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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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搞定他這…狄小吃驚地盯着他。不是親眼所見,你真的無法相信,這些帶有大量法律名詞的話競出自於一個目不識丁的老農民之口。他不競沉
着問:你念過書?
任乃信也發愣了,遲疑着平了氣,才沮喪地搖搖頭。
認識字嗎?
認識幾個,男,女,我的名字。
那麼,你怎麼能説出許多的法律名詞?
任乃信突然受動了,動情地説:全是為了這場官司!我自己不認得字,可我娃他認得,我就讓他教我,反覆地背,一遍不行兩遍,十遍八遍反覆背,我們老百姓受的些什麼苦,你真是想也想不到。這幾年,我真是逐條逐條背法律,都成專家了。光一個民法通則,就背爛了三四本,加起來的書背了一挎包。
任乃信説着,隨手從口袋裏掏出幾本法律單行本扔到地上,然後立刻變得氣兇兇的:他媽的,老子受了多大的苦,米良田仗着有地委楊書記和張謙之做後台,從銀行貸上幾十萬就想從我手裏奪走煤礦,門也沒有!我要鬧不成,寧可把這煤礦炸塌、炸飛!咱們一起跳黃河!
與村裏羣眾的談話,同樣困難重重,他們幾乎是眾口一詞:煤礦當然是村裏的集體的,任乃信只是指派代表,村裏指派他可以,不指派他也可以。
你們應當清楚,在訴訟期間私自買賣股份,是違法行為,也是無效行為。
咱是老百姓,不懂那麼多法不法的。反正我們出了雙倍的錢,願打的願挨,無論如何必須集體經營。任乃信如果願意,就和他聯營也行,不願意,就給他折算清楚,讓他退出去。
這不符合政策。
政策算個。如果都給了任乃信,就符合政策了?一户人家富得
油,全村人揭不開鍋,就符合政策了?那你們就等着瞧吧,好戲還在後頭哩!村裏這麼多人都和他作對,不信他任乃信能鬧成,非讓他經營不下去才行,他姓任的一天安生也不會…
這是一次短兵相接的戰鬥,是拼體力拼意志也拼心機的奇特經歷。雖然在狄小的苦口婆心下,對立雙方終於在凜冽的夜風中冷靜下來,沒有釀成大的事端,並最終坐到了調解的桌前,但這段經歷對他來説卻是刻骨銘心、終生難忘。
許多年以後,一想起他在華光的最後一段子,狄小
眼前就總是閃現出那刀削一樣的山崖,冰封的河牀和一堆堆炭火,那被炭火映紅的青銅雕像.般的一張張臉膛…特別是那個高大如石碑一樣的任乃信,脖子像牛一樣僵直着j又極像黃土高原上一樣飽經風霜的老槐樹,讓人一見就終生難以忘懷。
從那次僵持與對峙中身出來,狄小
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家裏,老丈人和老婆都臉
陰沉地坐着,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一見他的面,席美麗就氣哼哼地説:你看看你,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下鄉,去捅任乃信那個馬蜂窩!聽説你被圍起來,我們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提心吊膽一整天,這叫過的什麼
子啊。
席虎山也説:大溝村的問題,市委不是早就責成張謙之去解決嘛!你看看人家,這些天跑得連面也不見,聽説一直在上面活動呢…
狄小忍不住打斷他的話:他活動他的,我幹我的,你們今兒這是怎麼了,突然都關心起政治來了?
席虎山正説得好,被突然打斷,便有點不高興了:我現在都土埋脖子了,還關心什麼政洽?我們不過是關心你。現在滿市裏都傳開了,張謙之要當書記,你要調回地區當重工業局局長了,這不是太讓人憤慨了?
看着老丈人黑裏泛紅的臉膛,狄小哈哈地笑起來:這有什麼好憤慨的。皇帝輪
坐,明年到我家,為什麼人家就不能當書記?再説呢,我過去只是一個農民,比起當年改河修地學大寨受的苦,這會兒夠幸福的,當個重工業局局長有何不可,還不是堂堂的正縣級幹部?
話可不能這麼説。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你現在已經是四五年的書記嘛。而且咱即使從公來説,這幾年華光之所以能有這麼大變化,又是改市又是建廠,誰不知道全是你幹出來的?張謙之那個滑小人,幹什麼都不肯出面,現在卻從峨嵋山上下來摘桃子來了,有這個道理嗎?
