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篇：你娘把你生得這麼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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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果真能化解白老爺的心結麼？花開花謝，夏秋冬，白老爺的心始終閉鎖如千年不摧的寒冰。

年復一年，當白夫人已經諒解微生，並與樂香好，當微生事業越幹越大，名氣越響，白老爺嚴肅僵硬的面容卻更是陰鬱沉斂，他臉上皺紋越來越深，像無數堅硬的刀刻進臉膚，他用冷漠與孤獨保護自己的信念，誰來説情都不聽，他恨獨子違揹他，恨微生硬是娶愛樂香，好似把他這父親拋棄。

白老爺固執地保護着自己，也一益發孤僻地過下去，一顆老心，槁枯如灰。他不快樂，卻仍死抱信念，維護自己的面子。轉眼小樂生已長至五歲，會跑會跳，活潑好動。

暖花開的午後，豔陽高照，白微生仍是一襲白衫出門。愛子白樂生追過來抓住爹爹的手，直嚷嚷:“我要吃綠豆糕、要吃桂香酥，我要吃嘛！”他嚷着上茶樓。

微生笑着，低頭正要應許，卻見一道悉身影閃過眼簾，抬頭但見他爹身穿藍袍出府，正上轎。微生眼一眯，忽低下身來對着樂生白撲撲的臉道:“你真想吃？”

“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樂生拍手高叫。

微生抓住他，指着爹的背影。

“行！你跑過去，抱住那個正準備上轎的老公公，喊他爺爺，他即刻帶你去，想吃什麼他都會答應你。”小樂生可聰明瞭，瞅着那公公，狐疑地問:“是麼？不要！那爺爺看起來好凶，臉那麼臭，眼睛那麼尖，恐怖！”小樂生搖頭不依。

白微生拍拍愛子慫恿道:“真的，你信爹，你喊他爺爺，他什麼都依你。你想想甜甜的綠豆糕、香噴噴的桂花酥…”説到這，小樂生已經忍不住拔腿衝過去。

“爺爺…”小樂生嚷地恁是大聲有力。沒法子，他太餓了。小手狠狠抱住白老爺雙腳。

白老爺正要上轎，忽地僵住，連下人都愣住了。

小樂生死命抓住金主，按爹爹的主意大叫不歇。

“爺爺爺爺爺爺爺爺綠豆糕桂香酥燒賣黃包豬餅煎羊蒸蝦卷…”他自動加了不少，不忘又叫:“爺爺爺爺爺爺爺爺！”這麼多聲應該夠吃那麼多。

卻説白老爺大驚失，俯瞪着他始終不認的孫子，耳朵嗡嗡作響，看着這小子白胖胖的雙手緊揪住他‮腿雙‬，忽地如遭雷擊，心都融了。

“你…你…你知道我是你爺爺？”俯身，顫抖地抱起小樂生。

多麼可愛的圓眼睛，多麼俊的小子，多麼粉的臉兒，多麼軟的身子。他抱着樂生，樂生倒不怕生，只瞅着老爺爺，不忘提醒…

“我要吃綠豆糕、桂香酥，很多很多，帶我去吃…”下人傻了，忽然雞皮疙瘩掉滿地，只因他們竟看見那老是不苟言笑、固執古板的老爺子，竟對着個小娃兒，笑得牙展眉，兩眼眯起，還用一種他們聽了直頭皮發麻的軟腔調，對着小娃兒道“你要吃啊？爺爺帶你去，吃什麼都行，爺爺買喔，乖喔，好乖喔，乖乖喔，好乖乖喔…”乖得一手下人噁心想吐，骨悚然像見了怪物。

小樂生自爺爺肩頭望去，看見爹爹對他眨眨眼。小樂生笑了，也眨眨眼。這聲爺爺果然好用。

白老爺像是把累積一生的熱情，一股腦對牢這可愛孫子發，帶他到茶樓，點了滿滿一桌菜，然後對牢小樂生痴痴傻笑，看着這小子吃得滿嘴鼓鼓。

夥計們經過，斟茶送餐，向白老爺招呼…

“大爺？帶孫子出來玩啊？喲，您孫子長得真俊，跟您好像啊！”哇咧！白老爺得像昇天飛了。什麼恩怨都化作雲朵，他只覺自己騰雲駕霧，飄飄然地，好不虛榮。

牽着小樂生步出茶樓時，還不住笑着。傻了似地。被這小孫子克得死死地。

“有沒有吃飽啊？”問着小樂生。

“爺爺…”小樂生聰地又嚷，果然，一嚷出這兩字，這老公公如遭雷擊立即笑咧了嘴。

“乖喔乖，好小子，你娘把你生得這麼懂事。”懂得嚷他爺爺，死了。忽然樂生看見賣玩具的老伯伯，眼睛一亮，手奔過去，一把抱住老伯伯。

白老爺哭笑不得，立在人熙攘的鬧街，聽見小樂生拖着賣玩具的老闆，也用盡吃力氣高聲大呼…

“爺爺爺爺爺爺爺爺，玩具玩具玩具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