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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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玉頸,還在擦淚,寒緒也跟着低下頭,想看個仔細。

“我沒欺負你,你幹麼哭啊?”他還在懊惱。

因為你對我好啊…她沒説出,就靜靜體會,眼淚能苦能甜,她此時的心是甜的。

“好啦好啦!”寒緒頭一甩,彷彿有事委實難以決定,現在牙一咬,豁出去了。

“我…我那時説,我買你只是要你,沒有喜歡你,跟什麼情啊愛的無關…其實…不是這樣,那是謊話。”心臟咚地一震,君霽華緩緩放下手,垂眸對上一張彆扭的俊顏。男人此時蹲在她面前,照樣是大腳開開的蹲法,微仰頭,由下往上看她。

“有什麼好震驚的?就許你説謊,我就不能説啊?那、那…你説了一次,我也説了一次,一人一次很公平,咱們扯平,這件事算、算兩清了!”他忽地起身,君霽華仍看着他,着魔般看着,張無語。

這一次,他臉紅歸臉紅,沒再兇兇質問她看個啥勁兒,卻是伸出一手。

“回屋裏去吧。”低聲道。

看着那隻掌心朝上的大手,如此厚實,指節分明,掌紋深刻且乾淨,像能保人一輩子安穩。她笑着,淚水輕湧一波,剛拭乾的頰又濕了。

“嗯。”她出柔荑,握住他,讓他牢牢握着。

他牽着她走出梅樹林,往不遠處的三合小院走回。

夜風拂過樹梢,沙沙輕響,男人好聽的聲音雜在其間,似乎説道——“…還哭?好好好,等會兒回屋裏,上了榻,有得你好哭,我讓你哭個夠…噢!你咬我手?好,隨便你,反正你又哭又叫,最後還得咬我肩膀,你愛咬就咬,我受得住,我讓你咬個夠!噢——”又叫疼。沒辦法,他欠揍。

“老子不發威,還被你瞧成病貓啊?”這會子,換姑娘家尖叫,她被髮威的男人扛上肩,帶回屋裏頭“正法”***以前常聽“天香院”裏的姑娘們説,她們這一門營生,最好的下場就是找到賞花人,能從良,跟個好男人過子。她君霽華跟的這個男人離“好人”二字還差那麼一點天上、地下的距離,但跟他過子,很有滋味。

他的手下多是太湖一帶的漁樵農家,有生意上門,就接盤、銷盤,待忙過一陣,又化整為零,各歸其位。

她見過他幾個手下,名叫“六喜”的少年率可愛,一見她就臉紅,而綽號叫“鐵膽”的那名壯漢本是座小山,手臂能拿來讓她架鞦韆…她從不過問寒緒手底生意,不問他道上那些恩怨,他藏着她,卻也給她適度的自由。

他説她需要什麼,儘管開口,跟了他,就是他寒緒的人,他一定罩她。

她説,她想去爹孃墳前祭拜,但當年從江北被賣至江南“天香院”時,年紀很小,不記得爹孃葬在何處,連回鄉的路也模模糊糊…她怕他為難,笑着説她僅是隨口一提,不用當真,但兩個月後,他帶她到離江北大城約一腳程的郊外,在亂葬崗上找到一座破敗墳頭,已龜裂的墓婢上簡單刻有她爹孃姓名,刻字已淺,怕是再晚幾年也都不能辨認了。

她哭得淚漣漣,淚中包含太多情,還有太多、太多對他的謝。他什麼話也沒説,只是在她需要時抱緊她,他是羽翼大張的鷹,罩着她。

後來,她選了塊臨江寶地,將爹孃的墳遷走,修整得結實漂亮,寒緒跟她鬧了一頓脾氣,因為她不肯用他給的銀兩,而是拿自個兒這些年在“天香院”攢下的錢,買地、遷墳、修建墳墓,把手邊的錢花個光。值得慶幸的是,她還有個男人養她,即便他為了“不用他的錢”這種雞蒜皮的事,惱了她三天。

她拜訪過他幾個巢,一江南北,一江左右,共有十來處,都是小小的院子,適合過小子。

跟了他,她不再用僕婢,許多事全自己動手,不過其實也沒差,所有重活兒,他一肩全扛了。

他若閒來無事與她窩着,她還能下廚煮幾樣簡單家常菜,剛開始摸索時,當然顧不到香味,幸得她學什麼都快,只要有心,定有大進。和他在一起一年之後,她的廚藝已然不錯,雖辦置不出酒樓飯館裏的菜,也頗為可口。