不等席虎山再説什麼,席美麗又搶過了話頭:咱們也不用再説別的話了,我和老爸已為這事商量了一天。反正,他能跑,咱也能跑,他會送禮,咱也能送禮。老爸已經説了,他要把這幾年的積蓄都拿出來,你要送多少就送多少,反正非要把他比下去!不蒸包子還蒸口氣呢!
看着他們父女倆一句遞一句説個不休,狄小只好説:好啦好啦,你們放心,該做的能做的我已經都做了,你們儘管放心好了。不過就是一個張謙之嘛,他算什麼東西,人們誰不知道,他怎麼能跟咱比呢?告訴你們吧,這幾天我正在辦一件大事,一件將會讓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的大事,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上班,法院院長就急急惶惶來到狄小辦公室,神
緊張地把門扣好,才把那張皺巴巴的協議書攤到他面前:怎麼辦?
狄小又盯着協議書上的每個字瞅了好半天,嘴裏吐出毫無
彩的幾個字: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這…這什麼?
這位三十多年的老政法的確有些作難:怎麼説呢,畢竟這是市長,是市財政。多少年了,我還真沒遇過這麼大的事呢…
狄小認真地看着這個老頭子,慢慢點上一支煙:是啊,這事出得太不應該,出了也很讓人作難。但是,現在我們正在搞民主法院建設,司法獨立,依法辦事嘛。我認為,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每個火都必須出以公心,既要對每個幹部負責,更要對華光人民負責,這也是對我們每個領導幹部的一次檢驗啊!
聽狄小説完這一番話,法院院長似乎依舊不很明白:如果依法辦事,我想只有把米良田扣起來。如果米良田不能歸還貸款,只有從財政扣了,你看這合適嗎?
狄小沉
片刻:反正,我只有一句話,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再一個,我很擔心的一件事是,馬上就要開人代會了,如果這件事不平息下來,貸款還不了,許多代表質詢起來,恐怕很不利於會議的進行。所以,我想的是,可否先從財政拿一部分錢,把這個窟窿堵上,將來再從米良田那兒往回要…
我明白了,法院院長無可奈何地站起來。
此後一連幾天,狄小便把全部
力投入到解決大溝煤礦糾紛上了。
消息不斷地傳來。米良田已經被抓起來,並進行了第一次不公開審理。市財政一下被法院扣除50多萬。當月的機關幹部工資被推遲發放…
全市上下頓時輿論譁然,機關幹部走着站着都在議論這件事,並大罵市政府領導胡作非為,除了這一筆貸款,誰知道還有多少見不得人的臭事。
一些市委、市政府班子裏的成員,也都打電話或上門向他詢問有關情況。狄小每次都説,這事他一點不清楚,現在法院已鬧到這個程度,他想幹涉也來不及了。只有張謙之一直沒
面。據吳琪講:張謙之得了一種頭暈症,什麼藥也不管用,市醫院實在查不出病因,只好轉到省醫院去了。狄小
告訴吳琪,等這幾天大溝煤礦糾紛基本平息下來,咱們一起去看看張市長。
然後,狄小乾脆帶着一個龐大的工作組,在大溝村住了下來。
這是一個只有幾百户人家的小山村。為了奪回煤礦,村民們家家出資,許多人家四出借債,甚至把家裏值錢的東西全都賣掉,才買回了米良田投入的股份。現在,要動員他們退出股份,讓任乃信獨立經營,談何容易。
那些天,狄小幾乎一天到晚在聽取彙報,研究對策,並在工作組成員做工作的同時,親自一户一户和村民們談話。在動員村民們退股的同時,他們又反覆動員任乃信提高承包費,研究承包合同,為村民和集體多做貢獻。
一天,王強興沖沖地告訴他,雙方已經談妥了,只要任乃信每年出20萬的承包費,村民們就同意退股,讓任乃信獨立經營煤礦了。
那…任乃信呢?
他也只好同意。
好!立即簽訂合同,下午我就先回城了。
然而,不等他回到城裏,地委已來了電話,讓他馬上去地區開會。
在一個官本位的社會里,不知多少人心都系在有關官場的起落升遷上。就在他們還顛簸在崎嶇的山路上的時候,關於他和張謙之人事變動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全市。狄小任命為雅安地委常務副書記,張謙之則調回省城,當了新成立的省鄉鎮局副局長。這是一個二級局,也就是説,張謙之這個副局長依舊是正處級,平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