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简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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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本无事,庸人自扰;唯通则简,冰消皎。集《通简》。

唐文宗文宗将有事南郊,祀前,本司进相扑人。上曰:“我方清斋,岂合观此事?”左右曰:“旧例皆有,已在门外抵候。”上曰:“此应是要赏物。可向外相扑了,即与赏物令去。”又尝观斗,优人称叹:“大好!”上曰:“既好,便赐汝!”(评注:既不好名,以扬前人之过,又不好戏,以开幸人之端,觉革弊纷更,尚属多事,此一节可称圣主。)【译文】唐文宗李昂将要到南郊举行祭天活动。去祭祀之前,主管官员奏说,已将相扑手带来了。文宗说:“我正在清静斋戒,怎么能看相扑?”侍臣们说:“按旧例祭天前都有观看相扑的项目,相扑手已在门外等候了。”文宗说:“这是想要赏赐东西罢了,可让他们就在外面相扑,完事后就赏赐把他们打发走。”又有一次文宗看斗,旁边一个优伶称叹道:“好一只大公!”文宗说:“你既然说好,就把赏给你吧!”宋太宗孔守正拜殿前都虞候。一侍宴北园,守正大醉,与王荣论边功于驾前,忿争失仪。侍臣请以属吏,上弗许。明俱诣殿廷请罪,上曰:“朕亦大醉,漫不复省。”(评注:以狂药饮人,而责其勿,难矣。托之同醉,而朝廷之体不失,且彼亦未尝不知警也。)【译文】北宋太宗赵光义时,孔守正任殿前都虞候,一天,侍臣们陪太宗在北园宴饮,孔守正喝得酩酊大醉,与殿前指挥使王荣在太宗面前各论自己的战功,争执起来,很失礼仪。侍臣们请求把他们给有关官员去问罪,太宗没有答应。第二天,他两个一同到金銮殿上请罪,太宗说:“朕昨天也喝得大醉,胡胡涂涂不再记得有过什么事。”宋真宗宋真宗朝,尝有兵士作过,于法合死,特贷命决脊杖二十改配。其兵士高声叫唤乞剑,不服决杖,从人把捉不得,遂奏取进止。传宣云:“须决杖后别取进止处斩。”寻决讫取旨,真宗云:“此只是怕吃杖;既决了,便送配所,莫问。”【译文】北宋真宗赵恒当朝时,有一个士兵犯了罪过,按法律应当处死。真宗饶他一命,判决打二十脊杖发配远方。这个士兵高声叫唤愿受剑处死,而不愿服处杖刑。执刑的人把握不住如何是好,于是向真宗奏请处理意见。殿上传宣圣旨道:“必须先服杖刑后,再来听旨是否处斩。”不一会施过杖刑后,执刑者来取圣旨,真宗说:“他只是害怕挨杖刑;既然已经打过了,就送去发配之地,别的不再问了。”曹参二条曹参被召,将行,属其后相;“以齐狱市为寄。”后相曰:“治无大此者乎?”参曰:“狱市所以并容也,今扰之,人何所容乎?”参既入相,一遵萧何约束,唯夜饮醇酒,无所事事,宾客来者皆有言,至,则参辄饮以醇酒;间有言,又饮之,醉而后己,终莫能开说。惠帝怪参不治事,嘱其子中大夫窟私以意叩之。窟以休沐归,谏参,参怒,答之二百,帝让参曰:“与窟何治乎?乃者吾使谏君耳。”参兔冠谢曰:“陛下自察圣武孰与高帝?”上曰:“朕安敢望先帝?”又曰:“视臣能孰与萧何?”帝曰:“君似不及也。”参曰:“陛下言是也,高帝与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夫,不亦可乎!”帝曰:“君休矣。”(评注:不是覆短,适以见长。)吏廨邻相国园,群吏呼饮酒,声达于外。左右幸相国游园中,闻而治之。参闻,乃布席取酒,亦呼相应。左右乃不复言。

