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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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驚黛在車內坐定，暗想不覺那把聲音好生悉，黑衣人扯去面罩，驚黛驚詫萬分地道:“是你！我原以為真的是那本人將我劫回去呢，景誠，你怎麼知道我在裴志坤那的？”那黑衣人便是王景誠，他笑了笑道:“九爺的事我焉能不知，只是他派你去探情報時我真不知情，你去了百樂門才得知，這樣太危險了，我們趕去百樂門問了侍者才知道你被裴志坤抓去了，只好扮成山澤的人將你救出來，不然，落在裴志坤手裏沒有好果子吃呢！”驚黛笑了笑，道:“不入虎，焉得虎子？只有接近裴志坤或是本人，我們才能探到情報。”王景誠卻堅決而果斷了道:“不行！這種事怎麼可以讓你去做？你不像我們這幫人，是專刺殺這些狗漢的！”驚黛卻道:“又有何不可？裴志坤與本人勾結，害國秧民，我也是中國人，如何就不能做這樣的事？”王景誠仍固執道:“不行，你只是一個閨房不出的小女子，這樣的事自然有我們去做…”驚黛打斷他:“不，景誠，赤英已經犧牲，本人在我們每一個人身上都欠下累累血債，戰場不分男女你我，你懂麼，赤英我唯一的弟弟，他已經去了，我若連他的仇都不報，那我不是枉作為人麼？”王景誠噙了眉，深深看住驚黛:“驚黛，你可知道這一去極可能便有去無回？我怎麼能讓你冒這個險？”面前這弱小女子，盡有品不完的美妙，卻不曾想到她看似柔弱的身下竟有那般強悍的心與意志，不令人起敬。而念及她隻身前往狼叢虎，只覺心如刀絞，他怎忍心罷手不管？他所要的。只是相見安好那般簡單，卻似乎遙不可及，眼前這女子的眸子如此深黑如一泓潭水，如此堅定，不可動搖。便沉聲道:“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我也知道，你已執意。只怕是我也攔不住，如景織那樣，將人鎖上又如何，若她的心已不在這裏，再多努力都只是枉然！”驚黛自王景誠眼中似看到萬千內容。而這內容只是瞬間即逝，未待她讀懂便化作他呵護地曖意，如她是景織，如他的妹般，他疼惜至深。驚黛低下頭。若自己是隻是景織的影子，那般亦是對了，他與她之間。那道鴻溝是淵，跨不過去便好好相凝相望罷。

而回了王府，驚黛一夜未眠，那心思如，纏繞在身。何時竟對王景誠有了異樣的心思麼？而怎麼可以？燕又良方才是她的夫，一生白髮相隨的君，即便他背棄，而怎麼自己亦那般快地便變了這顆自己也認為是堅如磐石般的心？一想到此。那自責變作一把匕首，刺入心臟，令人窒息，難以呼。驚黛豁然起身，將那柔綺地隱秘之情掐滅。

再難入眠。驚黛索起身，燃起房內的燈火。燈蕊曖黃，那澄黃的光鋪在面容之上如是為她飾上一層華麗的金粉，而這金粉剝落，驚黛捂着那瑕疵般的蝶斑，將手緩移開去，卻見得觸目驚心。

回憶地暗門將開，遠在陳年煙黃舊事裏，依稀可見曾經美麗的婦人跟隨她木訥忠厚的丈夫一同上山採胭脂花，不遠是兩個半大的孩子在山坡嬉戲，小男孩採了一把野菊，追着他的姐姐，尖叫道:“姐姐，姐姐，等等我，看我采地‮花菊‬，送給你好不好？”那坡上的女孩回首燦爛一笑。亦喚道:“赤英，快點，我們要趕上爹孃。”而那野地花海里起身的美麗婦人看着山坡上地兩個孩子，臉上展現無以倫比的美麗與詳和。兩個孩子跑近前來，各自手中都是一大把野花，爭先恐後地獻給那婦人:“娘，娘，這是我採的，做胭脂能用麼？”婦人接過那花束，放在揹着的竹簍裏，臉上笑意漾開:“看你們跑的滿頭大汗，驚黛，看好弟弟吧，別讓他亂跑。”那小女孩歡快地應着，便拉着年幼的弟弟往爹爹那邊去了。

兄妹兩人跑近，卻見平裏笑呵呵的爹爹卻一臉深沉地坐在那草地上，手中拿着一塊紫紅的石頭在左右細看着。女孩在爹爹身旁蹲下，好奇問道:“爹，這是什麼石頭呀？”爹爹回過神來，卻慌亂地起身，避開似地:“別靠近來，驚黛，帶你弟弟離開，去你娘那！快去！”驚黛從未見過爹爹這般樣子，便只得拉了弟弟回身往娘地身邊去。

那以後，便見爹孃神深沉，再無平素裏的歡聲笑語。而爹爹仍是每挑着擔子出去賣胭脂，直至有一，爹爹回來後一臉興奮地對娘道:“我找到另外的東西了！我終於找到了！”娘亦是高興地問:“真的麼？那我們可以做紫羅剎了麼？”驚黛好奇地近前問:“娘，什麼是紫羅剎呀？”而娘卻不回答，只是斥道:“小孩子，別問這麼多！”而驚黛記憶猶新，那夜爹孃亦是一夜未眠，在胭脂房裏通宵燃了燭火，在裂開的門縫裏，驚黛看見忙碌做胭脂地爹孃。

驚黛念及此，這才想起，那次在野地裏爹爹拾到的其實便是雲南毒蟲所衍下地紫泥石，皆因這紫泥石，自此一家毀了容貌，亦從此走上顛沛離的背井離鄉之路。

爹為娘抹上紫羅剎之時，那幻變而出的絕世容顏令爹孃相擁而泣，這紫羅剎經過百年的失傳，卻在他們手中得以重現，焉能不歡欣？而哪知，孃的面容在三後毀盡，自此娘便自封在屋內，再不見人，娘美麗了一生，卻面臨這般殘酷浩劫，她甚覺無顏再與爹爹相對，娘痛不生，尋短見，而好在爹爹發現及時，方才阻止了悲劇。

爹爹更是痛心，若非拾到紫泥石，若非鬼心竅要將紫羅剎重現於世，娘何會落得這般模樣，爹爹同樣早出晚歸，上山採藥醫治娘，只是未過多，爹爹也因沾了這紫羅剎而漸漸面容生起黑紋，連同驚黛與赤英，也難逃此毒禍害。

卻在全家愁雲慘霧之時，軍侵華，舉家逃難，爹孃最終是死在了半路上，爹爹臨終前將那胭脂志給驚黛，並一再告誡，再不可動紫羅剎的念頭，只要好好活下去，平安便好，驚黛終是垂淚而應，爹爹方才含笑離去。

而驚黛卻不曾守住自己對爹爹的承諾，再翻出那本胭脂志來，並將紫羅剎敷在了自己面容上。驚黛卻微微一笑，喃喃道:“爹爹，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