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扎西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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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餘小晚隨着汽車一路顛簸,雖説是國道,卻坑窪不平得像是探測器降落的火星表面。車子又重重顛了一下,車子小,只坐了幾個客人,都被拋得七暈八素,小晚的頭直接撞到了車窗,疼得齜牙咧嘴。

也不知捱了多久,她看到坐前排的一對小情侶歡呼了一聲,車子停在了一排帳篷前,於是揹着包下車,順便對老司機説了句“謝謝”老司機是個牧民,閒暇的時候就替當地的旅行團拉拉散客,他衝小晚擺擺手,普通話不甚標準:“再見。”小晚還是一個人,揹着大包,站在茫茫草原邊,頭髮被傍晚的風吹得四處張揚,她打算在這草原上過兩晚,好好體驗下《鵰》郭靖式的生活。趁暑假從學校趕到這裏,她幾乎馬不停蹄的趕了好幾天,不是在火車上就是在汽車上,然而這一刻,卻由衷的覺得值得。光線已經不像下午那般強烈的像是要把人曬皮,温和的打在臉上,茫茫只見一片綠,輕柔的隨風搖擺,連小丘的弧度都是和緩的,幾個蒙古包倒像是盛開的數朵白小花,不深不淺的點綴在草原上。

當地的牧民家裏都開始辦起了農家樂,又因為隸屬這個度假村,因此管理很科學。有農家小孩帶着她來到一個帳篷前,回頭衝她笑,一點都不怕生:“就是這裏。”小晚只來得及放下行李,還沒打量周圍,小孩就已經站在了門口,因為急着出去玩,只留給她一張度假村的地圖,轉身就跑了。

小晚隨身取了些東西,走出屋外,心裏充盈着滿滿的好奇。一路上看見有悠閒的遊客坐在馬背上,由工作人員牽着繮繩,慢慢的往前溜達。

她走得慢,涼的風吹着,終於循着彎彎曲曲的小路走到了馬場,最後四處環顧,卻發現一個人都沒有。

小晚喜歡馬這種動物,尤其是因為熱愛武俠,總覺得在馬背上馳騁那是多麼瀟灑的事——就像不遠的那匹白馬,姿態優雅的踢踏着小步,打個響鼻都是傲慢的神氣。她拿了相機湊過去想拍照,才小心翼翼的湊到了馬尾後面。忽然被一雙手扯到了一邊,力道很大,又突然,小晚嚇得直拍口。回頭看到一個男人皺眉打量自己,用很標準的普通話説:“誰讓你進來的?”一眼看去,這個男人的膚黝黑,是在草原上被曬出來的健康氣息。她剛開始以為是草原上牧民大叔,因為擅自溜進了馬棚,有些心虛:“不好意思啊,大叔。”那個男人愣了愣,笑得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小晚這才看清楚,那人鼻子倒長得俊,眼睛也是明亮有神,分明是草原上年輕的小夥子,還有種陽剛的氣味。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委屈:“誰讓你們這裏沒人啊?再説也沒人説不準進來看馬啊!”那個男人眉頭皺的更深:“你知不知道不能站在馬的後面?”倒真有這麼一説,馬的腿力強勁,被踢一腳估計得在醫院躺好幾個月。小晚吐了吐舌頭,才知道他是好意:“現在可以騎馬嗎?”她指了指那匹神駿的白馬,此時蹭在男子身邊,姿態親暱“我可不可以騎這匹?它好漂亮!”他顯然愣了愣,仔細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姑娘,毫不掩飾豔羨的目光,直直投向自己的愛馬,語氣輕軟:“行不行大哥?”她眼珠轉了轉,莫名其妙蹦出一句:“扎西德勒。”他終於忍不住,笑:“好吧。”説着輕輕撫摸了下白馬的脖子,微微摩挲了一下,想伸手給她,倒不意這個小女孩自己掰着馬鞍,輕巧的跨了上去,坐在馬背上,笑得很神氣:“走吧。”後來餘小晚一直覺得自己很傻,明明工作人員都穿着橘的背心,而眼前的這個男人,那件休閒的t恤,她後來也在商場見到了,比自己跨越大半個中國玩自助花的錢都多——當時是傻了,才去以為他是放牧大哥。

他牽馬走得很慢,小晚有些不滿:“大哥,快點行不行?”似乎為了響應這句話,白馬重重的打了個響鼻,他仰頭衝她一笑:“你確定?”又輕輕碰了碰她蹬在馬鐙裏的腳:“讓一讓。”輕鬆的借力跨了上來,坐在她身後,又囑咐她:“把腳放回去。”他的氣息很清,一手環過她的身子去牽馬繮,又叮囑她:“抓住馬鞍,輕鬆點。”小晚身子有些僵硬,第一次和一個年輕男人靠得這樣近,連説話都結巴了:“那…你不用蹬着嗎?”她輕輕踢了踢馬鐙“會不會掉下去?”耳邊是一聲輕笑,他直接催了催馬,白馬嘶鳴一聲,慢慢小跑起來。一顛一顛的,竟然有一種奇異的韻律,小晚慢慢放鬆下來,笑聲一長串像是草原上的小花,點點播散開。他靠着她的耳邊,語音清透,一手環住小晚的:“我再跑快些?”不等她回答,他直接催了催愛馬。