(评注:极绘太平之景,陰消近习之谗。)【译文】汉惠帝时,曹参为齐国丞相,萧何死后,曹参被召往长安继萧何在中央任丞相。临别的时候,他嘱咐继他任齐相的人说:“要把齐国的刑狱和集市留意好。”继任的齐相问道:“国家的政治没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事情了吗?”曹参说:“监狱和集市都是安排坏人的场所,你现在如果处理不好二者的平衡关系,把坏人安置到什么地方去呢?”曹参到中央继任丞相后,一切遵守萧何原来的法规办事,他自己只是夜饮酒作乐,没有出台什么新举措,来访的客人们都想跟他谈些事,一到他那里,就被曹参招待喝酒;其间想谈事,又被一个劲儿劝酒,直到被灌醉方才罢休,到底也没能说成什么事。

汉惠帝刘盈责怪曹参不治理政事,就让曹参的儿子、中大夫曹窟私下里把自己的责备之意去问一问曹参。曹窟以休息、沐浴为理由回家,劝谏曹参去治理朝政。曹参听了大怒,怞了曹窟二百鞭子。

汉惠帝责问曹参说:“你为什么要打曹窟呢?这是朕派他去劝你的。”曹参取下帽子行礼谢罪说:“陛下自已掂量掂量,陛下与高帝相比谁更圣明英武?”惠帝说:“朕怎敢与高帝相比呢?”曹参又说:“陛下看臣的才干与萧何相比谁更强?”惠帝说:“你似乎比不上萧何。”曹参说:“陛下所说的很对呀。高帝与萧何平定了全国,法令已经订得很清楚了,陛下无为而治,臣等谨守职分,遵循着既定的法令不离,不也就行了吗!”惠帝明白了曹参的心意,就对他说:“那你就去休息吧!”丞相曹参的衙门和相府的后花园相邻。衙门中的属吏们成天在衙中呼饮酒,喧哗声音传到墙外很远。曹参的随从们随他到后花园游玩,心里幸灾乐祸,心想曹丞相听到他们的喧闹声,一定会整治他们。谁知曹参听到隔墙的热闹声后,就命人摆席取酒,也呼喧闹,和衙中属吏们相呼应,曹参的随从们这也才不再说什么了。

李及曹玮久在秦中,累章求代。真宗问王旦:“谁可代玮者?”旦荐李及,上从之。众疑及虽谨厚有行检,非守边才。韩亿以告旦,旦不答。及至秦州,将吏亦心轻之。会有屯戍军白昼掣妇人银钗于市,吏执以闻。及方坐观书,召之使前,略加诘问,其人服罪。及不复下吏,亟命斩之,复观书如故,将吏皆惊服。不声誉达于京师。亿闻之,复见旦,具道其事,且称旦知人之明,旦笑曰:“戍卒为盗,主将斩之,此常事,何足为异!旦之用及,非为此也。夫以曹玮知秦州七年,羌人(上龙下言)服。玮处边事已尽宜矣。使他人往,必矜其聪明,多所变置,败玮之成绩。所以用及者,但以及重厚,必能谨守玮之规模而已。”亿益叹服公之识度。

(批:张乘崖自成都召还,朝议用任中正代之,或言不可,帝以问王旦。对曰:“非中正不能守咏之规也。”任至蜀,咨咏以为政之法。咏曰:“如己见解高于法,则舍法而用己;勿徇己见。”任守其言,卒以治称。后生负才,辄狭小前人制度,视此可以知戒。)戒更革赵韩王(普)为相,置二大瓮于坐屏后,凡有人投利害文字,皆置其中,即焚之于通衢。李文靖曰:“沆居相位,实无补万分,唯中外所陈利害,一切报罢,聊以补国尔。今国家防制,纤悉具备,苟轻徇所陈一一行之,所伤实多。佥人苟一时之进,岂念民耶!”陆象山云:往时充员敕局,浮食是惭。唯是四方奏请,廷臣面对,有所建置更革,多下看详。其或书生贵游;不谙民事,轻于献计,一旦施行,片纸之出,兆姓蒙害,每与同官悉意论驳,朝廷清明,尝得寝罢。编摩之事,稽考之勤,何足当大官之膳?庶几仅此可以偿万一耳。”(批:罗景纶:“古云:‘利不什不变法’,此言更革建置之不可轻也,或疑若是则将坐视天下之弊而不之救欤?不知革弊以存法可也,固弊而变法不可也;不守法而弊生,岂法之生弊哉!韩、范之建明于庆历者,革弊以存法也;荆公之施行于熙宁者,因弊而变法也。一得一失,概可观矣。”)御史台老隶宋御史台有老隶,素以刚正名,每御史有过失,即直其梃。台中以梃为贤否之验。范讽一召客,亲谕庖人以造食,指挥数四。既去,又呼之,叮咛告戒。顾老吏梃直,怪而问之。答曰:“大凡役人者,授以法而责以成。苟不如法,自有常刑,何事喋喋?使中丞宰天下,安得人人而诏之!”讽甚愧服。

