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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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

藍中帶黑的薄霧在無人的暗街上瀰漫着，清冷的空氣完全不同於白天，涼涼的，拂過頰面時帶絲陰氣。

街底的盡頭有些微光，隨着“躂躂躂”的馬蹄聲，微光愈來愈明亮，最後，一輛馬車從黑暗裏身，緩慢而穩定地走在夜街上。

駕駛馬車的是一名年輕的書生，看上去約莫二十五、六歲，相貌俊美出塵，帶絲病容，一身雪白長衫罩在他飄逸優美的身骨上，顯得有些仙風道骨、弱不風，近看之下，他的神悠閒而愉快，似乎是一個很懂自得其樂的男人。

馬車行至近客棧的地方，書生小小暍了一聲，拉住繮繩，半掀車幔，對着馬車內的小孩低聲道:“小四，餓不餓？”車內的小男孩搖搖頭。

書生聞言，出狡猾的淺笑，道:“可是你娘睡醒了，一定餓。你去跟客棧的大叔買幾個饅頭，一斤滷牛，記得，牛切細片點，再討壺熱水，你爹我想喝熱騰騰的茶。”那叫小四的小男孩扁了扁嘴，爬出馬車，接過碎銀，便去敲客棧的大門。

書生微微一笑，看到車內睡的子，小心地拉下車幔，防止冷風吹進去。然後，他嫌着無聊，就着車燈看起《搜神記》來。

未久，客棧的門開了，店小二了眼睛，罵道:“三更半夜的，敲門跟催魂似的，你當趕着去投胎…”低頭一看，是名七歲大的小男娃，一時愣住説不出話來。

“大叔，我要買五個饅頭，一斤切細片的滷牛，可不可以再給我壺熱水？我爹要泡茶喝！對了，如果廚房還有軟軟易嚼的糕點，也順道幫我打包，冷掉的也沒有關係。”童稚的咬音十分清晰暢。雖然爹爹説家產已經變賣光了，得省吃儉用，但他早就發現爹爹把大半的家財存在錢莊裏，還揹着他跟娘偷吃好料的，他偶一為之應該不算不孝吧。

“小娃兒，你爹呢？”店小二瞄到不遠處的那輛馬車，不管是眼前這小孩或者坐在車上的美書生，看起來都像是一對養尊處優的優雅父子。他連忙改口:“小鮑子，你們是外地人吧？既然又餓又累，不如在客棧裏住一宿，明兒個再離開也不遲啊。”

“不成不成，咱們是要趕天亮離開這城鎮的。大叔，我爹説，你要不賣，我們就再另外找間客棧好了。”小四連眼皮也不眨地説。

“好好好，小鮑子你在這裏等等吧，我去把水燒熱，順便温一下牛跟饅頭，很快就好。”

“謝謝大叔！”他中氣十足喊道，乖乖站在門口等着。

黑夜裏，空氣冷冷地，凍到他的鼻子。他掩嘴打了個噴嚏，輕微的氣體從指縫裏鑽了出去，噴散了四周詭異的藍霧。

神似親爹的眸瞳骨碌碌地轉着，他偷偷吹了一小口氣，好奇地看着夜霧四散…倏地，他張大眼，瞪着破霧而出的大鬍子！

那大鬍子也沒有料到眼前會有個小孩，及時煞住腳步，再定睛一看，發現這童稚小孩生得十分討喜，英眉大眼配上白裏透紅的小臉蛋，身骨偏細，不宜練武…

這小娃簡直是某人返老還童了…

“萬家佛？”鬍子不由自主地口。

“你認識我爹？”那大鬍子一怔，直覺順着小男孩的目光轉身看去，瞧見一輛馬車停在不遠處，馬車上的白衣青年…他驚喜地咧嘴大笑，動上前，聲若洪鐘地嚷道:“萬家佛！家佛賢弟！”那聲量，幾乎一條街都清楚可聞了。

萬家佛被迫抬頭，俊美的臉皮雖然一貫的優雅，但黑眸極短的錯愕，隨即展開人的笑顏:“原來是嚴大哥。你住這兒？”

“是啊！”嚴仲秋一臉喜，大鬍子下的大臉充滿久逢故人的興奮。

“你這小子，自從喝你一杯喜酒後，就再也沒見過面了。那小娃子是你小兒？”萬家佛含笑睇向還在客棧前的兒子，點頭道:“正是我的小孩，取名佛賜，名小四，七歲了。”

“七歲？是是，他那模樣正是你七歲時的樣子，你小時要站在他身邊，那簡直是一對出的雙生子！你來應城作客？”

“…不，我只是路過。”

“路過？哼！你要是沒讓我瞧見也就算了，今天讓我看見，非得要跟我回去住蚌三兩個月不可！”嚴仲秋天生的豪邁子，説起話來直來直往，加上他一向大聲大氣，老讓人以為他是在威嚇人似的。

是自幼相處的好兄弟，萬家佛當然明白他毫不修飾的個，當下遂笑道:“不行不行，我的行程裏沒要打算留下。這樣吧，改天我專程登門拜訪，要不，一定親自寫信給你。”

“寫信？這半年來，我寫信給你不知道幾次，次次石沉大海，沒有一次回信。怎麼？是你的子過得太悠哉，還是弟妹不准你回信給我這個老漢子？”談到他的子，萬家佛俊秀的臉龐染上温柔，温聲道:“青青不是這種人。”

“那弟妹呢？你帶着兒子出來，她沒吭聲嗎？還是她在府裏照顧其他小孩？這小孩叫小四，家佛，你家裏真是好福氣，上頭還有三個呢。”

“不，萬家單傳，就小四一人而已。”萬家佛想起了車內子還在睡，他放下書，下了馬車，低笑道:“青青這回跟我一塊出門，她正在車內睡着呢。”嚴仲秋連忙跟他走離幾步，也跟着降下聲量:“連弟妹都一塊出門？那你們一定要來我家作客啊！何況在馬車裏睡多難受，小四這孩子一定受不了這樣的顛簸吧？”奇怪，之前他嗓門奇大，怎麼馬車內一點動靜也沒有？

“小四他習慣了。嚴大哥，你一向是鐵錚錚的漢子，平常舞刀劍對你是小事，但要你提筆寫信比登天還難，你説你半年內就寫了好幾封信給我，是你有喜事？”他故意將重心從自身拉到嚴仲秋身上，不料卻看見眼前的豪邁兄長一臉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