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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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格格笑起來説,我知道你有錢,但都是你父親給的。
説着,輕輕拍打了下我額頭走掉了。
當時已12點多鐘,商店大概都打烊了,我等很久她都沒回來,而我一天多來還沒閉過眼呢,等着等着就困得不行,倚在牀鋪上瞌睡起來。我並不允許自己睡死過去,但就是睡死過去了。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她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只是後來像是被什麼突然驚動了下,我矇矇矓矓睜開眼,看到她正立在我牀前,出神地望着我。
我也望着她,一動不動地。
忽然,她俯下身説,我要走了,小夥子,再見。
不知怎麼的,她雙手像夢一樣伸過來,捧住我臉,用力地親吻着我嘴。我沒有反抗,也沒有響應,只是睜大眼望着她。後來,她把嘴湊到我耳邊輕輕對我説,你很可愛,小夥子,如果你覺得我剛才這樣不好,就對不起了。接着又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説,這是表示對不起的。説完像風一樣颳走了。
如果我當即追出去,一定可以追上她,但我沒有,只是一動不動地、喪魂落魄地癱坐在牀上,像被這突然發生的一切嚇壞了,或是被這從未有過的兩個吻暈了。當我終於追出去,她已全然不知去向,好像從未有過她。我在旅館前溜達一會後,悻悻地回到房間,猛然見到牀頭櫃上擺滿了一牙牙的西瓜。我將它們一一進行了拼湊,很容易就拼成了一個完整的瓜。我撫摸着瓜,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失,不一會就
到手上濕乎乎的,卻不知是瓜
出的汁,還是我
動滴落的淚。
過去了那麼多年(15年了),我依然不知她是何許人,姓甚名誰。我記得她説過,她愛人是誰,這人是當時福建省人民廣播電台的一個幾乎家喻户曉的音樂節目主持人。我曾想據這一線索去尋找她,去真正認識她一下,但終因猶豫不決,也許是害怕,或是別的什麼原因,至今也沒有去找過。過去了那麼多年,我不知道她還是不是那個主持人的愛人。過去了那麼多年,我甚至已記不得她的長相和聲音,但那用力的一吻卻常常清晰地浮現在我眼前。
彷彿兩個幽靈有些男人在一起喜歡談論各自的豔遇,和那些喜歡談論錢財名分的男人相比,我更喜歡前面那些男人。我知道,他們談的不一定都是事實,但虛構的豔遇故事對我依然具有十足的引力,只是不知道對別人是不是同樣具有魅力。為保險起見,我決定放棄所有道聽途説的,來説一段我自己的親身經歷(當然是豔遇方面的),我想只有這樣,我才敢保證它絕對是真實的。事情是這樣的:十年前,我在首都北京求藝時,經常夥同有良好居室的男士張羅一些家庭party。
離的燈光,
離的音樂,還有更多
離的東西,常常使女人們都變得
離不堪。我深有體會地想,在這種地方,沒有哪個女人是不可以追逐的。有人説,沒有哪個女人願來這種鬼地方,問題是這個人説錯了。説老實話,我們
來的女人雖然不多,但也不少,而且還在源源不絕地增多,幾乎每一個party上都可以看到一兩張陌生的面孔。
冬天的時候,一個三女歌手為我們大夥帶來了一位姑娘,她穿一身黑,越發襯托了她牛
一般的細皮
:她無可挑剔的姿
令在座的其他女人都黯然失
。除了嬌好的姿
外,給我們印象深刻的是她那種寧靜而矜持的神情。這種神情使她看起來像個淑女。
淑女到這兒來幹什麼呢?
