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瞬間了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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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玄彌毫無防備，陡然間被這奇芒穿壁而入，照得他睜眼難開，雙目一陣刺痛，連忙急急跳至內陰暗處，不敢直視那瑰麗寶光，略一定了定神。這才發覺，原本陰森晦暗的山，就在這會兒已是光華灩灩，滿室霓彩。

那奇光芒轉處，更是水漾漾地像是注了滿地輝，粼粼跳動，虹影浮霞，燦然而有生命力，隱隱之間，赤玄彌竟有足不着地，如入水中，身旁金鯉躍波，白鯨逐，至大至小同於一池的錯覺，依稀之間，但覺眼前碧影盪漾，綠水滿塘，其中挾帶着淡淡嫣紅，微妙香潔，素淨雅白，居然彷佛是瞧見了一朵金蓮緩緩地池中浮出，倚着翡翠玉葉，菡窞吐蕊，清濯其華，緩緩地自中心綻開，心中不期然地便道:“八葉紫金蓮，這一定就是八葉紫金蓮。”想及八葉紫金蓮，赤玄彌心中就是一陣悸動，這八葉紫金蓮於他關係之重大，天下事物與之相比，便都顯得微不足道。

何況異寶出世，必有奇兆，想那八葉紫金蓮乃是佛門聖物，釋教至寶，相傳上古之時，佛祖降生，乘六牙白象投胎於摩耶聖母，方生之時，便能無人扶持，即行四方，各舉七步，口中唱曰:“天上天下，唯吾獨尊。”其時，諸天拜服，地湧雙池，又有九龍吐水，浴牟尼身，足出大蓮華，十方大地，皆悉震動，這八葉紫金蓮，便是當佛蓮，其聖潔至清之意，不言可喻。

赤玄彌又驚又喜，峨嵋山佛光大盛，必有仙寶出土，敢緊便向那發光之所望去，但見那光並非發自中，而是來自山外，只因光照強烈，受冰壁所阻，這才灑出如水波光，透過冰雪折，芒生七彩，遍卷中。

雖是如此，赤玄彌身在中，透過冰壁往外望，總是看不清楚那佛光來處，心中大急，喝了一聲，掌力到處，黑氣卷湧，一掌將那冰壁擊了個粉碎，晶光冰珠落灑無數，全部鑲於地上，遠遠望去，竟似在地上嵌滿千萬顆星鑽瑪瑙，左右兩邊聚帶如銀，化成了兩條玉錦，正好為赤玄彌鋪了條冰道。

赤玄彌急馳出，極目遠眺，正好瞧見數十里外，一道金光自羣山幽谷之中透天而出，穿破重重煙嵐，開了長空雲，彷佛接通了天界人間，正自如花朵般，倒持垂掛，光遍四野，數十里方圓之內，但見淡淡金波細飄如紗，慈光大放，片刻間覆盡了滿山碧翠，映照了蔚藍穹蒼，全都置於那佛光的沐浴之下。

點點金芒閃爍，襯托着蒸騰昇起的林間桑，於濛濛青氣中盪出幾縷金光，白雲如縷，自林梢間飄過，紫嵐如煙，若有似無地於松柏之中，蒼勁裏蒙上了幾許堅忍，聖潔中涵藴了無限慈悲，剎那間，便真如那佛經中所言的極樂世界一般。

百鳥好鳴，無憂無慮，羣花盛開，妙華莊嚴。赤玄彌雖然身在魔道，此刻不知不覺也受眼前這莊嚴温和的景象所引，忍不住説道:“好美。”原本心中熊熊而燃的焚體慾火，便在轉眼間寂然而滅，半點不存，依稀之間，心底還升起了向善之心，原有的爭霸雄心，一時間大受壓抑，隱隱約約，竟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念頭，腦中亦不由自主地想道:“紅塵俗世一場空，我遍尋法身，所為何來？”正茫然間，林下悲聲驟鳴，咩咩而叫，頓時將他驚醒，定睛一瞧，正好看見一名獵户，手挽強弓，繫長刀，大笑道:“好東西，且看你哪裏走？還不給我躺下。”颼颼數響，那獵户勁矢離弦，對正了一頭前足已跛，半蹲地上的母鹿去。

原來那母鹿受獵户所設的陷阱所害，前足被獸夾得鮮血淋漓，痛不能舉，便趴了下去，身旁兩頭小鹿見母親痛苦，低頭朝母鹿受傷的前足便，似想藉由舐，為母鹿稍抑痛苦，母鹿則是伸長了頸子，向着兩頭小鹿頸項摩擦，不時還理着兩小鹿的頭頂髮，渾然沒注意到那獵户已然靠近，正自挽箭拉弓，朝它們來。

