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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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身子血的這個女人,左手挨在左腳右手挨在右腳,團起了身子懸在了兩
木樁當中。哪裏還有力氣抬頭,頭從兩臂之間後仰出去,一捧長頭髮直垂下地,一
一
浸着血。
沉甸甸的另一邊,就是她那個有凸有凹,沒有皮也沒有的肚子,鬆鬆垮垮的蕩在正中間。這是為了要能夠得着背脊。從後脖頸開刀,順着脊椎走,往兩邊鈎起來,往兩邊翻開去,刀刃的方向卻是上上下下。
一直到,蹲下去割禿了股,直到從裂開了大口子的大腿
裏,捅出來一對大骨頭結子。松明閃了一下,突然滅了,可是女人偶然間
搐一下兩下的腿腳,和周圍男人們咬着牙齒的油汗的臉還是清清楚楚的看得見。
原來天已經那麼的亮了。天上的雲顯出來了一層一層的顏
,西邊重,東邊輕薄,紅得各不相同。江對面小土堤下長着的水綠
的竹叢林裏邊,突然枝葉搖曳,撲簌簌地飛起來兩隻白鷺鷥。
給安徽胡家看貨倉的老汪走出了大門,他看着河灘下面這十幾個人,有的站有的坐有的枷着跪着,還有一個給吊在了半空中。
老汪慢的往河灘下邊走,他要散步,每天早晨雷打不動。雷打不動的還有跟在他後面的一頭青騾,不記得是胡家哪一年裏為了修碼頭運木料買的了,反正現在也是老的張嘴看不見牙。
它一直跟着老汪作伴,養在江邊上的倉庫裏。老汪佝僂着身低着頭,腳底下卻是不磕不絆,也不在上面東張西望。老汪頭從胡家在這個鎮上開建貨倉的時候起就跟上胡家掌櫃了,那時候他還是個十幾不到二十的青年崽。
這道江,和這一面灘,他已經看了四十年了。小順子提來了兩桶江水。順着山邊的活水,在夏天裏也是清澈涼
。老黑在裏面洗乾淨刀子,洗乾淨了鐵鈎。
再提起來,一桶澆在女人的臉上,一桶算給她衝了身子。他們聽着已經昏昏沉沉的女人輕輕的哼出響聲。扔在地下的繩子盤來繞去的亂了,老黑理出一個頭來,纏到鐵鈎的把手上,緊了,打一個結,再打一個結。
“老汪頭,等你呢。借用下,你的那頭老兄弟。”
“呵呵,用,用就是。”老汪一邊答應着,沒停住腳:“一大早上看到紅的雲,後半天要下雨了吧。”
“後半天要下雨了吧。”兩立樁中間,老黑自己的腿腳前頭,倒掛在空中離地二尺的,就是這個女人身體下邊的那扇門户了,正中間,就是敞得那麼大開的一道裂縫口子,可是還不夠大。他要拆了這整座圍了圍牆的院子,不管裏頭有什麼東西,都不給主人留下。
不用先動刀割出地方了,鈎子直着進,橫着擰,女人的,微弱地退縮。鈎尖尖在
面子上抓着撓着,一頭鑽了進去,刀子的側邊汩汩地緊貼着大腿縫,鋸,鋸,鋸…
一整個晚上浸潤飽了男人的,女人的血,剜開的
裏面
淌出來的湯水,重新變回柔媚嬌俏,温軟
潤的,這兩片片
,婉轉開合着跟身體分離出去,
向晨光的空虛中。
老黑鼓起最後剩下的氣,眼睛已經不再往下看。他扔開一隻手裏的鐵鈎,順着女人骨分離的大腿摸下去,摸下去就找到了他要的
口,刀尖跟着魚一樣滑溜進去。
