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忘情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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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貲眼看着湖中仙島已然在望，卻反而有些猶豫起來。幾番思量下，這才鼓起勇氣踏上島來。

島上的桃花依舊開得那麼燦爛，冬天沒有在這個地方停駐。島上的宮女卻笑逐顏開地，就像是一個美麗的世外桃源。看到大王的突然來臨，她們都有些驚惶失措，連忙下跪行禮。

熊貲冷然問道:“王后在哪裏？”其中一個宮女低首回道:“王后與綠兒姑娘正在桃花林裏，還沒有回來。”熊貲大手一揮，宮女們火速退下，只留着他一個人呆呆地望着桃花林發呆。視線盡頭突然出現了一個身着白與火紅的身影，遠遠地還跟着一個銀髮男人。

恨兮一眼看到熊貲正在前方痴痴望着她們。她低下頭，以避開他灼人的視線。

恨兮輕輕走到他面前行禮道:“臣妾參見大王。”熊貲迅速扶起她的雙手道:“我不是説過，在我面前，用不着行禮，我們之間就是一對簡單的夫而已。”恨兮淡然接道:“禮不可廢。”熊貲沒有和她爭辯，只是輕柔地拉着她的手，把呆立一旁的申應仇與綠兒拋在腦後。

綠兒望了望身後的師兄，他臉上一臉面無表情，低眉順眼，沒有任何異樣。緊接着走出的子元看到大哥的身影，頓時一陣愕然，隨即皺起雙眉。大哥沒有換裝就直接跑來了桃花島林，可見她在大哥心目中的地位不是任何人所能撼動的。

熊貲有些心疼地看着脂粉不施的她，心中有些惱怒，難道是他出徵在外，宮中的下人不把她放在眼裏，而讓她略顯憔悴。

可是正是這樣的她，清麗無雙，原來冷淡的臉蛋無形中多了一層惹人憐愛的神采，讓他的心也跟着愈加憐惜。

他抓起她綢緞般的長髮，閉起雙眼，放在鼻前聞了聞，爾後睜開雙眼笑道:“就是這個味道，讓我在夢中都捨不得放開。”恨兮沒有掙開來，因為他的霸道讓她已經深深得知，自己的掙扎會惹來什麼樣的後果。她淡然看着他陶醉的表情，眼裏的冷霜越來越濃。

熊貲睜開雙眼，就是看見這樣一雙眼睛，心中巨震，她眼裏的恨意沒有減少，卻比往越盛。

恨兮低下頭，沒有看他的雙眼。

熊貲已經習慣於她的冷漠與恨意，只覺苦笑。

恨兮抬首，臉上突然而來的笑意讓他有些驚愕，只聽她用那輕柔好聽的聲音説道:“恭喜大王。”

“恭喜我，我何喜之有？”

“此次大王出征，捷戰歸來，令四方小國臣服，這是其一；其二，大王此次又得一絕世美人，這難道不是喜嗎？”熊貲一急，隨即臉上出現高深莫測的表情，揚起笑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嫉妒了。”恨兮輕輕搖頭笑道:“臣妾並不是嫉妒，而是真心地為大王高興。”熊貲仔細看着她的表情，她的臉上並沒有嫉妒的表情，而真是有些如釋重負的表情，他這才有些着急地辯解道:“你不是誤會，那費遺時姑娘只不過是我的救命恩人，為了救我，她的部族全部被殺了，所以我這才把她帶回來，我只不過想回報她的恩情而已，你不要多想了。”恨兮率直地望着他的雙眼道:“我並不是嫉妒，只是想到大王如果真的有這樣的女子在身旁，又何苦委屈人家，我可以退位讓賢，成全大王，也請大王成全我，讓我出宮吧。”熊貲彷彿呆了，久久不能消化她所説的話，她的話有如平地一聲雷，令他的心亂了。

熊貲怒極起身，臉上不再呆了，而是迅速湧起惡魔般的猙獰，雙眼滿是痛苦。他上前一把抓住她的雙手，大聲哧道:“難道我對你的好，你都看不見嗎？你還想出宮，去找那息候對嗎，我不相信，他有什麼好，值得你對他這樣，我呢，難道，我堂堂楚王就比不上一個小小的息國嗎？”熊貲盛怒中把桌子一把推翻，他顫抖地指着她的臉，大聲笑道:“為了你，我小心翼翼地討好你，為了你，我生怕自己説錯一個字讓你不開心，為了你，我不惜花費三年時間來建這個桃花島林，我這麼愛你，你卻，為什麼，為什麼啊？”聽到他痛苦的嚎叫，恨兮沒有絲毫的退縮，只是淡然搖頭道:“那不是愛，只是一個霸主對他的所有物宣示的行為，你不許別人擁有比你好的東西或是人，所以你要千方百計地把我搶過來。”熊貲痛苦地否認道:“不是，不是這樣的，我愛你，我願意用整個生命來換你的愛，換你的心，哪怕是你一個真心的微笑我也開心。”恨兮有些愕然地看着他，然後深深口氣道:“你的愛太霸道，讓人承受不起，所以我只有選擇逃亡。”熊貲怦然坐在了椅子上，面如死灰地搖頭道:“怎麼會這樣，我還以為只要我耐心等待，你的心總會接納我的。”他突然神經質地大笑起來，然後頓止，雙眼折出一種殘酷無情的味道，冷笑道:“今生你也別想走出這桃花島林，既然我得不到你的心，那我就要你的人生生世世都屬於我。”説完，他大笑着踉蹌而去，臨走前甩下了一串淚珠兒，風聲中還夾雜着他淒厲的笑聲。

