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迴雪落大地寂末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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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正招呼眾人入座，忽然認出這六人與趙乃是一夥，遂默不作聲，退立一旁。

張無忌大叫一聲:"冷麪人"身形一掠。已扣注冷麪人命門大。

玄冥二老反應極快，已將手掌放在兩個孩子頭上，陰惻惻地道:"張教主住手罷！"楊逍和範遙見張無忌一招得手，知趙的"十香軟筋散"已經發揮效力，聽了玄冥二老之言，不覺哈哈大笑。兩人同時出掌，將玄冥二老打翻在地。

紅髮老人正躍起之時，韋一笑輕輕一按他肩頭，笑道:"閣下還是坐着罷！"紅髮老人竟毫無抵禦之力，只得坐下。此時玄冥二老己經翻身爬起，出兵刃，向楊逍和範遙撲出。

原來逍遙二仙適才見他們已然中毒，是以手下留情，只將二人打翻，卻未受傷。

此時二人同時攻上，招數雖，奈何內力俱失，鹿杖和鶴嘴筆又不鋒利，楊逍和範遙竟不招架，任其兵刃往自己身上招呼，兀自哈哈大笑不已。

便在此時，趙已從樓上下來，將兩個孩子摟在懷中，對楊逍和範遙道:"請二位搜搜玄冥二老，'十香軟筋散'這兩人曾經保管過，得提防二人留將下來。"範遙點了鶴筆翁道，從他身上搜出一包藥粉，趙看了之後道:"這是'十香軟筋散'。"，楊逍卻未搜到甚麼。趙道:"將他的鹿杖頭扭開。"楊逍依言而行，扭開鹿杖之後，果見杖頭之中藏有一些白粉末。趙看了之後便道，"這是解藥。"遂即將之倒在地下，望着冷麪人微笑不語。

張無忌道:"閣下此刻總該將真面目示人了吧"言畢伸手揭冷麪人的人皮面具。

卻聽冷麪人語調平靜地道:"且慢！"張無忌道:"閣下尚有何話可説？"冷麪人道:"令嬡和殷公子已服下老夫的'七蟲七花膏'藥囊，三月後毒發，如若不信，一問便知。"趙駭然失，驚問道:"綠，冷麪人所言可真？"綠道:"前幾冷麪人着我和殷叔叔各吃了一顆黑的藥丸。"冷麪人道:"張教主已知老夫紅藥囊的成份，是以老夫變換了個法門。張教主如有興致，不妨將令媛肚皮劃開瞧瞧。"張無忌在武當山雖救了數百人的命，但被剖開肚子的那位好漢，一個月之後，肚腹紅腫潰爛，依然死了。

冷麪人定然已知此事，故出言相戲。"張無忌如何敢拿愛女和殷濤的命作試驗，一時之間，竟無法可想，不由得怔立當場。

冷麪人道:"老夫唯懇求張教主一事，無論如何，暫不要將老夫面具摘去，否則老夫一死而已。令媛和殷公子也只好跟隨於老夫了。"張無忌道:"既如此，在下便依你。閣下將解藥給兩個小孩服了，三年之後，若孩子平安無事，在下一定解了閣下之毒。如此可行？"冷麪人道:"老夫已説此毒三個月之後便發，張教主何來三年之説？"張無忌道:"實不相瞞，在下對閣下有些不放心。"冷麪人道:"這也難怪張教主。"張無忌道:"如此咱們便上武當山去罷。"冷麪人道:"悉聽尊便。"張無忌道:"諸位是否願陪小弟到武當山小住？"楊逍道:"老夫年事已高，正找個清靜之地了此殘生，便隨教主前去，投入武當門下罷！"範遙亦道:"如蒙俞道長不棄，屬下亦想在武當山清修。"韋一笑哈哈笑道:"老夫此生作孽太多，恐仇家尋仇，便求武當諸俠庇護則個。"張無忌大喜道:"如得與眾兄弟永遠相聚，幸何如哉！請問金花婆婆有何打算？"紫衫龍王黯然道:"夫君去世多年，靈蛇島上，只怕已是荒草叢生了。江湖之事已了，我便回到靈蛇島上去罷。"小昭道:"我願跟媽媽回靈蛇島去。"紫衫龍王苦笑道:"你年紀尚輕，怎耐得荒島之上的寂寞？別説傻話了。"小昭道:"有媽媽作伴，怎會寂寞？"常勝王道:"弟子跟隨教主，懇請教主成全。"小昭臉飛紅，嬌嗔道:"常勝王，你可想好了。那荒島之上，實無甚有趣之事。"常勝王道:"弟子決心已定，絕無反悔。"張無忌見兩人如此，心中一喜，隨即想到這一分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見，心中突然一酸。小昭道:"公子，趙姊姊，你們有空，可得來看看我們哦！"趙道:"你也得時常來看看我們才行。我是此間老闆，便由我做東，大家吃一頓飯再走罷？"紫衫龍王道:"多謝了，我此刻肚子不餓。咱們改再行相聚罷。"趙知紫衫龍王怕這分別宴令眾人難受，還是及早分手的好，只得依了。紫衫龍王望着楊逍、範遙、韋一笑三人，不住淚滿面，三人亦是神暗淡，不能言語。