真是有風從耳邊呼嘯過去,連身子都飛騰起來,小晚適才顛着還有些胃痛,現在什麼都覺不上了,只有間的那隻手還牢牢的抱住自己。

馬已經跑到了小湖泊邊,他輕鬆的下馬,又將手遞給她:“下來走走?”這一圈跑得夠大,連發辮都散了,可是小晚眼神還是興奮的,又戀戀不捨的輕撫白馬,一邊低聲説:“跑得真快!”走着走着,小晚想起了什麼,有些擔心:“大哥,跑一圈多少錢啊?”年輕人又愣了愣,明顯在忍俊不:“我也不知道,回去工作人員會找你要錢。我只負責遛馬。”小晚笑着對他説:“這裏真好,可以跑這麼快。以前我去玩的時候,人家牽着馬,那速度比人走着都慢。”夕陽斜斜打下來,水波瀲灩,而她眼神清亮“大哥,怎麼稱呼你啊?”

“夏之岱。”餘小晚睜大了眼睛,就像剛才第一次看到白馬:“你是漢人?”夏之岱點點頭,一本正經:“怎麼?草原牧區就不準有漢人?”二回去的路上,餘小晚很有些躍躍試,主動對夏之岱説:“大哥,要不我來握繮繩吧?”夏之岱本來還在讓馬小跑着,聽她這樣説,快的將繮繩遞給她,又仔細的叮囑了些事項,這才有些猶豫:“那我扶着你的?”小晚一點都沒在意,隨口就説:“好。”他就順理成章的摟住她的,聲音貼近她的耳朵:“這樣行不行?”小晚沒有聽見,她利落的抖動繮繩,白馬在草原上縱橫,夕陽的餘輝灑在深碧的草原上,是一種不可直視的耀眼之美。不知奔出了很遠,臉頰被風吹得開始發涼,才聽見身後的男子在和她説話:“這個方向再跑下去,草原上晚上會有狼。”小晚聽得清楚“啊”了一聲,手就輕輕一抖。一隻手適時從後面伸了出來,接過繮繩,笑得温和:“回去吧。”他撥轉了馬的方向,放任白馬小跑着回去——顛得反而厲害了,小晚其實大半天沒有吃東西了,一晃一晃的,胃開始覺得難受。於是身子也有些軟軟的,差點往旁邊一歪跌下去。幸好間的那雙手很有力道的把她固定在原地,抱得更緊了一些。

她條件反的轉過頭去想要道謝,額角卻撞上了他的下巴,除了疼,被短短的鬍渣扎得有些發癢,小晚有些不知所措,他卻用力的按住她,聲音有些不穩:“你坐前面別亂動。”果然就安心的坐着了,反正胃部一陣陣的痙攣,就是給她力氣也沒心情蹦達了。

夏之岱問她:“你住哪裏?”她住的地方是遊客區,帳篷排列的有些緊密,也不大好找——夏之岱直接把她帶到了了最大的一個帳篷前面:“這是餐廳,吃完再回去吧。”他先下馬,忽然發現小丫頭眉頭輕輕皺起來,慢慢的扶着馬鞍,一點點的往下挪。於是好人做到底,一把把她抱下來,才問她:“怎麼了?”小晚搖搖頭,聲音有些有氣無力:“大哥,多少錢?”他笑:“不收錢了。”小晚只把他當作了當地牧民的直,隨手從包裏掏了錢,胃裏又實在空的難受,便將錢一遞:“那怎麼好意思?大哥,我錢不多,但是你還是要收啊。”微微佝僂着揹走進帳篷,最後不忘有氣無力的向他笑了笑:“謝謝你啊。”夏之岱把她的背影收在眼底,嘴角微揚,看了看手裏那張紅的錢,翻身上馬。

小晚坐在帳篷裏,服務員先給她倒了杯茶,問她吃什麼。其實茶確實香濃撲鼻,只是現在聞起來,卻莫名的有些刺鼻,叫她一陣陣的犯惡心。她只能推開一些,問服務員:“有沒有温水?我要寫清淡點的東西,有沒有粥?”一臉期待的表情被小服務員的熱情打敗,小女孩很認真的建議她吃糌粑:“這是我們這裏的特。小姐,你可以自己做,來了這裏不吃糌粑太可惜了。”她還在發呆,已經有人端上了大盤大盤的各種原材料,又遞給她手套:“小姐,就是這樣,放在一起攪拌就行了。”服務員很熱情的替她示範——小晚咬咬牙,在白的碗裏一點點的捏,終於做成了半成品,是一坨散發着酥油香氣的泥狀食品。

已經騎虎難下了,怎麼樣也要在小姑娘喜悦的目光下把這碗自制食品吃下去,小晚聞了聞,簡直哭無淚。要是她活蹦亂跳的,其實嚐嚐風味小吃也不是壞事,可是現在…又進來一個大叔,竟然就是開車的司機大叔,一見到小晚,笑得合不攏嘴,拉着一個服務員説了幾句,片刻後,就有人端上了青稞酒一大碗。

