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雖是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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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裏賞月聯詩呢。”説着,便將方才二人所聯詩句重複一遍。妙玉笑道:“好詩,好詩,果然太悲涼了。不必再往下聯,若底下只這樣去,反不顯這兩句了,倒覺得堆砌牽強。

只是方才我聽見這一首中,有幾句雖好,只是過於頹敗悽楚。此亦關人之氣數而有,所以我出來止住。如今老太太都已早散了,滿園的人想俱已睡了,你兩個的丫頭還不知在那裏找你們呢。你們也不怕冷了?快同我來,到我那裏去吃杯茶,只怕就天亮了。”黛玉笑道:“誰知道就這個時侯了。走吧湘雲,妙玉姐姐的茶可是最享受的。”説着牽着湘雲,三人遂一同來至櫳翠庵中,只見龕焰猶青,爐香未燼。幾個老嬤嬤也都睡了,只有小丫鬟在蒲團上垂頭打盹。妙玉喚他起來,現去烹茶。

忽聽叩門之聲,小丫鬟忙去開門看時,卻是紫鵑翠縷與幾個老嬤嬤來找他姐妹兩個。進來見他們正吃茶,因都笑道:“要我們好找,一個園裏走遍了,連姨太太那裏都找到了。

才到了那山坡底下小亭裏找時,可巧那裏上夜的正睡醒了。我們問他們,他們説,方才亭外頭棚下兩個人説話,後來又添了一個,聽見説大家往庵裏去。我們就知是這裏了。”妙玉忙命小丫鬟引他們到那邊去坐着歇息吃茶。自取了筆硯紙墨出來,將方才的詩命他二人念着,遂從頭寫出來。

黛玉見他今十分高興,便笑道:“從來沒見你這樣高興。我也不敢唐突請教,這還可以見教否?若不堪時,便就燒了。若或可政,即請改正改正。”妙玉笑道:“你這小嘴又不饒人了,我也不敢妄加評贊。只是這才有了二十二韻,我意思想着你二位警句已出,再若續時,恐後力不加。我竟要續貂,又恐有玷。”黛玉道:“果然如此,我們的雖不好,亦可以帶好了。”妙玉道:“如今收結,到底還該歸到本來面目上去。若只管丟了真情真事且去搜奇撿怪,一則失了咱們的閨閣面目,二則也與題目無涉了。”二人皆道極是。妙玉遂提筆一揮而就,遞與他二人道:“休要見笑。依我必須如此,方翻轉過來,雖前頭有悽楚之句,亦無甚礙了。”二人接了看時。

只見他續道:香篆銷金鼎,脂冰膩玉盆。簫增嫠婦泣,衾倩侍兒温。空帳懸文鳳,閒屏掩彩鴛。濃苔更滑,霜重竹難捫。猶步縈紆沼,還登寂歷原。石奇神鬼搏,木怪虎狼蹲。贔屓朝光透,罘罳曉屯。振林千樹鳥,啼谷一聲猿。歧焉忘徑,泉知不問源。

鐘鳴櫳翠寺,雞唱稻香村。有興悲何繼,無愁意豈煩。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誰言。徹旦休雲倦,烹茶更細論。

