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縱論大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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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從沒有想過會在此時此地遇上李密,登時亂了方寸。

李密乃天下有數的高手,威名尤在杜伏威之上;手下又能人無數,縱使以三人的自信,這時能想到的亦只是如何偷偷溜走,再非如何去找錢獨關算賬。

照常理計,假若錢獨關要招待這麼尊貴的嘉賓,必是閤府婢僕列隊迓的陣仗。但以現在連個先來打掃執拾一下的準備功夫都欠奉的格局,不用説李密今趟的行蹤是絕對保密,卻偏給他們誤打誤撞的碰上了。

他們究竟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商量呢?

李密乃於兵法與詐術的人,只看他如何佈局殺死翟讓便可見一斑。他於百忙中空來此會錢獨關,自有天大重要的急事。

跋鋒寒低呼道:"快走!他們是到這裏來的。"寇仲環目一掃,最後目光落在立在畫室一角的大廚櫃處,道:"你們到外面找個地方躲躲,我要聽聽他們説什麼。"閃電般移到高達八尺的大櫃前,拉開櫃門,只見裏面全是畫紙,滿了櫃內的空間,那有他寇仲容身之所。

寇仲不敢怠慢,把一大?畫紙捧起,到剛來到他身旁的徐子陵懷內。

跋鋒寒立時會意,也趕來接過另一?畫紙,當兩人捧着重逾百斤的畫紙由另一邊窗門離開,寇仲則躲進櫃內騰空出來僅可容身的位置,關上櫃門時,錢獨關剛好推門進來,確是險至毫釐。

錯非高明如三人,不給李密察覺才是怪事。

櫃內的寇仲深一口氣,收斂全身的氣,進入《長生訣》內呼的道境,把體內的機能放緩,以避免為李密所察覺。

錢獨關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道:"密公請上坐!"接着是眾人坐下的聲音。

寇仲傾耳細聽,憑呼聲便知只有五個人在畫室內,其它三個人不用説都該是非凡之輩。不心中得意,任李密智比天高,亦想不到會有人先一步藏在畫室內。只希望徐子陵和跋鋒寒沒有行藏便成了。

李密的呼幼細綿長不在話下,其它另外兩人的呼聲亦是似有若無,顯示這兩人的武功絕不會比李密遜多少,只是這發現,便駭人之極。

李密那雄渾低沉的聲音在櫃外響起笑道:"這座藏清別院清幽雅緻,仿若鬧巿中的世外桃源,錢兄真懂享受人生。"錢獨關哈哈一笑道:"密公眼光獨到,一目瞭然的看透了小弟。我這人自少無大志,只望能長居温柔鄉內,快快樂樂度過這一生便算了,諸位切勿笑我。"寇仲心中暗罵,因為若錢獨關真是這種人,就不會當上襄陽城的城主。昨天更不會圍捕他和徐子陵。他這麼説只是向李密表態,一方面顯示自己不會和李密爭天下,另一方面則使自己居於更有利的談判形勢,一石二鳥,亦頗有謀略。

一把年青的男子聲音笑道:"錢城主真懂自謙。聽人説城主理萬機,曾試過七天晝夜不眠不休的工作,沒有踏出官署半步,力旺盛得教人佩服。"赫然是徐世績的聲音。

這番話明是捧錢獨關,其實卻暗示他們對錢獨關的情況瞭若指掌,驚告他不要耍手段。

錢獨關乾咳一聲,有點愕然地道:"那是錢某剛接掌襄陽時的事了,想不到徐軍師的消息這麼靈通。"李密淡淡道:"那是因為我們對錢城主有極高期望,所以特別留意城主的情況。"錢獨關哈哈笑道:"能得密公關注,錢某實在深榮幸。但望錢某不會令密公失望就好了。"接着嘆了一口氣道:"錢某本以為今次見密公時可獻上兩份大禮,只可惜功虧一簣,竟給那兩個小子溜了。"兩聲冷哼,一尖亢一低沉,同時響起,充滿不屑的意味,顯然來自那尚未發言的兩個人。