恨兮萎然坐下，自己太心急了，就算那巴國女人進宮，他們的情還沒有好到難捨難分的地步，時機不對。唉，看來她心頭的打算又落空了。

熊貲失魂落魄地走到一座宮殿裏，卻不知道是誰的宮殿。他抬首愕然看去，只見一個筆意盈盈地美女正款款而來。

受到了打擊的熊貲驟然看到這樣温暖的笑臉，讓他的有些茫。仔細看去，原來這裏就是費遺時的宮殿。

費遺時的笑臉在看到他滿面痛苦的表情變了，她着急地扶着腳步有些不穩地楚王急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熊貲不顧帝王尊嚴，在台階上坐了下來。

“她不要我了，把我趕到別的女人身旁。你説好不好笑？”費遺時看着有些神智不清的他，心中泛起喜悦，這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

她輕輕笑道:“地上冷，先進來坐吧。”説完扶起地上的他往屋中走去。把他安置在暖爐旁邊，這才輕嘆道:“大王，身子冷吧，不如來喝一杯酒來暖暖身子，你是楚國的希望，千萬得保重好自己的身子才好。”熊貲苦澀地笑道:“酒，好，我正好想喝酒。”片刻，費遺時端着一壺滿滿的酒笑着走了過來，一待她倒滿酒樽，熊貲就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仰頭喝下，喝罷還不住回味道:“這是什麼酒，好奇怪的味道。”費遺時微笑着回答道:“這是我們費氏家族特製的回魂酒，聽説這種酒的秘方還是螺祖傳下來的呢。”熊貲笑道:“雖然味道很怪，可是，卻是回味無窮，好，孤王今天可是不醉不歸。”費遺時揚起得意的笑容看着他飲盡一杯又一杯，直到他把自己喝得爛醉如泥，趴在桌子上。

費遺時冷笑道:“這可是天下僅有一瓶忘情仙水，就這樣被你牛飲了，未免有些可惜，不過讓你從此忘記了你心目中的仙女，倒非常划算。這筆生意不虧了。”楚王宮發生了一件非常讓人意外的事，回來的當天，楚王熊貲就迫不及待地寵幸了新來的巴國女子，從此君恩不斷，夜夜笙歌，把名動天下的桃花夫人拋在了腦後。這樣的結局早已在人們的意料當中，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世間有幾個君王是專情的。人們都不為那冷落在深宮裏的絕麗人闇然長嘆。

而恨兮正好落得輕鬆，島上一向盡心盡力服侍她的那些宮女也都鬆散下來，可悲啊，深宮女子都是恃寵而生，沒有君王的寵愛，那她在楚宮裏的地位可想而言。

慢慢地那些宮女都長噓短嘆，跟着一個過氣的王后，特別是手中無權有名無實的王后還不如跟着一個愛寵的夫人。大王自從與王后爭執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桃花島林，看來她的被廢是遲早的事。所以那些勢利眼的宮女對綠兒的指手劃腳都很不以為然。氣得綠兒直跺腳，可是卻又無可奈何。

恨兮笑着看向暴跳如雷的綠兒，笑了，説:“怎麼了，綠兒？”綠兒恨恨地瞪着一個宮女，怒喝道:“快走，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不然我會殺了你。”那宮女眼中還是出現一絲恐懼，快步退了下來。

申應仇也是淡然看着這竹宮裏的世態炎涼，低聲道:“殺了她，又如何？”綠兒皺起鼻子答道:“最起碼是解恨，真是一些狗奴才，和他主人一樣可惡。”一聲懶懶的話語聲傳了過來:“誰和主人一樣可惡？”綠兒不用看，也知道是子元又來了。讓人出乎意料地是，熊貲再也沒有踏上這座他苦心經營的湖心島，而他的弟弟卻是天天都來此地報到。有時是討杯桃花茶，有時只是默默坐在桃花林裏幾個時辰不出來。有時也像朋友一樣和恨兮聊聊天。雖然恨兮的個淡然，可是他依然可以自説自圓，説得津津有味。

比起他的哥哥，子元反而更顯得有人情味一些。

子元抬首看向她，大哥的所為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半點痕跡。她依舊淡然如水，輕愁冷漠，沒有一點傷心的樣子。子元其實心中暗喜，大哥的放手是不是代表他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