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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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的表哥送給我們的小捲,大概原來是給小狐狸的,看到他出院了就順水人情送給我們。唉,以後看不見他了。這人很討人喜歡喲,看他對弟弟温柔的樣子,長得又討人喜歡。
奇怪,他怎麼不知道小狐狸今天出院了呢?喂,你吃不吃啊?味道很好的哦!”
“不吃!”我丟下化驗單頭,瞬即意識到這樣暴的態度太奇怪,轉用比較柔軟的口吻説“我不愛吃,還是你們吃吧。”良良有點訝異地看着我,我勉強一歪嘴,給她一個標準的朱夜式的苦笑,證明我還是我,沒什麼古怪的轉變。
她好象相信了,咬了一口捲。曾經偷偷沉浸在愛河中的人發現被拒絕,內心的痛苦好似天崩地裂,但是地球照樣按照萬古不變的軌道前進,太陽每天從東方升起,梅雨季節總會被夏天代替,病人還是進進出出。
我的舊自行車不知什麼時候被推到了醫院的車棚裏,後座上還綁了個紙箱,看上去象是衣服之類沒分量的東西。
我沒去動它,任其在梅雨中朽爛,在火熱的夏季幹縮。我開始厭惡這個病房。每次踏進走廊都有一種空空的覺,好象
中所有熱切、憐愛、關注、掛念都被無形的真空機在不斷
走,逐漸覺得自己形同行屍走
,慢慢變成一具會呼
的木乃伊。
我厭惡病房,厭惡病人,厭惡窗外的美容院廣告,厭惡這一切,厭惡我自己。因為過於厭惡自己的不潔,甚至不奢望能夠再次得到拯救,連祈禱諸神的勇氣也喪失殆盡,留下的只有麻木。所以當師傅單獨把我叫到辦公室一言不發地望了我足足2分鐘時,儘管預到糟糕的事情再度降臨,我連一點恐懼
也沒有。
他簡短地告訴我在另一家醫院工作的醫學院院長的親戚將獲得我科唯一的下一年度臨牀在職碩士研究生名額,等待我的反應。我低頭不語,很奇怪的平靜,幾乎有點高興,説不定可以有離開這個工作崗位的機會。
也許這種愉快對不起一直關懷我的師傅,但是再在這裏工作下去,每天經歷回憶的苦澀,實在是很難熬的子。
師傅最後説:“你自己選擇:繼續做住院醫生,或轉為科研編制。作為換,醫學院給了一個名額,是法醫系的碩士研究生,如果轉成科研編制,可以先去讀書,畢業了再回醫院,
離臨牀工作,以後專門搞科研。”
“我要去讀書。”
“聽仔細了,是法醫系,不是解剖、病理、病理生理這種熱門的系。”
“我知道。我想去。”
“為什麼?”
“因為…”我搜索着腦海,尋找合適的理由“研究的具體手段可能是相通的,例如…pcr反應,elisa反應,同時還會涉及解剖、病理這些項目。我想,學來的東西以後的科研應該用得上的。”我沒説出口的理由是,去做法醫研究生能離現在的環境,更重要的是,在死亡的惡臭中滾爬有一種自我
待的意味,對於我這樣自覺罪孽的人無疑是洗清贖罪的途徑之一。
另外法醫是平時很少接觸的東西,開始肯定要花很多時間兩耳不聞窗外事地埋頭讀書,謝上蒼給我這樣一個麻醉自己機會。
“那麼,你想好了。”師傅看着我,目光深入我的心底。在他説出下一句話以前,我急忙打斷他,這是很不尋常的舉動,但是我非這樣做不可,如果我接受他的下一句話,無疑是迫使他為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負責,那是我所不能接受的:“請不要向我説抱歉,我非常謝你給我的選擇。
我不後悔自己做出這樣一個選擇。謝謝。”他了一口氣,似乎想再説什麼,但是終究沒有説出口。最後他只是簡單地説:“去吧。”我走出辦公室,小心地帶上門。
這是我去醫學院前最後一個班。其實這個班很輕鬆,我的工作已經移給來輪轉的普外科研究生於紀理,今天的值班是“帶班”帶着於紀理
悉創傷科值班程序,自己沒什麼事,甚至去兩條街外的水果店買冷飲也不要緊。
梅雨季節剛剛過去,天氣驟然轉熱,直到深夜還沒法睡着,但是想到馬上就能離開這裏,心情稍微好起來一點,竟然能夠心平氣和地趴在值班室窗台上遙望已經改換過面貌的美容院招貼畫,和它對面遙相呼應的大賓館繁星般的窗口。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我漫不經心地接起電話,話筒中傳來的聲音讓我驟然跌入冰窟。
“喲,朱醫生,你好呀。我是takuya。現在我正好能看見你呀,值班吶?”那是泰雅的聲音,腔調有點職業的近乎。我“嗯”了一聲,既沒肯定也沒否定。他繼續説着:“我在你對面的賓館裏,很近哦。
好久沒和你一起,正好今天有些朋友在這裏,下班後過來一起玩玩?”我腦子昏昏的,只有takuya這個名字在裏面無意識地旋轉,為什麼?為什麼好不容易就快把他忘記,他卻鑽出來攪和?
