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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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在往前走,離開他越來越遠了。他知道,這個女人會一直往前走,但是,無論她走到哪裏,他都不會忘記今天晚上,他子在風中的背影,她多麼衰弱啊。

淚水走了上來,耿林把頭仰向天空。一輪又圓又大又明亮的月亮掛在那兒。他就這樣看了好半天,偶爾過去的行人看看他,可是他在看月亮。

可惜,月亮不能像太陽那樣幫助他淚,當他把頭低下的時候,小街的盡頭已經沒有劉雲的身影了,他的眼淚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裏面,眼睛澀澀的。

"天吶…"尾聲一個在異國生活的中國女人,如果她有些與眾不同(每個人都可以據自己的經驗去理解所謂的"與眾不同"),你就會從她的臉上讀到只能在域外生成的表情。你無法説這表情透着憂鬱,因為它還有來自自信的平靜和冷漠;你也無法説這表情神秘,因為它讓你覺得悉,你大概能想到有這樣表情的女人可能經歷的故事,但它拒絕你挖掘,好像在告訴別人,除非她願意,不然沒人能知道她的故事。她有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勢,但同時也有玩世不恭的小笑含在嘴角,好像在嘲笑自己前一種態勢。

這是美國西部一個著名的城市,三年後這裏發生了地震。在地震中這家叫"南美"的咖啡館除了壞了幾個杯子,並沒有重大損失。現在,在一個角落的桌旁就坐着這樣的一個女人,她只是旅遊路過這裏,想在這兒休息一會兒。這個叫"南美"的咖啡館既不放南美音樂,主人也不是從南美那邊來的,所以也沒什麼特點,好處是人不多,所以你一眼就能發現坐在角落裏的這個中國女人。她好像在望着一個地方,很安靜的樣子。

最後,你可能讀累了,索轉過目光看看別人,到處都是臉上只有一種表情的美國人。但很久以後,你還會想起這個女人,你甚至還會想,這個女人怎麼應付晚年啊?可惜,不是每個生活複雜的女人都對晚年寄予了厚望。

看過前面的故事,你會認出她,是我們的婁紅。

其實,婁紅是在等人。她沒有想到,在她等的人來之前,走進來另外兩個讓她大吃一驚的人。他們選了離門口很近的桌子,侍者走近他們時,他們點了咖啡,好像還點了些吃的,婁紅看見那個女人用手比劃了一個圓形。

婁紅一直看着他們吃完了侍者端來的圓餅,然後好像突然下了決心,朝他們走過去,在快接近他們時,她大聲説:"劉雲,為什麼你喜歡的男人都引我的?"婁紅説着坐到了他們旁邊的椅子上。

劉雲和吳剛都吃驚地看着婁紅,還沒相信眼前的巧遇。

"怎麼會是你,你怎麼在這兒?"劉雲問。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問你的話吶。"婁紅顯然不想嘮家常嗑。

"你在這兒上學嗎?"吳剛問。

"不是,我們説點有意思的。"婁紅不耐煩地説,"你是和劉雲一起來的?"她對吳剛説。

吳剛和劉雲互相看看,都笑了。婁紅把這理解成了默認。

"哎,吳剛,你能跟我説説嗎,在全國男人都喜歡小姑娘的時候,你幹嗎不喜歡?"婁紅説,"你能告訴我,你當時為什麼不喜歡我,而是喜歡劉雲,她比我更有魅力嗎?"