良久，紫衫龍王一認袂，揮淚出店。小昭和常勝王與眾人匆匆別過，便追趕紫衫龍王去了。餘下之人，長嘆一聲。趙將兩錠黃金送給那名照顧兩個小孩多年的婦女，道:"大嫂，這些年來多虧了你。這點區區薄禮，敬請收下。"那婦人絕不肯受，推辭許久。張無忌道:"大嫂既無家人，可願到武當山去，繼續與這兩個小孩作伴？"這位婦女數年與綠和殷濤相處，實已將這兩個孩子當做親生兒女一般。張無忌此言，正合她心意，當即便要跪下。張無忌大驚，急忙將她扶起，卻聽她道:"奴家無親無戚，如得張大爺收留，奴家恩不盡。"張無忌急道:"大嫂何出此言，在下還來不及呢。請問大嫂貴姓？"婦人道:"姓餘。"張無忌道:"餘嫂。如是不棄，便請將綠收做乾女兒如何？"餘嫂驚道:"奴家如何敢當？"張無忌卻已將綠喚過來，命她向餘嫂叩了三個頭。

綠煞是聰明，未等張無忌教，便脆脆地叫了聲，乾孃"喜得餘嫂直掉眼淚。

殷濤卻不識楊逍便是他的外公，趙道:"濤兒，這便是你外公，還不快叫！"殷濤遂叫了聲"外公"，楊逍大喜。便道:"濤兒，你也拜拜乾孃罷！"殷濤早有此意，只是他人太憨厚老實，不知該怎麼做而已。此時聽外公如此説，亦學着綠之樣，"咚咚咚"地叩了三個響頭，認餘嫂做了乾孃。韋一笑和範遙前去購車買馬。楊逍點了冷麪人等的道，將其兵刃收了。不一會，韋一笑和範遙將車馬買來，楊逍將紅髮老人、玄冥二老扔入車內。要扔冷麪人時，冷麪人道:"張教主，老夫乘馬而行，可否？"張無忌心想他此時內功已失，諒他逃將不了，便依了他。一行人隨即起程，徑投武當山而去。趙着實忌憚冷麪人，途中用膳之時，每隔幾天，便在冷麪人飲食之中放入少許"十香軟筋散"，防範於未然。不一，便到了武當山上，自是皆大歡喜。

俞蓮舟遂在後院騰出幾間道觀，將冷麪人等分別關了起來，並命門下弟子嚴加看守，一應食物，自由武當山供給。

冷麪人對一切均是漠然處之，唯紅髮老人和玄冥二老初時兀自破口大罵武當諸俠。門下弟子雖得師命，不得與冷麪人等爭鬥，但嘴上豈能饒人，聞罵便以相譏。紅髮老人和玄冥二老劣跡甚多，如何罵將得過，數之後，便閉口不言。張無忌敬冷麪人武功了得，每午間，總去陪他相坐個把時辰。待問及兩個孩子的解藥時，冷麪人道:"到時自當恭送。"張無忌道:"尚請閣下將配方告知在下，在下自行配製罷"冷麪人道:"張教主實在不放心老夫麼？"張無忌道:"在下實有此意。但閣下卻不必擔心，在下此番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將大駕屈留此間。一之為甚，豈可再之。二年之後，在下自當恭送閣下下山。"冷麪人道:"張教主不必內疚，你所做之事，比之老夫，實乃小巫見大巫。老夫亦直言相告，今生如得下武當山，後定然還要向張教主討教。"張無忌道:"到時在下自當憑真實功夫與閣下週旋。"冷麪人道:"如論真實功夫，老夫始終未能勝過張教主。但若論陰謀詭計，張教主與老夫相比，可差得太遠了。"張無忌默然不答。冷麪人遂將解藥配方告訴張無忌。