她確實沒幹什麼,我們大呼大叫地喝酒,調笑,打鬧,一個詩人和女畫家甚至就在她身邊喝上了“嘴中酒”(就是把酒含在嘴裏又灌給另一張嘴),喝得大夥羣情揚,惟獨毗鄰的她,視而不見,聲
不動,像個規矩的僕人。有人好心敬她酒,她總是彬彬有禮地拒絕。她不知道彬彬有禮在這裏並不是受讚賞的風度,而是遭痛斥的垃圾。時過境遷,一個在其他餐桌上可能成為眾星捧月的倩女麗人,在這張飯桌上已變得分文不值。
就這樣,她很快離席而去,到客廳裏獨自聽起了“隨身聽”當我們酒足興起,擁到客廳,打開離的燈光和音樂準備起舞時,她又像個影子樣的不見了。所有男的,包括女的,都指責歌手帶來了這麼個“東西”:一個我們對岸的人。
歌手向我們連連致歉的同時也據理力爭:誰都有啓蒙的時候,關鍵就看你們怎麼調教她。
她説得一點沒錯,但這裏的人也許都是急功近利者。我沒有看到誰去調教她,大家沉醉在眼前的離中,似乎都忘記了她還在這屋子裏的某個角落。不過,也許很快就會離開。我相信,如果她要走,這裏沒有誰會挽留她的。
第二回合舞曲開始時,我被輪空撂在一邊,無聊中我想起這屋子裏還有個女人,也許有點燙手,但我想只要自己不去碰她又怎麼會燙着呢。在卧室的陽台上,我找到了她,她正倚靠在陽台上眺望遠處,部撅起的樣子十分
。
你是一個人嗎?我無話找話地。
她回過頭來,看了看我,淺淺地笑道,如果你不把自己當個人,我就是一個人。
她的笑和調侃使我到意外,也
到親近。我説,這話應該我來説。
為什麼?她顯得很認真地。
我説,因為今天晚上你沉默不語的樣子很不像個人。
像什麼?
像天使。
她突然格格格地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説,你這是在討好我嗎?你是不是經常這樣討好女人?
我説,今天晚上還是第一次。
這麼説我很榮幸哦,她落落大方地説,需要我謝嗎?
我説,你打算怎麼謝我?
她説,你想我怎麼謝你?
黑暗中,我覺得我不是在跟飯桌上的那個淑女在一起。我向她近一步,告訴我,你是誰?
她沒有往後退,只是換了個姿勢説,為什麼我要告訴你?她這個姿勢讓我到她除了
部之外的
,比如她飽滿的
,無所謂的樣子。
我故意把聲音壓低説,因為你引了我。
是嗎?她笑着問我,那麼你説,我有什麼引了你?
我想了想,決定試探她一下。我説,我有兩種説的方式,需要你自己選擇。
哪兩種?她做出討教的樣子。
我看她一點不畏懼我的進攻,那麼我幹嗎不進攻呢。我閃爍其詞地對她説,一種是像文明人一樣用語言來説,一種是像原始人一樣不用語言,因為原始人還沒有發明語言。你希望我做文明人還是原始人?
嗯——她沉道,這就看你到底是個什麼人。
我一下抓住她手,對不起,我可能是個原始人。説着我親了一下她的手背,你看,原始人就是這麼説話的,你聽到什麼了?
她禮貌地回手,聳了聳肩膀説,我聽到一個原始人在滔滔不絕地説,你可能是個偽造的原始人吧。
你是希望我什麼都不要説?
你還想説嗎?
這時候,我沒什麼猶豫的,一把將她攬在懷裏,對着她耳朵悄悄説道,從現在開始,我要做個真的原始人,什麼也不説了,好嗎?
她跟我一樣悄悄地説,可我怎麼還聽到有人在説話啊。
我還有什麼好説的?我用她的嘴堵住了我的嘴。她的柔軟又温暖。
誰也想不到,這個party最彩的內容就發生在陽台上。從親她的手到後來的一切,我
覺,如果説她是一杯牛
,我就是一桶水,她是那麼默然又温存地順從着我對她的一點點
沒,使我徹頭徹尾領會到了什麼叫豔福,什麼叫奇遇。
現在我知道了,她不是我們對岸的人,她就在我們中間,隨時等待着你去引誘。和我們經驗中的這種女人不同的是,她沒有把等待暴在聲
中,她的等待像沒有一樣默默無息,看不見,
覺不到,只有當你着手去引誘她時,才發現什麼引誘都是多餘的,隱秘的等待使她變得比你自己還要熱烈,還要慷慨大方。和那些咋咋呼呼地希望你去勾引的女人相比,她要更顯得莊重而神秘,因而也顯得更為刺
有味,甚至回味無窮。
這個神奇的女人似乎決計要對我神奇到底,她到分手時都不肯告訴我她的任何什麼,包括姓名。她也不需要我的什麼。我以為她是後悔了,問她,你恨我嗎?
她説了一個“no”然後這樣開導我説——你不覺得這樣很好嗎?兩個無名無姓的人,就像兩個幽靈,以後不可能再有這種美妙了,所以我們還是不要有以後的好。
説着笑笑,像要上來跟我吻別,其實是轉身而去,跟我永別了。
我敢肯定,我們分手時連個“再見”也沒説。
冬天一個接着一個地過去,我把這個冬天的這個夜晚想了又想,以致我都糊塗我説的到底是真的,還是隻是我的臆想。
1998年6月私人筆記本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