大叔笑眯眯的:“小姑娘,真巧,這店是我家開的。我請你喝青稞酒。”慈祥得就像自家長輩,小晚實在很難拒絕,於是一口糌粑一口酒,偷偷掩住鼻子,硬着頭皮將桌上的東西都掃蕩了。

出門的時候腳步都開始晃悠。找到自己的帳篷,發現胃倒是不疼了,只是小腹一陣陣的絞痛,又開始打嗝,全是酥油的味道。嘔得一陣一陣,環顧了才發現,帳篷里本沒有衞生間。

她找了服務員,才知道衞生間一直在場地的另一頭——誰讓她是窮學生一個,住的不過是最普通的揹包族宿地呢?

從廁所出來,小晚的腳一陣陣的發軟,心情沮喪,肚子裏還是在翻騰,打嗝也完全沒有停下的趨勢——“餘小晚。”她困惑的回頭,夏之岱倚着一輛越野車,前燈大開着,橙的燈光引得蚊蟲亂舞。

餘小晚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又是悉的絞痛,於是什麼也顧不上,忙不迭的往回跑。

三番五次之後,她終於確定了這個事實:她是真的開始鬧肚子,不止鬧肚子,上吐下瀉,沒有一樣拉下的。她用清水衝了衝臉,攏了攏頭髮,這才出門。

他還等在原地,藉着燈光,看到小晚臉蒼白,似乎想到了什麼:“你是不是吃不慣拉肚子?”草原的夜晚很乾淨,可見遠處有暖暖的篝火,火光一直照到了小晚的臉上,透着可愛的紅。

他沉了一會:“我帶你去縣城住吧,這裏不方便。”三其實從景區到縣城也就不過二十分鐘。可這僅僅二十分鐘,小晚已經忍的辛苦到了極點,幾次想要開口問夏之岱有沒有廁所,可是對着年輕的男子,實在不好意思。於是雙手握拳,指甲掐進了裏,臉都發白了。

以至於夏之岱一停車,説了句“到了”小晚“噔”的跳下車,連方向都分不清就往前衝。停完車的男人猛的一把拉住她,似笑非笑:“這裏。”她只管問:“哪裏有衞生間啊?”什麼都不管了,連是不是入了狼窩也一邊去,一頭猛的扎進衞生間。良久,再開門的時候,她一步三挪,什麼力氣都沒了。

客廳裏開了一盞大燈,夏之岱坐在桌邊,含笑看着她:“來,把藥吃了。”又皺眉“這裏地方小,醫院也沒急診,明天再去醫院。”下午這個朗得非要騎自己愛馬的丫頭,此刻微微扁了扁嘴巴,眼眶都紅了。他坐直身子,柔聲問:“怎麼了?”小晚一聲不吭的接過藥和水,吃完,聲音都帶了顫音:“你説…我是不是得了痢疾了?”實在是對這個病有了陰影。小晚很小的時候得過,天天被送到醫院打針,哭得昏天暗地、月無光,護士一見這個小姑娘就頭大。

夏之岱笑,眉峯好看的皺在一起,似乎有些隱忍:“怎麼會?你就是吃不慣糌粑,又多喝了些酒,吃了藥就好了。”他又站起來,帶她到二樓“住這間。”小晚看了一眼,房間帶了衞生間,很是方便。放在平時,小晚早就覺得不好意思。不過這樣特殊情況下,她也顧不上什麼了,倒是滿懷的説了句“謝謝”也不知是不是藥真的起了作用,總是小晚這一晚雖然也起了好幾次,但是到底沒有越來越嚴重。早上一糊,就睡過了頭,睜開眼拿起手機一看,竟然都過了正午。

她隨便理了理頭髮,餓得前貼後背,搖搖晃晃的從樓梯走下來。

沙發上的男子在看雜誌,聽見聲音,回頭衝她一笑:“睡了一覺,怎麼樣?好些了沒有?”窗外陽光很強烈,直直的進客廳。他揹着陽光,於是拔的鼻樑像是小小的山峯,在臉側投下深邃的陰影,而目光卻像深海,隱隱迴旋着散落的陽光燦燦。

是不是因為大草原上有風沙?小晚怎麼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她訥訥的笑笑:“好很多了,謝謝你啊。”夏之岱輕輕“哦”了一聲:“吃點東西吧,吃完我們去醫院看看。”雖然現在她還是覺得身體虛弱,不過也覺得比起噩夢般的昨天已經好了很多。病了之後又份外想家,勉強笑了笑:“我不想去。”夏之岱也不勉強她,陪她在客廳坐下:“喝點稀飯吧。”煮了極香的白粥,又稠,小晚吃得津津有味,身子都是暖暖的。而吃飽喝足之後,才顧得上打量房子。

只能説…是很手工的房子,以建築系學生的專業眼光來看,説一無是處可能過分了一些,可是,確實…結構、採光,都不過如此。她愈加懷疑:“這是你自己設計的吧?”夏之岱一愣,點頭。

“你不是學建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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