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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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送的隊伍,浩浩蕩蕩迤邐一路。芊澤站在坤夕宮的高處,含着淚,目送車隊行走。她繡拳緊攥,下顎劇烈的顫抖。她看了許久,目光緊緊的鎖着牢籠角落裏,男子失魂落魄的身影。忽地,腦海裏閃過無數他展顏燦笑的場景。

“我叫齊澈,齊聚一堂的齊。”他語輕快,眉宇間意氣風發,他皓齒明亮,笑時宛若陽光撥開雲霧。

“在我心裏,最珍貴的哥哥,其實並不是明夏哥哥,而是我皇兄。”他一眯眼:“是我燁哥哥…”女子想到此處,只覺得口劇裂開來。倏地,她提起裙襬,竟然瘋跑起來,疾速去追那列緩緩前行的車隊。芊澤跑了許久,管不得衣衫凌亂,髮髻紛散,在睬見祁澈的牢車時,竟硬生生的撲了上去,雙手抓住欄杆,喚道:“祁澈!”仿若在木偶點了睛,祁澈在聽見芊澤的聲音的剎那,神一動,抬起俊龐。

“芊澤?”芊澤潸然而泣,淚濕滿襟,連連又道:“祁澈,祁澈!”祁澈爬了過來,也是抓住欄杆,説到:“你怎麼來了?”説時,便有侍衞上前要把芊澤蠻力拉走,芊澤哭着甩開他們,死死拽着木欄不放:“鬆開我,鬆開我,讓我和他説會兒話,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她哭的可憐,侍衞們見着心軟,心忖反正犯人是逃不過了,就讓她追着跑吧。

兩人想罷,均是搖了搖頭折身走開。芊澤狠狠點頭道謝:“謝謝你們,謝謝!”

“芊澤。”祁澈臉蒼白,嘴乾涸,但一雙清澈的眸子竟仍是一塵不染,他從欄中伸出手,顫抖的握住芊澤的小手,囁嚅道:“芊澤,我皇兄呢,我皇兄呢,他在那?”芊澤一愣,怔怔然的望着他。祁澈心中焦急,又説:“我皇兄在哪,在那兒啊?我是被冤枉的,被冤枉的,我皇兄會救我的,他不會讓我冤死的,是不?芊澤,他在那啊,我要和他解釋清楚,我要見他…”一顆冰涼的淚順頰而下,芊澤低眸,瞧見祁澈顫抖不止的手,濕粘的攥着自己。

他手心裏盡是汗。

“皇兄在哪,他不會如此對我的,他不會這樣對澈的,我是他最疼惜的弟弟,唯一的弟弟。”他愈説愈悲,到了最後,竟哭了出來。他得不到芊澤的答案,便歇斯底里的衝着連綿殿宇大喊:“哥哥!”

“哥哥,哥哥救我啊,澈不想死,澈不想死啊!”

“哥哥救我!”

“哥哥!”嗓音破啞,穿破雲際,迴響在寂寂宮闕之上。

祁燁站在高處,明黃的袍角隨風翻飛,他聽見風裏男子悲慼的呼喊。他深深閉眼,眉只是稍稍擰了擰,便已恢復平靜。這時,單喜正從身後走來,伸出手道:“皇上,該走了。”金鑾御駕正候在階梯之下,齊齊兩排的奴才,伏首等候。

“走吧。”他揮了揮袖,神冷漠。

車隊沿着暄道,一路臨至東旭門。人行右拐,豁然開朗間,烽煙台便赫然撞入眼簾,一入烽煙台,芊澤便不能再行尾隨。那侍衞執刀,截下芊澤與祁澈相握的手,祁澈拼命不肯,指尖冰涼,嘴動:“不…不要,我冤枉,不!”

“祁澈…”芊澤淚如雨下。

“芊澤,我…”他剛喊出聲,一柄劍鞘便狠狠砸下。芊澤眼見那鞘尾揮在祁澈右頰,霎時便甩出一道血印。祁澈被擊的雙眼發昏,吐出一口鮮血後,便垂首暈厥過去。芊澤尖叫,哭着去拍打那出招之人,那銀盔人推開她,冷冷瞪眼,呵斥一旁的侍衞:“你們怎麼當差的,竟讓這宮女追到這裏?翫忽職守可是要丟腦袋的!”那兩個放芊澤尾隨的侍衞一聽,半膝而跪,自責道:“請頭領責罰!”

“他現在已不是王爺了,他不過是個死囚,死囚不聽話,就是這個下場!”兩侍衞狠狠低頭:“是,屬下已知!”

“哼!”那侍衞頭領嗤之以鼻,反身走,芊澤卻爬起來又喚:“祁澈,祁澈!”但祁澈再也無法回應她,他佝僂着身子,掛在木柵一側,雙臂放在外面,隨着牢車的顛簸而晃動。他嘴上的鮮血點點滴滴,灑了暄道一路,猶如一副墨汁飽滿的狂草。芊澤追着着他跑,繡鞋在慌忙間跑掉了。赤着腳的她,不顧一切的追趕,那腳踩在那血上,蘸的滿踝温熱。

她已瀕臨絕望。

“啊啊!”牢車進了烽煙台,鐵欄門便被緩緩關上。芊澤跑不進,只得抓着鐵欄嘶喊。

“祁澈,祁澈…”她嬌弱的身子慢慢下滑,漸漸蜷縮成一團。駭人的痛淌入心脈,她哭到幾啞了喉嚨。而此刻,已是申時之初,距離行刑只剩半個多時辰的功夫。烈烈灼陽稍稍偏離了當空,斜斜的金芒投在地上,騰昇出縷縷白氣。監刑官已是蟒袍在身,杵在高台上,眯着眼望向被拖拽而出的犯人。

上官玉嵊心中不服,在打開牢門的時候,便開始破口大罵。他先是罵了許久,繼而又哭了起來。他老淚縱橫,聲淚俱下的控訴皇帝的暴行,又自責愧對了歷代君王。在被強行架上刑台的時候,他終是抵不住膛裏的鬱憤,怒極反笑的嘶吼:“哈哈,我大祁命數已盡,竟是要亡,竟是要亡啊!”他趴在地上,猛的一磕頭,額間鮮血淋漓:“天啊!”仰天哭嘯,震人心魂。他的忠心天地可鑑,卻偏偏遭此不白之冤。上官玉嵊喊過之後,便像全身的力氣在一瞬間都離去了似的,耷拉着腦袋,頹然跪地。而祁澈在一旁,趴在地上,依是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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