一開始,綿的粘的裹在裏面使不上勁,掙着掙着,從女人身體最裏面的什麼地方,好象有點什麼東西被尖利的痛扎醒過來了,好象是有深長的的波
在女人的腔子裏面拍打着…
一直就堵在他眼睛底下的女人半透着光的肚子似乎在漲,在向着上面湧起來,他好象聽到那兩條掛在他前面,剔光了肌
在外的膝蓋關節縫裏咯咯吱吱的在打滑。
肚子深處的濕的粘的頭往女人的
骨下面
過去,堵梗了她的長長的還算是齊整的頸子。整後半個晚上一直沉默着忍受的,碎成了一堆破爛的黛婭阿藍,幽幽轉轉的,嘆息了一聲。
他手下的刀子一輕,突了出去。女人身體最底下的,連接前後兩處泉眼的溝渠正在他的刀刃前邊分裂開去。
他得到刀尖在女人的腹腔深處遊蕩,擦着骨盆的下緣滑,滑到了一
圓滾滾的管子上。他繞着它,撕扯開了一條筋,又撕開一股
,快了,就快了,老黑咬着牙想。
突然的,整個下面全都漏了空,全都在互相擠着往下面掉。女人的肚子好象是正在淌出去,盤着的繞着的,黏膜包裹着的團團塊塊,一離開身體就膨脹開來,半掛半落的,帶着血漿帶着稠汁堆積在女人被割成了兩半的
股裏面和外面。
噴出來的,鐵腥的氣味得人睜不開眼。老黑閉着眼睛在亂摸,他揀起鈎子在裏面扎來扎去,扎進了一個什麼東西,趕快往後跳。
小順子牽着老汪頭的騾子站在那裏等,心不在焉地只是朝天上看。他接過來連着鐵鈎的繩頭三下兩下繞上老青騾子的尾巴,一巴掌,拍在那頭牲口的股上:“走吧,走!走!走!”老的牲口,一付聽天由命的眼神,朝他看了半天。
“走啊,走啊!”順子跺着腳跳着嚇唬它。
“該回家了,該回家去了。”素馨對自己説,可是她怎麼也抬不起腿來。
“在這地方花了一整個晚上了,太久了。該離開這些人了,該離開這個地方了!”她對自己説。
可是她覺得象被魘着了似的,使了半天的勁,就是挪不動自己的兩條腿,而且也轉不開眼睛。她就是着了魔一般地,定定地看着。看到那個女人剖開成了兩邊的股中間夾着的,本來鼓鼓囊囊
擠成一堆的東西活動了起來。
被老青騾子拽直了的繩子,先是,從裏頭牽出來一個帶把的鐵鈎,再跟着,一股吃着鈎的管子從底下左着右着,扭過來甩過去的探出頭來…
突然,繃直了,滋滋地往外出來一大截。青騾子朝前走。這一
凌空懸了起來的,血跡斑斑的女人的肚腸,跟着它的步子繃直起來往外面
。
一步出來一段,再一步,再
出來一段。素馨着了魔似的盯着那個還掛在原處的大肚子,飄飄的空蕩起來,好象是
散了一個蝴蝶結頭,剛才還勉強系在裏面什麼地方的,那一個團團圓圓,紅紅彤彤的,
宮裹着的胎,慢慢地朝外翻了一個身子,晃悠着掛了下來,噗的一聲落了地。
那個女人口以下剩下來的骨頭架子和上面粘連着的千絲萬縷好象都在往裏頭收縮回去,好象在試着找一找,還有點什麼東西剩下在自己那個空腔子裏頭。
老青騾子老了,走出兩步路去,等上一等。拖在他尾巴後面的整個長串朝下墜成了半圓,粘粘連連的往一邊甩過去,蕩回來,又朝另一邊,扭了一個轉。
那頭牲口慢慢的,再邁了兩步出去,往沙土裏蹲下,半閉上眼睛不走了。
“還是得上去,得把它給轟起來。”小順子想“騾子這東西,總是那麼的彆扭。”它是頭騾子。
腦子裏到底想的是些什麼,誰也説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