只要是大節,他們會回江北大城的四合院,與姨和胡叔一塊兒過。

每次回去,她和朱拂曉總相見歡喜,有聊不完的話。

有幾次,她還當真溜進“綺羅園”內,窩在朱拂曉的“來清苑”裏彈琴、放歌、共舞…結果啊結果,還是東窗事發了。

和他在一塊兒的第二年中秋,他們回到江北城中,佳節剛過不久,她趁他出外辦事時溜去朱拂曉那兒。誰知她家的寒大爺法力無邊,不知如何察覺到,當晚一舉殺進“綺羅園”裏拎她出來,直接拎回四合院北屋,然後就見他青着臉,機括一扳,暗道出現眼前,她來不及跑,無法呼救,最後就是相當悽慘地被扛進去裏面。那一晚,他沒讓她睡…

至於今年…扳指算了算,是她跟了他之後的第三個年頭。

夏季。

四合院內那老槐樹上不知停着多少隻蟬,蟬聲熱鬧,吵得人無法午睡,但她其實還愛聽的,只是…她家的這位爺此時一臉詭笑,在聽完她傳話後,便着下巴,濃眉輪挑動,直瞅着她笑,只差沒發出嘿嘿笑聲,讓她背脊一陣涼,外頭夏陽驕盛,她寒卻一立起。…他在動什麼歪腦筋?

“你説,你那位拂曉姐姐、咱那位拂曉妹子要你帶話給我,問我能不能撥個空,和一位北方牧場來的朋友鄂奇峯見個面、説説話?”寒大爺問,突然五官一扭,不滿似的。

“我跟你説話,你坐那麼遠幹什麼?縫一件衣服比跟我説話重要嗎?這樣我説不下去!”他很愛鬧,常常為了一些芝麻綠豆大的事跟她鬧,鬧起來當真沒完沒了。有時她惱了,動手揍他,他竟然還一副受用的嘴臉。

暗暗嘆了口氣,君霽華放下正在縫補的男人衣物,與他一起坐在榻上。

她瞪他一眼。這樣可以了吧?

他笑咪咪,拉她的手,不滿都消失了。可以。

“就只是請你和對方見個面,那位姓鄂的大爺不知怎麼到拂曉姐姐那條路子,所以請她當個中間人。你會答應吧?”君霽華眸中浮出請求。

她的表情太好懂,一直沒學會掩飾,但,他就愛她這一點。

欺壓她、逗惹她時,她總是逆來順受,如果被他惹火,也只會怒瞪他,除非他嘴太賤,離她又近,才能“拐到”她幾下巴掌。

拐?

對。沒錯。就是拐。

他想他當真有病,被打着、打着,竟打出快意,見她臉蛋紅撲撲,眸子冒火氣,小手拍在他臉上,引起微痛,他便丹田氣熱,血沸騰,總很下地生出一股恨不得將她撕入腹的慾望。

抓着她軟綿綿的小手把玩,他慢道:“咱這位拂曉妹子跟那位鄂大爺啊…嘿嘿,嘿嘿嘿,不好説,不好説啊!真要説,準能説出一朵花來,這麼熱心熱腸牽這條線,事若能成,鄂大爺可別對不起人家姑娘家。”聞言,君霽華秀眉略揚。

“那位鄂大爺…寒爺已知道些什麼了嗎?”她亦覺朱拂曉有些不一樣,尤其提到那個北方牧場來的鄂大爺時,唉,怕的是池生波,又喜波生池。動情很好,就怕最終要領受辜負。

緒道:“這位北方牧場來的鄂大爺懂得摸我底細,在江南、江北打了不少暗樁,我當然要回敬、回敬。他摸我一把,我就倒摸他一把,他摸我一雙,我也跟他成雙成對。”一頓,他抓來她的手替自己口,很賴皮、很無恥地嘆氣。

“你也想摸摸我嗎?想吧?很想吧?唔,隨便你要摸幾把都成,我任你摸個盡興,絕對不反抗。”

“寒緒!”君霽華滿臉通紅,半是着惱、半是害羞。

現值夏天,屋外蟬聲一陣接連一陣,天氣雖非熱到難以忍受,但能保持清那是最好,因此為求透汗舒,他上半身僅套着一件無袖背心。

君霽華硬被抓去撫摸他的身體,摩挲過來又磨蹭過去,她發現那男首已突出、繃緊,隔着衣布都能明顯觸。

她聽到他的沙嘎呻,要不臉紅實在太困難啊!

“你、你到底答不答應?”

“答應什麼?”

“跟那位鄂大爺見面啊!”真氣人。

“你希望我答應嗎?”問聲無比的和藹可親。

君霽華頸後一涼。

沒辦法,跟他打過太多次道,吃過太多次虧,她也越活越,知道這個男不會簡簡單單、清清白白、乾乾脆脆就給出答覆。

一定有陷阱!

一定有!

因為…他又出適才那抹詭異笑容,充滿算計地盯着她猛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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