(批:此真宰相才,惜乎以老隶淹也!终县老人仅知甲子,犹动韩宣之惜,如此老隶而不获荐剡,资格束人,国家安得真才之用乎!若立贤无方,则萧颖士之仆,(颖士御仆甚,或讽仆使去,仆曰:“非不去,其才耳!”)可为吏部郎,甄琛之奴,(琛好奕,通宵令奴持烛,睡则加挞。奴曰:“郎君辞父母至京邸,若为读书,不辞杖罚,今以奕故横加,不亦太非理乎!”琛惭,为之改节。)韩魏公之老兵,(公宴客,睹一营杏花,戏曰:“髻上杏花真有幸。”应声曰:“枝头梅子岂无媒!”席散,公命老兵唤。已而悔之,呼老兵,尚在。公问曰:“汝未去耶?”答曰:“吾度相公必悔,是以未去。”)可为师傅,其他一才一伎,又不可枚举矣。)汉光武光武诛王郎,收文书,得吏人与郎关谤毁者数千章。光武不省,会诸将烧之,曰:“令反侧子自安!”(批:宋桂王休范举兵得,萧道成击斩之。而众贼不知,尚破台军而进。中传言休范已在新亭,士庶惶惑,诣垒投名者以千数。及至,乃道成也。道成随得辄烧之,登城谓曰:“刘休范父子已戮死,尸在南冈下。我是萧平南,汝等名字,皆已焚烧,勿惧也!”亦是祖光武之智。)薛简肃(二条)薛简肃公帅蜀,一置酒大东门外,城中有戍卒作,既而就擒,都监走白公。公命只于擒获处斩决。(边批:己平矣。)民间以为神断。不然,妄相攀引,旬月间未能了得,非所以安其徒反侧之心也。

(批:稍有意张大其功,便不能如此直捷痛快矣。)民有得伪蜀时中书印者,夜以锦囊挂之西门。门者以白,蜀人随者以万计,皆汹汹出异语,且观公所为,公顾主吏藏之,略不取视,民乃止。

(批:梅少司马国桢制阃三镇。虏酋或言于沙中得传国玺,以黄绢印其文,顶之于首,诣辕门献之,乞公题请。公曰:“玺未知真假,俟取来,吾阅之,当犒汝。”酋谓:“累世受命之符,今为圣朝而出,此非常之瑞,若奏闻上献,宜有封赏,所望非犒也。”公笑曰:“宝源局自有国宝,此玺即真,无所用之,吾亦不敢轻渎上听。念汝美意,命以一金为犒,并黄绢还之。”酋大失望,号哭而去。或问公:“何以不为奏请?”公曰:“王孙有言:‘在德不在鼎’。况虏酋视为奇货,若轻于上闻,酋益挟以为重。万一圣旨征玺,而玺不时至,将真以封赏购之乎?”人服其卓识。此薛简肃藏印之意。

天顺初,虏酋孛来近边求食,传闻宝玺在其处。石亨领兵巡边,乘机取之。上以问李贤,贤曰:“虏虽近边,不曾侵犯,今无故加兵,必不可。且宝玺秦皇所造,李斯所篆,亡国之物,不足为贵。”上是之。梅公之见,与此正合。)张咏张忠定知益州。民有诉主帅帐下卒恃势吓取民财者,(先是贼李顺陷成都,诏王继恩为招安使讨之,破贼,复成都,官军屯府中,恃功骄恣。)其人闻知,缒城夜遁。咏差衙役往捕之,戒曰:“尔生擒得,则浑衣扑入井中,作逃走投井中来。”是时群汹汹,闻自投井,故无他说,又免与主帅有不协名。