"你變了好多。"吳剛低聲地對婁紅説。

"沒關係,半個小時後,我就從你們眼前消失了,所以你們也不會煩太久。"

"別開玩笑了,婁紅,吳剛昨天剛到。説説你這些年怎麼樣,在哪兒,幹什麼?"劉雲又撿起了老大姐的責任,她沒有説吳剛來的真正目的。

"説這些沒用,怎麼樣都是那樣。不過,劉雲,我覺得真正有變化的是你。"婁紅突然認真地説,"從上一次我見你,到現在也不過是五六年時間,你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

"越變越沒意思了吧。"劉雲説。

"誰知道,"婁紅説話時又有了嘲諷的意味,"看樣子,現在誰都得瞧得起你了。"婁紅的話讓吳剛不安,他從這話裏聽出了過去婁紅本沒瞧得起劉雲的弦外音。

"我來這兒讀博士,剛剛畢業。"劉雲並沒有理會到婁紅的話外音。

"劉雲發明了一個儀器叫動脈球囊反博儀。"吳剛話説,"是幫助心衰病人起博心臟的。現在已經申請到美國的專利。"

"是嘛。"婁紅的驚奇不僅表達了吃驚,也表示了祝賀。"你這麼幹就對了,劉雲,女人就該這樣。"婁紅這麼説的時候,劉雲又想起了洛陽的死。洛陽最後的直接死因是心衰。如果那時她已經發明瞭這個反博儀,可能洛陽還活着。

這時,一個六十左右歲的美國人走近了他們。

"你們好。"他着生硬的漢語説。

婁紅撇他一眼,然後站起來,對劉雲和吳剛説:"這位是我的老朋友兼保護人,彼得。"婁紅説的時候故意把"老"字強調了一下。

彼得把手放到婁紅肩上捏了一下,像鬆土一樣,出親暱。

"別碰我。"婁紅推了彼得一把,彼得一點兒也不生氣,微笑地聳聳肩膀。

像濃煙一樣捲來的婁紅,又像煙一樣散去了。告別前,她除了説再見,沒有説別的,彷彿她知道這對幸福的人並不需要她的地址。

"那個人是不是太老了一點兒?"吳剛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説了一句。

"今天,我們不説別人壞話,也不把任何人往不好處想,怎麼樣?"劉雲説。

"明白了,你想換話題了。"

"有時,我想,要是每個人都能幸福就好了,那樣大家都可以善待他人。"劉雲説。

吳剛沒有説話。

"你怎麼不説話?"

"聽你説好的。"吳剛真心地説。

"再換個話題吧,你好像在取笑我。"劉雲説。

"這麼説太不友好了吧。不過我倒是同意換個話題,跟我説説你的專利。"

"你不知道我的專利是什麼?"吳剛搖搖頭。

"你不知道我的專利是什麼,幹嗎來買啊?"劉雲快要生氣了。

"跟你聯繫的那個張經理什麼都知道。"

"那他們幹嗎派你來?"劉雲説這話時,像一個幼稚的小姑娘。

"因為他們突然發現我跟你有特殊關係,所以派我來,想讓你賣得便宜些,説吧,你想要多少錢?"吳剛故意拿着商人腔。

劉雲由衷地笑了。這也許是第一次,她為自己的成果狠狠地得意了一把。

"看來在錢的方面你沒什麼經驗,我有個建議想聽嗎?"吳剛説。

劉雲點頭。

"跟我回去,帶着你的專利,嫁給我。"笑容從劉雲的臉上慢慢地慢慢地消失了,她看着吳剛,忘記了自己周圍的一切,好半天之後,她説:"你不是説你永遠都不結婚了嗎?"

"但是,現在我面對一個富有的女人,改主意了。"

"你這人怎麼這麼討厭啊!"劉雲差不多要伸手去打一下吳剛,像一個初戀的小姑娘。

吳剛欣賞地看着"失態"的劉雲,臉上漾起幸福的笑容。這個女人終於為自己的奮鬥成果得意了,忘形了,而他為劉雲的此時此刻也盡了自己的努力。他腦袋裏冒出一句歌詞:愛別人也是愛自己。

"可惜我們來不及要個孩子了。"吳剛説。

劉雲已經説不出話來,她就像一個能呼的幸福木偶。

"但我們還來得及過個不錯的晚年。"吳剛又説。

一顆很大的淚滴從幸福木偶的臉上了下來,窗外有人大喊了一聲:"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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