後書:《右中秋夜大觀園即景聯句三十五韻》黛玉湘雲二人皆讚賞不已,湘雲道:“可見我們天天是舍近而求遠。現有這樣詩仙在此,卻天天去紙上談兵。”妙玉笑道:“明再潤起來方是好詩,如今且先喝茶罷。”説着給湘雲黛玉都斟了茶。湘雲喝了茶,更是讚不絕口,黛玉笑道:“怎樣,我説妙玉姐姐的茶是享受吧?”卻想起湘雲這兩總是不大神,便道:“妙玉姐姐除了這詩詞和香茗,醫術也是了得的,這些見你不利,何不讓姐姐給你看一看?”湘雲道:“這大晚上已是叨擾,再不敢勞駕的。”妙玉笑道:“也不用聽顰兒這滿嘴的胡説,我只不過略懂些醫術而已,我見你面是差一些,若不嫌棄,還請借脈象一觀。”湘雲只得將衣袖挽了上來,出白的胳膊遞給妙玉。妙玉閉了眼,將三修長如葱的玉指壓在湘雲腕上閉眼診了一會兒,又換了另一隻手也診了一番,方睜開眼笑道:“可是身子經常乏累?”湘雲紅着臉點了點頭。黛玉問道:“好姐姐,雲妹妹是什麼病?可厲害?”妙玉笑道:“不妨事,只是常理之數,如今也不用用藥,只平裏多注意休養,不要太勞累,不要受了風寒便是了。”湘雲只怕妙玉發現自己有了身孕,見妙玉這麼説,忙道:“正是呢,多謝妙玉姐姐了,如今已經這般時候了,總要回去睡一會子才行,林姐姐,你回麼?”黛玉自那和寶玉親近之後,還沒和妙玉相處,如今正想將滿肚子的甜美拿出來説給妙玉,因笑道:“我累了,走不動了,況且這茶才吃了第二泡,才出味呢,不如你也不走了,咱們再説一會子話,在這裏胡亂睡一會就是了。”湘雲道:“這可太叨擾了,我還是回去好了。”黛玉道:“也好,那你只管把外面那羣人都帶回去吧,就説我懶怠走,不回去了。”湘雲便起身告辭,帶領丫鬟出來。妙玉送至門外,看他們去遠,方掩門進來,在黛玉小股上拍了一巴掌道:“你這小丫頭子,居然敢夜不歸宿了。”黛玉笑着按着妙玉坐了,又倒了兩杯茶來,便輕輕坐在了妙玉腿上道:“好姐姐,我只是想和你説説話嗎。”妙玉攬住了黛玉的笑道:“顰兒,你的神頭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如今鬧了一晚上,天都要亮了,你還這麼神,看你這模樣,是有什麼開心的事兒瞞着姐姐?”黛玉羞道:“哪裏有什麼開心的事?”妙玉笑道:“還説沒有,都在你臉上寫着呢。讓我來猜猜,是和寶玉…”見黛玉臉紅着低了頭,便問道:“你…你也和寶玉…”黛玉掛着妙玉的臉道:“好姐姐,腦子裏都想的是些什麼,好不知羞。”妙玉臉上也一紅,道:“那是?”黛玉這才扭捏道:“他…他親了我。

本來是想那樣,只是我不依…”妙玉在黛玉臉上輕輕擰了一把笑道:“前裏你還把我這當姐姐的拱手相送,如今怎麼輪到你就這般起來?”黛玉道:“顰兒只是想留着清白的身子在房之再給了他。”妙玉點了點頭,沉了片刻又問道:“我聽説湘雲是半年前就嫁出去了,只是剛過門子沒幾就守了寡,可是有的?”黛玉點了點頭:“湘雲身世本和我差不多,都是可憐的,只有老太太疼她些,也是打小跟我一處長大的。説來好笑,小時候我還經常和她生氣的,還都是為了寶玉多一些。”妙玉道:“哦?她也跟你一般和寶玉青梅竹馬的?”黛玉點了點頭。

妙玉哦了一聲,心中已經猜到一二。黛玉問道:“雲丫頭也是個有才情的,方才正是看我心中孤寂,想念家鄉才來安我,其實我知道,她的心裏也一定是苦的。只是姐姐怎麼也關心起這些事來?”

“我?我也只是好奇,隨便問問。”二女又説了許多話,不在話下。卻説八月十五寶玉去北靜王府吃酒聽戲,直至天矇矇亮才回來,到了園子裏見酒席已撤,只得回了怡紅院,剛要敲門,門卻打裏面開了。

只見晴雯批了一件衣服道:“小祖宗,你在那邊又耍得瘋了,害人等到這會子。”説着用手遮着小嘴打了個哈欠。

寶玉見晴雯一臉疲憊,不由心疼:“好姐姐,你只管睡你的,何苦這麼熬着,當心又病了可不是鬧的。”説話間來到裏屋,晴雯一面幫寶玉寬衣一面到:“那些小蹄子一個比一個懶的,睡着了更跟屍的一般,叫都叫不醒的,我只想着你若回來沒人給開門豈不生氣,倒不如我多等一會子罷了,讓她們死屍去。”寶玉見晴雯小手有些冰涼,便道:“憑你有這份心,也該多穿些衣服才好,雖是八月,這後半夜水下來也是涼人,當心着涼可不是鬧的。看你這小手這般冰冷,快讓我給你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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