(批:按忠定不以耳目专委于人,而采访民间事悉得其实。李畋问其旨,公曰:“彼有好恶,我聪明,但各于其,询之又询,询君子得君子,询小人得小人,虽有隐匿者,亦十得八九矣。”子犹曰:张公当是绝世聪明汉!)诸葛孔明丞相既平南中,皆即其渠率而用之。或谏曰:“公天威所加,南人率服。然夷情叵测,今服,明复叛,宜乘其来降,立汉官分统其众,使归约束,渐染政教。十年之内,辫首可化为编氓,此上计也!”公曰:“若立汉官,则当留兵;兵留则口无所食,一不易也。夷新伤破,父兄死丧,立汉官而无兵者,必成祸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废杀之罪,自嫌衅重,若立汉官,终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不留兵,不运粮,纲纪定,夷汉相安。”(批:晋史:桓温伐蜀,诸葛孔明小吏犹存,时年一百七十岁,温问曰:“诸葛公有何过人?”史对曰:“亦未有过人处。”温便有自矜之。史良久曰:“但自诸葛公以后,更未见有妥当如公者。”温乃惭服。凡事只难得“妥当”此二字,是孔明知己。)高拱隆庆中,贵州土官安国亨、安智各起兵仇杀,抚臣以叛逆闻。动兵征剿,弗获,且将成。新抚阮文中将行,谒高相拱。拱语曰:“安国亨本为群拨置,仇杀安信,致信母疏穷、兄安智怀恨报复。其恶互讦,总出仇口,难凭。抚台偏信智,故国亨疑畏,不服拘提,而遂奏以叛逆。夫叛逆者,谓敢犯朝廷,今夷族自相仇杀,于朝廷何与?纵拘提不出,亦只违拗而已,乃遂奏轻兵掩杀,夷民肯束手就戮乎?虽各有残伤,亦未闻国亨有领兵拒战之迹也,而必以叛逆主之,甚矣!人臣务为欺蔽者,地方有事,匿不以闻;乃生事幸功者,又以小为大,以虚为实,始则甚言之,以为邀功张本,终则成之,以实已之前说,是岂为国之忠乎!(边批:说尽时弊。)君廉得其实,宜虚心平气处之,去其叛逆之名,而止正其仇杀与夫违拗之罪,则后必出身听理。一出身听理,而不叛之情自明,乃是止坐以本罪,当无不服。斯国法之正,天理之公也。今之仕者,每好于前官事务有增加,以见风采。此乃小丈夫事,非有道所为,君其勉之!”阮至贵,密访,果如拱言,乃开以五事:一责令国亨献出拨置人犯,一照夷俗令赔偿安信等人命,一令分地安疏穷母子,一削夺宣职衔,与伊男权替,一从重罚以惩其恶。而国亨见安智居省中,益疑畏,恐军门而杀之,(边批:真情。)拥兵如故,终不赴勘,而上疏辨冤。阮狃于浮议,复上疏请剿。拱念剿则非计,不剿则损威,乃授意于兵部,题覆得请,以吏科给事贾三近往勘。(边批:赖有此活法。)国亨闻科官奉命来勘,喜曰:“吾系听勘人,军门必不敢杀我,我乃可以自明矣!”于是出群而赴省听审,五事皆如命,愿罚银三万五千两自赎。安智犹不从,阮治其用事拔置之人,始伏。智亦革管事,随母安。科官未至,而事已定矣。

(批:国家于土司,以戎索羁摩之耳,原与内地不同。彼世享富贵,无故思叛,理必不然。皆当事者或俊削,或慢残,或处置失当,而成之。反尚可原,况未必反乎?如安国亨一事,若非高中玄力为主持,势必用兵,即使幸而获捷,而竭数省之兵粮,以胜一自相仇杀之夷人,甚无谓也。呜呼!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吾今安得不思中玄乎!