連在櫃內的寇仲,亦給哼音震得耳朵隱隱生痛,可見這兩人的內家功夫,是如何高明。

錢獨關顯然有點不大高興,聲音轉冷道:"幸好如今有名震漠北的長白派符真和符彥兩位老師親來,照我看這兩個可惡的傢伙已時無多。"寇仲在忖度符真、符彥是何方神聖時,李密岔開話題道:"聽説跋鋒寒和他們混到一塊兒。這突厥人據説乃繼畢玄之後西域最是武功卓異和天才橫溢的高手,兼且手段狠辣,殺人像呼般輕鬆灑,所以我們必須小心對待。"此人説話不卑不亢,不但表現出容人的襟,還於持重中見謙抑,不愧當今天下最具魅力和威望的領袖。

尖亢的男聲冷冷道:"密公放心,我兩兄弟無論對着什麼人,從不會輕忽託大的。"寇仲大懍然,心中反希望他看不起自己,那一旦應付起來會容易許多。

李密欣然道:"有符真老師這幾句話,這三個小子是死定了!錢城主有什麼寶貴意見,可供兩位老師參詳呢?"幾句説話,分別捧了錢獨關和符氏昆仲,又拉近了錢符三人之間的距離,建立起溝通的橋樑,於此可見李密過人之長。

錢獨關嘆了一口氣道:"我倒不是想長那兩個小子的威風,這兩人最厲害處是出手招式不依常規,千變萬化,奇功絕藝層出不窮。他們那種帶着強烈旋勁的真氣,更是令人難以應付。"徐世績狠狠道:"殺他們是刻不容緩,因從來沒人練成過的《長生訣》竟能被他們練出武功來,又每天都在進步中,若我們今次不把握機會痛下殺手,單是讓他們向李世民出‘楊公寶庫‘的秘密,我們便後患無窮。"寇仲心中打個突兀,為何徐世績會認為自己會把‘楊公寶庫‘的事告訴李世民呢?

聲音低沉的符彥道:"我大哥擅追蹤尋人之術,連王薄那賊都要甘拜下風。只要給我們追躡上他們,保證密公可去此擔憂。"李密沉聲道:"那就拜託兩位老師,但最好能在他們到達洛陽前趕上他們,否則一旦讓他們進入了王世充的勢力範圍,我們便難以糾集人手公然捕殺他們了。"符真、符彥高聲答應。

李密發出一陣雄渾悦耳的笑聲,嘆道:"能和錢城主對坐暢舒心腹,實李密平生樂事,來!讓李密先敬城主一杯。"寇仲知他將要傾吐更多大計,神一振,忙再收攝心神,留意竊聽。徐子陵和跋鋒寒此時藏身在一株老槐樹的枝葉濃密處,居高臨下瞧着下方遠處守衞森嚴的畫室,那兩大?畫紙則置於樹下一堆草叢內。

徐子陵尚是首次和這突厥高手單獨相處,心中湧起頗為複雜的覺。

他們間的關係頗為微妙。既親近,又像很疏離;既是惺惺相惜,但亦帶着競爭和對敵的意味,恐怕誰都不清楚其間真正的情況。

跋鋒寒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你是否也覺得有點奇怪呢?放着大廳、偏廳、內院這麼多更適合見客的地方不去,偏要到愛妾的畫室來商議,這絕對是不合情理的。"徐子陵淡淡道:"這就叫出人意表。更可看出錢獨關怕見李密的事會給傳出去,所以連婢僕都要瞞過,更可知今晚他們談的事會牽連到各方面的形勢利害,一個不好,説不定錢獨關就要城破人亡。"跋鋒寒啞然失笑道:"那他就亡定了。因為你的兄弟對他絕對無絲毫憐惜之心,更不會出手相助。"就在這刻,兩人同時生出驚覺,往左後方瞧過去,原來那座位於正中,本亮着燈光的小樓,燈火倏滅。

跋鋒寒微笑道:"那個白美人定是住在那裏,若我估料無差,這白美人絕不簡單,極可能是陰癸派滲進襄陽的細。"徐子陵不由想起李天凡派往飛馬牧場作細的宛兒,用的也正是同樣的居心和手段。

可知女實是最厲害的武器,沒多少個男人過得此關。

問道:"跋兄見過她嗎?"跋鋒寒點頭道:"見過一次。不過我也是見過婠婠後才興起這個奇想的。因為白清兒有種奇怪的特質,非常肖似婠妖女。"徐子陵心中懍然,跋鋒寒的觸覺鋭利得教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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