末了道:"此藥服下，藥囊自下，令嬡自可無恙了。"張無忌見解藥配方甚是尋常，尋思一陣，覺得不會有甚麼‮物藥‬與配方相剋，遂謝過冷麪人。正要離身時，冷麪人道:"張教主定然要讓令嬡先服是不是？"張無忌苦笑道:"這個自然。"冷麪人長嘆一聲，不再言語。張無忌轉身離去，將解藥親自配製好，給綠服下。三個時辰之後，果真一黑藥囊從糞便中排出。張無忌將藥囊切開，仔細一看，果真是"七蟲七花膏"。隔了數，見綠安然無恙，這才讓殷濤服了解藥，亦將黑藥囊驅下。殷梨亭和楊不悔自然高興萬分，歡喜異常。時光倏忽，轉眼兩年時間便過。這午間，張無忌、宋遠橋、俞蓮舟，俞岱巖、張松溪、殷梨亭、楊逍、範遙，韋一笑諸人來到後院，將解藥分發給冷麪人諸人。

兩個時辰之後"十香軟筋散"之毒已解，各人內功盡復舊觀。冷麪人道一聲"多謝"，率先而走。紅髮老人和玄冥二老緊隨其後，步出武當道觀。俞蓮舟道:"施主慢行，恕老夫等不再遠送。"冷麪人道聲"不敢"，轉身下山。張無忌直送至山腳，方與冷麪人告別，自回武當山。

當世武林高手會集武當山，研道學，切磋武功，好不悠閒。

綠拜宋遠橋為師，殷濤拜俞蓮舟為師，這卻是出自張無忌的主意。武當內功心法，乃入門的基本功夫，再者，綠和殷濤跟隨冷麪人多年，張無忌深恐兩個小孩染上冷麪人的暴戾之氣，是以將他們給道學修為深的宋遠橋和俞蓮舟管教。與其説學武功，不如説學做人的道理更為妥當。一年之後，武當山上奔來一人，指名要見張無忌。道僮通報進去，不一會，張無忌步入三清殿。那名年過半百的老者，一見到張無忌，"撲通"一聲便即跪下道:"啓稟教主，小的是徐達將軍部下，原屬洪水旗下一名士卒。有急事求見教主。"張無忌急忙將之扶起，道:"難得大哥尚記得明教之事。有何事情，便請坐下細説罷。"那人未及開言，"哇"的一聲便放聲痛哭。張無忌驚問何故，那人道:"教主，徐達將軍已被朱元璋害死了！"張無忌大驚失，那人便將前因後果講了。此時楊逍、範遙、韋一笑以及武當諸俠聽到哭聲，俱來到三清殿，聽完之後，無不切齒痛罵朱元璋。

幾月前，徐達生背疽。得了此病，並非無藥可救，必須忌吃蒸鵝。正當病重之時，朱元璋卻特賜蒸鵝，命使臣送到魏國公徐達府上。徐達聞聖上使節到，掙扎着從病榻之上起來，跪使臣。使臣道"聖上驚聞魏國公病重，特使御廚做了一道菜，賞賜徐公。"徐達謝龍恩，三呼萬歲之後，這才爬起，坐在案前。待將碗蓋揭開之時，不大為震驚。原來朱元璋所賜，乃是一大碗蒸鵝。徐達老淚縱橫，含淚當着使臣之面，將這碗致命的蒸鵝吃了。當夜將這名親信喚來，給他一信，讓他後送到武當山張無忌處。第二，徐達背疽崩裂，不多時便死了。

徐達與常遇，乃明朝開國的第一和第二功臣。常遇率百萬之眾，勇敢先登，摧鋒陷陣，功無不克，守無不固，但常遇健鬥兇悍，朱元璋着實忌憚，是以將之先行毒死。徐達年紀較常遇小二歲，但用兵持重，小心謹慎，特別對朱元璋言聽計從，向為朱元璋所依重，素來朱元璋對他甚為放心。不想徐達終不免於難。張無忌接過徐達的遺書，甚覺字跡眼，略一回想，便想起此信乃常遇臨終前託自己轉給徐達的，打開信箋，但見上面只寥寥數語:徐大哥，為人臣，當急勇退。遇拜別。張無忌傷痛不已。那人接着道:"徐公後事末了，曹國公李文忠因為府中儒生甚多，禮賢下士，又被朱元璋殺死。"眾人聞言心頭俱是狂震，李文忠乃朱元璋的義子親甥，南征北戰，為明朝立國亦立下汗馬功勞，不想亦落得如此下場。楊逍道:"教主，上次饒了朱元璋，乃因天下初定，怕引起諸侯爭鬥而已。此時明朝基業已定，此番再無相饒之理，請教主定奪！"張無忌道:"楊教主言之有理，咱們這就前去北平，殺了這廝！"其時朱元璋已嫌應天府不夠氣派，是以遷都北平(大都)了。