倪文毅孝宗朝,云南思叠梗化,守臣议剿。司马马公疏:“今中外疲困,灾异叠仍,何以用兵?宜遣京朝官往谕之。”倪文毅公言:“用兵之法,不足尉之有余。如公之言,得无示弱于天下,且使思叠闻而轻我乎?遣朝官谕之,固善;若谕之不从,则策窘矣。不如姑遣藩臣有威望者以往,彼当自服,俟不服,议剿未晚也。”乃简参议郭公绪及按察曹副使玉以往。旬余抵金齿,参将卢和统军距所据地二程许,而次遣人持檄往谕,皆被拘。卢还军至千崖,遇公,语其故,且戒勿迫。公曰:“吾受国恩,报称正在此,如公言,若臣节何?昔苏武入匈奴十九年尚得生还,况此夷非匈奴比!万一不还,亦份内事也!”或谓公曰:“苏君以黑发去,白发还,君今白矣,将以黑还乎?”公正不答。是,曹引疾,公单骑从数人行,旬至南甸,路险不可骑,乃批荆徒步,绳挽以登。又旬,至一大泽,戛都土官以象舆来,公乘之;上雾下沙,晦淖踬,而君行愈力。又旬,至孟濑,去金沙江仅一舍。公遣官持檄过江,谕以朝廷招来之意。夷人相顾惊曰:“中国官亦至此乎!”即发夷兵率象马数万,夜过江,抵君所,长槊劲弩,环之数重。有译者泣报曰:“贼刻已焚杀矣!”公叱曰:“尔敢为间耶?”因拔剑指曰:“来渡江,敢复言者,斩!”思叠既见檄,谕祸福明甚,又闻公志决,即遣尊长数辈来受令,及馈土物。公悉却去,思叠面语,先叙其劳,次伸其冤,然后责其叛,闻者皆俯伏泣下,请归侵地。公许之,皆稽首称万寿,声动地。公因诘卢参将先所遣人,出以归公。卢得公报,驰至,则已撤兵归地矣。

(评注:才如郭绪,不负倪公任使,然是役纪录,止晋一阶,而缅功、罗防功,横杀无辜,辄得封荫。呜呼!事至季世,不唯立功者难,虽善论功者亦难矣!)【译文】明孝宗弘治十四年,云南盂密宣抚司的恩叠违抗朝廷政令,云南巡抚奏请征剿。兵部尚书马文升上疏说:“现在朝廷内外国力困乏,灾异屡屡出现,靠什么去打仗呢?最好派朝中大臣去抚谕他。”文毅公倪岳(时为礼部尚书)说:“用兵的法则是,实力不足也要给对方显示出实力雄厚。按马公的意见去做,岂不是向天下人显示出朝廷软弱无力,使思叠知道后更轻视我们吗?派朝中大臣去抚谕成功了固然很好,要是抚谕他不听,那么下一步就不好办了。不如姑且派云南的大员中有威望的人前去抚谕,思叠就应当服从,如果他不服从,再商议征。剿也不晚。”于是下令,派云南府参议郭绪和云南按察副使曹玉前往抚谕。

走了十几天,到达金齿卫(治所在今云南保山)。参将卢和所统率的军队距思叠所据之地有二里路左右,几次派人带着檄文前去抚谕,都被拘留。这时卢参将回兵到千崖,遇上了郭绪等人,把情况告诉了他们,并告诫他们切勿迫近对方。郭绪说:“我受国家大恩,报答就在今朝,如果照您的话办,哪里还有做臣子的节躁?过去苏武留匈奴十九年还能够活着回来,况且这里的夷族怎能和匈奴相比呢!即使万一不能生还,也是臣子职分内的事!”有人对郭绪说:“苏武是以黑发人去,白发人还,您现在的头发已经白了,还能等头发再黑了回来吗?”郭绪面严肃,不予回答。

这天,曹玉说他有病,只有郭绪单人独骑,带着几个随从上路,走了十几天,到达南甸宣抚司(在今云南腾冲县南)境,道路越来越陡险,无法骑马,于是步行披荆斩棘,用绳子拉着攀登前进。又走了十几天,到了一个大湖边,夏都(在今云南潞西县境)土司带着象舆前来,郭绪坐上继续往前走。空中浓雾弥漫,脚下汲沙淤积,陰暗泥泞,难辨而颠领,而郭绪更加努力地前进。又走了十来天,到达孟濑(在今云南镇康县西南的孟定),离金沙江仅一天的路程了。郭绪派随员带着檄文渡过金沙江,向思叠说明朝廷招抚之意。夷人互相吃惊地看着说:“中国官也能来到这里吗!”立即调发夷兵率几万匹象和马,连夜过江,到郭绪的驻地,驾起长硬弩,包围了好几层。有个翻译哭着报告说:“贼兵很快就要放火杀进来了!”郭绪喝斥道:“你敢离间军心吗?”说着就拔剑指着翻译说:“明天渡江,你再敢说这话,定斩不赦!”这边思叠见到朝廷檄文以后,对自己的成败祸福心里已经很明白,又听说郭绪这人意志坚强,就派几位酋长前来接受招抚令,并馈赠土产。郭绪谢绝了土产,邀请思叠面谈。面谈时郭绪先叙述了思叠的劳苦,又伸明他蒙受的冤枉,然后责备他的叛逆行为,凡听到郭绪这番话的夷人,都动得俯伏在地下,痛哭涕,请求收纳他们侵占的土地。郭绪答应了,夷民都叩头行礼,高呼万岁,声动地。郭绪趁此追问先前卢参将所派来人的下落,思叠把这些被拘留的人全放出来给了郭绪。参将卢和收到郭绪的报告赶来时,思叠已经归还了土地撤兵了。