待得獵户大笑，弓弦響處，尖簇疾飛，頓時驚動了一大兩小三頭花鹿，本能反應，兩頭小鹿當先便展開四足，飛也似的躍入了一處矮樹叢，轉眼不見。

那母鹿則因受獵户所設的獸夾夾傷，才弓起了半身，掙扎着想跑開，獵户勁矢已到，不偏不倚，正中那母鹿左頸。

那母鹿悲鳴了一聲，膝下猛折，才起的身子便又趴了下去，頸項之間，血如泉湧，猛力地四足亂踢，的的有聲，得沙煙四起，黃霧漫漫。颼颼兩響，那獵户再發兩箭，全在母鹿頭上，顯然是要將那母鹿死，再取其皮骨，以唯生計。

那母鹿迭受重創，又是傷在致命之處，掙扎了好一會，汨汨出的鮮血染紅了土地，四足也漸漸無力，躺在地上，只是偶爾動上一動，踢上一踢。

原本黑亮的眼珠光華漸褪，彷佛包在一團霧氣水光之中，靜靜地瞧着那由樹叢中現身的獵户，神態歡愉地向它走來，手中出了長刀，亮閃閃地舞動着銀光。

那母鹿似是知道自己死期將近，悲叫了一聲，正試圖做臨死前的最後掙扎，獵户已經來到身前，大喜道:“好傢伙，等了好幾天，終於等到一隻像樣的了，可惜跑了兩隻小的，可惜，可惜。”他邊説邊嘆息，似乎不以獵得大鹿而滿足，反而惋惜跑掉的兩頭小鹿，手中刀白光乍起，當頭便向母鹿斬下。

就在此時，獵户身旁的矮叢亂搖，沙沙做響，驀然間，一個黃影自樹叢中急竄而出，撲向獵户。那獵户猝不及防，頓時被那黃影撲中，將他撞得人影馬翻，倒在地上，成了個滾地葫蘆，腹之間如受蹄足所蹴，又痛又怒，忍不住便罵道:“什麼東西？”原本直砍的長刀倏成斜揮，反向了上去，刀光過處，但聞悲鳴哀哀，血花崩現，染紅了一地黃沙。

那獵户無端受襲，腹間奇痛如折，連一口氣都會牽動傷處，火辣辣地有如千萬針頭攢刺，不怒罵道:“媽的，小畜牲，竟敢傷我？老子今天不將你砍成十七二十八段，老子就不姓段。”説着，提刀便向一頭後足已斷，血如注的小鹿，惡狠狠地走去，手中兇芒畢，就要將它砍成兩截。

赤玄彌人在高處，居高臨下，林間總總，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見到那先前受到驚嚇，慌忙跑開的兩頭小鹿，一頭奔回救母，另一頭則不知所蹤，就是不由得口熱血上湧，翻騰澎湃，心中風大作，惡濤迭，一雙手微微發麻、發熱，忍不住就想出手，救那林下一大一小兩頭麋鹿。

就在他心生善念，卻還猶豫不決，不知應否出手救那小鹿之時，那獵户已然在吒喝聲中出刀，砍向小鹿。

小鹿先前被他反一刀，已然重創，獵户揮刀再砍，雖是極力閃躲，卻仍舊逃不過死神呼喚，被獵户一刀劈中，腦漿迸裂，當場慘死。

一旁的母鹿則是悲叫不已，將獸夾扯得當鋃當鋃地響，朝着小鹿軟倒的屍身不住掙扎託曳，伸長了脖子，做勢要小鹿，卻又構不着，只了滿地鮮血，正緩緩地和着黃泥，滲入土中。

赤玄彌站立山頭，眼見獵户殺鹿，手段殘忍，不心中如沸，一股豪俠之氣油然而生，怒喝道:“住手。”足下一彈，赤玄彌飛身而下，便向那獵户撲去。奈何，他畢竟是晚了一步，就在他堪堪撲到之時，那獵户手起刀落，已將母鹿劈死。

赤玄彌又驚又怒，眼睜睜地看那獵户一刀砍在鹿頭上，便彷佛是砍在自己心頭似的，也不知怎地，原本冷殘無情的他，居然在這佛光四的當兒，興起了一絲不捨不忍之心，對蒼生苦難同身受，口既沉又悶，直似了一團重物，卻又掏拿不出，忍不住便要怒吼出聲，舒卻中積鬱。

那獵户一刀將母鹿劈死，陡然耳邊喝聲大作，既急且怒，不嚇了一跳，瞥眼瞧見半空中一團黑影向自己撲來，陰氣森森，本能反應便驚道:“什麼東西？”手中長刀揮，白光又閃，自下而上砍向赤玄彌。赤玄彌對他下手殘忍，一連殺了兩頭麋鹿，早就心生不滿，如今獵户揮刀向他砍來，更是怒由心起，不發不快，隨即暴烈道:“你給老子下地獄去。”但見他兩臂伸縮，吐出團團黑氣，手掌拍落，正中獵户天靈，一掌便將他擊了個腦漿四溢，瞬間了帳，也算是出了中一口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