他還在電話裏説着,聲音變得更加柔軟更加嫵媚,彷彿隔着手機殼也能觸到他豐滿的嘴,夜空中好象能聞到若隱若無的香氣:“你沒空啊?我這幾個朋友很特別,很有意思的。
反正你也睡不着吧?你和他們聊聊?告訴他們我們以前…説説我們在一起的事吧。喂,這電話清楚嗎?向我的朋友們揮揮手吧。他們看得見的,就在你對面的賓館裏,不遠呢。”混蛋!他這是幹什麼?喝醉了?過毒腦子不清醒了?我的身體僵直着。他的聲音近乎乞求,是真正的而非職業
的乞求:“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總有一個光明的地方,能讓我們寧靜地生活在一起吧?那個地方,就要到了。相信我,來吧,你就…”
“你打錯電話了!”我嘎着聲掛掉,順手關閉手機電源。悉的尖鋭的刺痛再次在
中翻攪,使我五臟俱裂。
自稱從來沒有説過愛我的人,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提起這種不着邊際的話?也許過一陣子又會反過來説“你理解錯了,我從來沒有過那個意思,變態。”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沒有給我預留寧靜地生活的空隙?為什麼老是要讓痛苦、煩惱追逐到我逃避前的最後一夜?
可是他分明是在哀求我,那是他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我可以輕易身離開病房去對面賓館那不知名的房間裏,揭穿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但是我最終放棄這個念頭,因為我太害怕再次目睹惡夢中才會出現的場景。他沒有權力強迫我看讓我噁心的東西,不是嗎?我沒有義務,而且更多的是沒有能力拯救他墮落的靈魂和體,假如有什麼已經讓他如此神智不清。
壓抑厚重又燥熱得象毯子一樣的空氣裏,幾乎無法呼。沉沉的黑暗,濃得化不開,使人渴望暴風雨的來臨,能撕裂出透進新鮮空氣的口子,又使人懷疑陽光是否能一如既往穿透它,再次給世界帶來光明。
儘管病房裏很太平,我在牀上輾轉反側,直到接近凌晨才勉強淺睡。6點多於紀理起來去給病人換藥。我在值班牀上呆坐着,悶悶地看着窗外,一點也沒有太陽即將臉的樣子,空氣已經和揭開鍋蓋一樣蒸騰起來。
今天又會是個熱死人的陰天。這時,護士台的電話鈴響了,我聽見走去接電話,然後…“急診病人,你們誰去?朱醫生,你嗎?於醫生忙着。”我點點頭,穿上鞋子,不太情願地走向急診室,去盡我最後的義務。關於那個早晨,我唯一明確而清晰的記憶就是:泰雅被送到急診室的時候還活着。
我不記得看到揭開的被單下血模糊的身體後自己對送他來的警察和急診室的護士大吼大叫了些什麼,也不記得麻醉科值班還來不及趕到前自己怎樣神奇地給他
上了氣管
管。
我不記得監護儀上血壓的數值如何可惡地堅持在“0/0”也不記得心率是如何160…100…80…而後很快地45…30…直到報警聲響徹整個搶救室。
我不記得自己怎樣起手術刀劃開他的肋間隙把手探進
腔裏,也不記得握着他還温暖的心臟擠壓、放開、再擠壓、再放開,一共多少次。
我不記得他的血和輸進去的還來不及加温的庫存血如何混合在一起繼續無望地從破裂的肺葉湧出,也不記得到底是他自己的血先變冷,還是混合了太多冰凍的庫存血所以變冷,抑或是搶救室的空調吹得太冷,所以出的血浸透我的白大衣,貼在身上變得象冰塊一樣沉重。
我不記得外科總值班命令我不要再無謂地折騰屍體時到底説了什麼,也不記得警察們和院總值班怎樣合力把我拖出搶救室,怎樣剝去我的白大衣,護士怎樣在我上臂打了一針。
在郭警官和孔警官來詢問我以前,我已經在留觀室躺了一個白天。師傅拒絕了院總值班叫救護車把我送到神衞生中心急診的建議,如果有在那裏就診的病史,以後將永遠記錄在我的檔案上,跟着我一輩子。
我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丁非的臉。他咧嘴笑了:“你這臭小子!把我們嚇壞了。來!看我的手指,這裏有幾個?”他伸手在我眼前晃動。
我無神的眼睛失去焦距地注視着天花板。鎮靜劑的作用還沒有完全消失,而永遠不會消失的,是那種失去的空虛。
“喂!你配合一點呀!”見我沒有反應,丁非拿手電筒照我的瞳孔。我閉上眼,偏過頭去。他笑道:“哈哈!裝死!你倒是快點醒過來呀!我都奉命在這裏陪了你一天了!
你家裏還不知道你出了什麼事呢。如果你現在乖乖地起牀,還可以沒事人一樣回去吃媽媽燒的晚飯。”
“我什麼也不想吃。”嘶啞的聲音説,幾乎不敢相信那是我的聲音。慢慢地,意識和習慣思維開始回到我空白的頭腦中。這時,我很奇怪丁非為什麼不在意我是個同戀,這實在是太明顯的事實。
然而他顯然沒有出任何曖昧的譏笑。目睹罕見的犯罪致死使他有點
動,他告訴我法醫把屍體帶走了,他聽到初步驗屍的結果,説看泰雅手腕和腳踝上的淤痕説明殺人犯最後決定怎樣處置他以前將他捆綁過
長一段時間,可能有幾個小時,一直到他們動手。
除了頭部、部重物反覆打擊造成的多處骨折以外,左上腹、左
的刀傷本身就是致命傷。聽説他被裝進大號手提箱,假裝成行李帶下賓館樓。在殺手把箱子裝上車的時候,因為血跡從箱子邊緣滲出而被服務員發覺,報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