吴惠吴惠为桂林府知府,适义宁蛮结湘苗为,监司方议征进,请于朝。惠亟白曰:“义宁吾属地,请自招抚,不从而征之未晚。”乃从十余人,肩舆入绝险,山石攒起如剑戟,华人不能置足,瑶人则腾跣上下若飞。闻桂林太守至,启于魁,得入,惠告曰:“吾,若属父母,来相活,无他。”众唯唯。因反覆陈顺逆,其魁泣,留惠数,历观屯堡形势,数千人卫出境,歼羊豕境上。惠曰:“善为之,无遗后悔!”数千人皆投刀拜,誓不反。归报监司,遂罢兵。明年,武冈州盗起,宣言推义宁主为帅。监司咸罪惠,惠曰:“郡主抚,监司主征,蛮夷反覆,吾任其咎!”复遣人至义宁。义宁瑶从山顶觇得惠使,具明武冈之冤。监司大惭,武冈盗因不振。义宁人德惠如父母,迄惠在桂林,无敢有蚤窃境上者。

【译文】明弘治进士吴惠为桂林府知府时,适逢义宁(在今广西桂林北)蛮联合湖南苗族人反,监司官员正计议着进兵征剿,向朝廷请示。吴惠听说后急速报告说:“义宁是我管辖的地方,请允许我自己前去招抚。如果他们不听从,再征剿也不晚。”于是他带领十几名随从,坐着肩舆往蛮聚居的地方去。这些地方都十分险要,山石象剑戟一般平地拔起,汉人攀登时连立脚的地方也没有,而瑶人赤脚腾跃象飞一般上下。当地人听说是桂林太守来了,报告了蛮头人,吴惠一行人被允许进入聚居处中。吴惠告诉他们说:“我是你们的父母官,是来挽救你们的,没有别的用意。”众人没有做声。吴惠接着反复陈说顺逆的道理,头人动得下了眼泪,挽留吴惠住了几天,考察了屯堡的形势,几千人护卫他们出境,临别时在边境杀猪羊立盟誓。吴惠说:“你要好自为之,不要留下后悔的事!”几千瑶民放下刀跪拜,发誓决不反叛朝廷。吴惠回来后,向监司禀报了事情经过,于是决定不再征剿。

第二年,湘南武冈州贼盗起兵,宣布说是推戴义宁首领为统帅。监司官员都怪罪吴惠,吴惠说:“知府主张招抚,监司却主张征剿,使得蛮夷出现反覆,我愿承担责任!”他又派人到义宁去。义宁瑶民从山顶上看见吴惠派的人来了,向他详细说明所谓武冈盗推义宁主为帅,全是武冈盗贼的谎言。来人回去说明情况后,监司官员大为羞惭,武冈贼盗也因此一蹶不振。义宁瑶人对吴惠象亲生父母一般尊重,自从吴惠在桂林任职,没有人在境内蚤破坏。

龚遂宣帝时,渤海左右郡岁饥,盗起,二千石不能制,上选能治者,丞相、御史举龚遂可用,上以为渤海太守。时遂年七十岁,召见,形貌短小,不副所闻,上心轻之,边批:年貌俱不可以定人。问:“息盗何策?”遂对曰:“海濒辽远,不沾圣化,其民困于饥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盗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今使臣胜之耶,将安之也?”上改容曰:“选用贤良,固将安之。”遂曰:“臣闻治民如治绳,不可急也。臣愿丞相、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从事。”上许焉,遣乘传至渤海界。郡闻新太守至,发兵以,遂皆遣还,移书敕属县:悉罢逐捕盗贼吏,诸持锄、钩、田器者皆为良民,吏毋得问,持兵者乃为盗贼。遂单车独行至府。盗贼闻遂教令,即时解散,弃其兵弯而持钩、锄。

(评注:汉制,太守皆专制一郡,生杀在手,而龚遂犹云“愿丞相、御史无拘臣以文法”况后世十羊九牧,冀卓异之政,能乎?

