句,卻丟不開心中的惆悵。
忽然被楓樹腳下的一個景象引住了,一個人!應該説是一個屍體倒在那兒。
韋明遠趕快幾步,走到那屍體旁邊,卻又不大大地吃了一驚,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屍體的面容瘦削,幾不見,皮膚枯乾,太陽
上各嵌着一顆銀珠,應該是死去很久了。
可是他的眼珠仍在骨碌地轉動,前猶在微微地跳動,證明這個人並沒有死,而且還是活着的。
更有一件不可能的事,是現在正值深秋,尚未至冰天凍雪之際,這人的四周草上卻結着一層厚霜。
韋明遠望着他,他也閃着碧綠的眼光反望着韋明遠。
等了半天,韋明遠只覺一股寒意襲人,忍不住開口道:“朋友,你可是受了傷?”那人張大了口,出白森森的利齒以及乾枯的舌頭,一陣開合,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韋明遠不又是一陣駭然,從哪一方面看,這都不像是個活人,可是他竟沒有死,而且還能動!
若不是白天,韋明遠會懷疑自己遇上了鬼,可現在明明是秋陽微偏,未末申之際,哪有白
見鬼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