武當諸俠聽了，亦氣憤不過，一同前往。

楊逍道:"武當山乃道家清修之地，諸俠情義，老朽心領了。北平之行，諸俠便免了，照顧寶觀和孩子要緊。"俞蓮舟道:"此事雖乃明教之事，但明教於武當一派有數次援手之德，我等豈能坐視不理？"範遙道:"既如此，咱們便同去，勝算便多了幾層。"楊逍道:"冷麪人下落不明，武當山上，須作防備才是。"俞蓮舟道:"如此罷，武當山上，便請大師哥、三師弟和六師弟鎮守，貧道和張松溪四師弟隨眾位前往北平。"楊逍道:"尚有一件事，須請俞道長見諒。"俞蓮舟道:"楊教主，咱們生死與共，有何事便請明言。"楊逍道:"老朽估計朱元璋定有準備，此舉未必便能成功。須留下退路才是。老朽斗膽請俞道長和張道長易容改裝，別讓朱元璋認出二位乃武當大俠才好！"俞蓮舟笑道:"楊教主處處為本派着想，貧道還來不及，何敢嗔怒"言畢與張松溪回入室內，除下道袍換上尋常江湖裝束，扮成虯髯大漢。待俞蓮舟、張松溪再步入三清殿，眾人轟然叫好。

當下張無忌、楊逍、範遙，韋一笑、俞蓮舟、張松溪、趙七人，在徐達親信的帶領下，疾奔大都。不一，眾人到了北平，投店住下。翌清晨，眾人分頭打探。傍晚相聚時，張松溪探聽到一個消息，再過三，便是朱元璋的五十大壽，到時定有一番熱鬧。楊逍道:"老朽所得之消息，倒令人有些不放心。朱元璋自咱們在應天謀刺未成，又走了之後，宮中戒備甚嚴。朱元璋不惜重金，着實收羅了一批大內高手，武功未必及得上咱們，但人數眾多，甚是棘手。"範遙道:"既如此，咱們便將動手期提前，不用等到三之後。朱元璋五十大壽之際，防範定然更為嚴密，只怕不易得手。"張無忌道:"後宮之中，在下曾呆了數月，於路徑甚是悉。今夜在下先去察看一番，探明朱元璋住處，明晚便動手。"俞蓮舟道:"既如此，師叔便與你同去罷。"趙卻道:"此計不好。如你們今夜被發現行藏，明動手豈不麻煩。乾脆咱們一塊前去，即便今夜找不到朱元璋，後宮之大，要找個藏身之處，想亦不難。"眾人均道此計甚妙。

用了晚膳之後，眾人閉目養神。

到得深夜，一行人尾隨張無忌，悄無聲息地躍入後宮。

張無忌四周察看，但見景物依舊，內苑湖中的龍舟己被拆出，卻見湖對岸搭起了許多木架。張無忌凝目看去，但見卻是一座戲台，去台十丈之處，築有一座看台，座位卻有數百個之多，想是屆時供文武百官俱來朝賀，恭祝太祖朱元璋五十大壽之用。

張無忌心生一計，悄聲對眾人説了，眾人均無異議。

張無忌遂長身而起，一條黑影霎時間便掠至湖對岸，隱入看台之中。不一會，俞蓮舟等聽到對岸傳來一短三長的三聲蟬鳴，遂從藏身之處掠起，疾撲至看台前。張無忌道:"看台之底已全部封死，我等便藏身看台之下如何？"眾人均道此計大妙。張無忌伸出右手，略一用力，便將釘死的木板拉開，眾人魚貫而入。張無忌正將木板重新釘死時，趙道:"且慢！此時離朱元璋五十大壽尚有三，你便讓我等餓上三麼？"張無忌道:"這個好辦，各位稍候，在下片刻便來。"眾人不知張無忌有何法子，俱皆席地而坐。不一會，張無忌已拎着一應物事進來，反身將木板拉回，略一用力，便將眾人反封在看台之下。張無忌將手中物事遞給趙。趙將之打開，忽然聞到一股香氣四溢的食物之味，眾人大喜。俞蓮舟道:無忌孩兒，你百密一疏，怎地盡些食來？"張無忌"哎喲"一聲，自己竟忘俞張二位師叔是吃素的，當即便道:"二位師叔稍候，小侄再去些水果來。"張松溪道:"無忌，算了罷。如此來來去去，甚為危險，只要辦成大事，太上老君想必亦不會怪罪。掌門師哥，你看呢？"俞蓮舟只得道:"想必該當如此。"眾人均悄然失笑。韋一笑道:"明教原被人稱做'菜魔'，乃因明教不食葷之故。待得跟隨張教主之後，此戒便被廢除。如此二位道長亦被張教主得破戒，説來甚是有趣。"諸人説笑一會。張松溪道:"無忌，這幹美味從何處得來？"張無忌道:"小侄從御廚中拿來的。"張松溪笑道:"沒想到今破戒，便得嘗御味，嘿嘿，倒要多謝無忌孩兒了。"範遙道:"各位吃了東西，便休息罷。身處險境，還是小心些。"諸人聽他言之有理，便了聲，大嚼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