古之良吏,化有事为无事,化大事为小事,蕲于为朝廷安民而已。今则不然,无事做有事,小事做大事;事生不以为罪,事定反以为功,人心眷眷思,谁之过与!)【译文】西汉宣帝刘询时,渤海(今河北沧州一带)及邻近各郡年成饥荒,盗贼蜂起,郡太守们不能够制止。宣帝要选拔一个能够治理的人,丞相和御史都推荐龚遂可以委用,宣帝就任命他为渤海郡太守。当时龚遂已经七十岁了,皇上召见时,见他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不象所听说的有本事的样子,心里颇看不起他,便问道:“你能用什么法子平息盗寇呀?”龚遂回答道:“辽远海滨之地,没有沐浴皇上的教化,那里的百姓处于饥寒迫之中而官吏们又不关心他们,因而那里的百姓就象是陛下的一群顽童偷拿陛下的兵器在小水池边舞一样打斗了起来。现在陛下是想让臣把他们镇下去,还是去安抚他们呢?”宣帝一听他讲这番道理,便神严肃起来,说:“我选用贤良的臣子任太守,自然是想要安抚百姓的。”龚遂说:“臣下听说,治理作的百姓就象整理一团绳一样,不能躁之过急了。臣希望丞相、御史不要以现有的法令一味束缚我,允许臣到任后诸事均据实际情况由臣灵活处理。”宣帝答应了他的请求,并派驿传将龚遂送往渤海郡去。

郡中官员听说新太守要来上任,便派军队接、护卫。龚遂把他们都打发回去了,并向渤海所属各县发布文告:将郡中追捕盗贼的官吏全部撤免,凡是手中拿的是锄、镰等农具的人都是良民,官吏不得拿问,手中拿着兵器的才是盗贼。龚遂单独乘驿车来到郡府。闹事的盗贼们知道龚遂的教化训令后,立即瓦解散伙,丢掉武器,拿起镰刀、锄头种田了。

徐敬业高宗时,蛮群聚为寇,讨之则不利,乃以徐敬业为刺史。彼州发卒郊,敬业尽令还,单骑至府。贼闻新刺史至,皆缮理以待。敬业一无所问,处分他事毕,方曰:“贼皆安在?”曰:“在南岸。”乃从一二佐吏而往,观者莫不骇愕。贼初持兵觇望,及其船中无所有,乃更闭营藏隐。敬业直入其营内,告云:“国家知汝等为贪吏所苦,非有他恶,可悉归田,后去者为贼!”唯召其魁首,责以不早降,各杖数十而遣之,境内肃然。其祖英公闻之,壮其胆略,曰:“吾不办此。然破我家者,必此儿也!”【译文】唐高宗李治时,蛮族人聚集进行抢劫,官军前去讨伐失利,于是委任徐敬业为刺史前往处理。当地州衙派军队到城外接他,徐敬业让他们全部返回城去,自己一个人骑着马到了州府。贼寇听说新刺史来了,全部加强戒备以对付讨伐。徐敬业到州上任后,对此事一句也没有问过,把其他事处理完毕,才说:“贼寇们都在何处?”州吏回答说:“都在南岸。”于是徐敬业就带着一两个佐吏随从着渡河而往。见他如此行动,大家都很担心惊愕。

贼寇们起初手持兵刃-望,见徐敬业所乘船中没有别的人,于是撤回,闭上营门隐藏起来。徐敬业上岸后,径直走进营内去,告诫他们:“国家知道你们不过是被贪官污吏所害,并没有其他罪恶。你们都回家种地吧,走得晚的就要当贼盗处理了!”徐敬业只是把他们的首领叫到面前,责备他何不早向官军投降,让人把他打了几十杖送走了,从此全州境内秩序井然。

徐敬业的祖父英国公徐-听说后,称敬业的胆子真大,他又说:“就是我去也做不到这样。然而将来使我家破人亡的,也必定是这个孩子啊!”朱博二条博本武吏,不更文法;及为冀州刺史,行部,吏民数百人遮道自言,官寺尽。从事白请“且留此县,录见诸自言者,事毕乃发”以观试博。博心知之,告外趣驾。既白驾办,博出就车,见自言者,使从事明敕告吏民:“言县丞尉者,刺史不察黄绶,各自诣郡。言二千石墨绶长吏者,使者行部还,诣治所。其民为吏所冤,及言盗贼辞讼事,各使属其部从事。”博驻车决遣,四五百人皆罢去,如神。吏民大惊,不意博应事变乃至于此。后博徐问,果老从事教民聚会,博杀此吏——博为左冯诩。有长陵大姓尚方,少时尝盗人,见斫,创著其颊。府功曹受贿,白除调守尉。博闻知,以他事召见,视其面,果有瘢。博辟左右问:“是何等创也?”自知情得,叩头服状。博笑曰:“大丈夫固时有是。冯诩洒卿,能自效不?”且喜且惧,对曰:“必死!”博因敕:“毋得语,有便宜,辄记言。”因亲信之,以为耳目。晨夜发起部中盗贼及他伏,有功效。博擢连守县令。久之,召见功曹,闭阎数责以等事,与笔札,使自记“积受一钱以上,无得有匿,欺谩半言,断头矣!”功曹惶怖,且自疏赃,大小不敢隐,博知其实,乃令就席,受敕自改而已。拔刀使削所记,遣出就职。功曹后常战栗,不敢磋跌。博遂成就之。

西汉成帝时,有一个很能干的官吏叫朱博,他本来是武官出身,不大悉法律条文等规定。他担任冀州刺史后,到所属各郡去巡视,一天忽然有几百个官吏、百姓们站在大街上要告状,连官衙中也挤了人。朱博的一个佐吏向他报告并请求说:“请暂且留在这个县里,接见所有告状的人,事情处理完后,再出发。”这人想以此来看看朱博的本事如何。朱博心里知道此人的用意,便催外面的随从快点准备车马。随从说车马已经准备停当,朱博出门坐到车上,看见这些告状的人,便让佐吏给这些人讲清楚:“要告县丞、县尉的,刺史不受理控告这些佩黄绶级别的官员,让他们到各自郡衙去告。要告那些二千石傣禄佩黑绶级别官员的,等刺史巡视各郡回去后,到刺史衙门中去告。百姓中有被吏员们冤枉,以及控告抢劫杀人、民事纠纷的,由各被告人的上级主管部门去受理。”朱博停下车来差遣决定,不一会儿,四五百人各领命而去,真可谓神速。官吏和百姓们都大为惊奇,想不到朱博应付事变竟如此决断。

事后朱博慢慢查访这次事件是谁躁纵的,果然得知是那个老佐史唆使人们聚众闹事,朱博把这个佐吏杀掉了——朱博任左冯翊(管辖京都长安以北及东北地区)时,长陵县有个豪强叫尚方。他年轻时曾去非礼别人的子,被别人砍了一刀,面颊上留下一道伤疤。左冯翊的府功曹(官职名)受尚方贿赂,禀报要任尚方调守尉之职。朱博了解到事情的原由后,以其他事的名义召见尚方,看见他的面颊上果然有道疤痕。朱博让身边的人都走开,问尚方道:“这道疤是怎么落下的呀?”尚方自己知道朱博已晓得内情,便跪下叩头认罪。朱博笑着说:“大丈夫时常会有这种事。现在我想洗刷您的辱,您自己愿效力否?”尚方荣又高兴又害怕,回答说:“小人定效死力!”于是朱博向尚方下令说:“您决不能漏机密,见到有该报告的事,就要记下来报给我。”从而把尚方当作亲信,用为耳目。尚方夜活动,侦探揭发了所属各部门各地方的许多抢劫、杀人和其他隐蔽的坏人坏事,立下不少功劳。朱博提拔他为连守县令。

过了很长时间,朱博召见了府功曹,把门关上,得收受尚方贿赂等事说开,数落责问他,并且将笔和木简递给他,让他自己写检查“只要贪污受贿一分钱,也不得隐匿,若有半字欺瞒,杀头无赦!”功曹十分惶恐害怕,便自己把一桩桩贪赃情,不论大小一点不敢隐瞒地写了下来。朱博知道了他的犯罪实情,就叫他仍然就座,教育他说,你只要按我的指示去办,改过自新就行了。说着,向他扔过去一把刀,让他把写在简上的字都刮掉,并让他出去仍担任原职不动。这个功曹以后想起自己的罪过就不寒而栗,公务不敢有一点差错,后来朱博还提拔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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