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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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哇你杜卫东,你敢别公安局的,不怕罚钱呀?”杜卫东带着一串笑,把车子滑到他跟前,说:“我跟公安局的缘分深,这不,我是二进啦。”

“这次不算的。你现在怎么样,在淑萍他们家还好吗?”

“还行吧,人家对我不错,我怎么也不能往人家身上抹黑呀。可是你们这些个警察呢,一出点儿什么事就总往我身上怀疑。你知道这次是谁抓的我吗?还是你认识的那个黑大个儿,这家伙,咱们这种有前科的人在他眼里,屎壳郎,一辈子都是臭的。”

“这你可错怪人家了,实际上正是他在证据上发现了问题,才改正了错案,要不然你又该回自新河啃窝头去了。你现在还在941厂吗?”杜卫东像是很得意地一脯“当然啦!”周志明突然想到什么,眉尖一挑“哎,我还没吃你的喜糖呢,你们什么时候给我补上?”杜卫东非常郑重其事地答道:“对对对,不光喜糖,还得请你喝顿喜酒,淑萍以前也没告诉我,到现在我才知道我的新房原来就是你的家,占了你的房子,淑萍他们家老过意不去,整天念叨,结果现在我倒反过来老宽他们,我说,周志明跟你们是老邻居,跟我是患难之,铁哥们儿,没说的,再说你现在也跟我一样,反正到别人家‘倒门儿’去了,那家是高干,还在乎这两间房子吗?”周志明笑笑没说话,杜卫东话头一转,又说:“哎,对了,那天我可看见你那位了。”

“我那位?”

“就是施肖萌啊,现在我们厂没有不知道她的,外号都有了,叫‘施洋大律师’。我是在那天审判会上见到她的,厂里保卫处专门给了我一张票。嘿,说真的,你那位没治了。”

“怎么没治呢?”

“要口才有口才,要长相有长相,够派!比她姐姐漂亮多了。其实你说施季虹那模样配人家卢援朝也就可以了,可她还那么不知足,非扒上一个华侨不可,这事儿你听说了吗?那华侨叫张什么还是什么章的,据说比施季虹大三十多岁呢,都老没牙了,真的,不信你问去,我们厂的人都知道了,这叫什么?叫‘桃新闻’吧?反正这种新闻传得最快,人家说,这次整卢援朝就是那老帮子出的点子。”周志明不置可否地笑笑,转移话题说:“你刚下班吗?”

“不,今天我倒休,上卢援朝家帮他做家具去了,他们请了我一顿,这不才吃完。”

“对了,卢援朝的家具我见过,那大立柜就是你的手艺吧?”

“怎么样,手艺不赖吧,什么时候你办事,我也给你打,这还是在机修厂木工组打的底子哪。唉,卢援朝这下也结不成婚了,打出来这些家具都准备先给他弟弟结婚用了。”他们在路边就这么闲扯了半小时,直到脸上冻得发僵才握手言别。周志明回到施肖萌家时,已经七点半钟了。他看到大门前的空地上斜停着一辆漆黑发亮的“奔驰280”心里不由一动“是施伯伯回来了?”进了门,先进厨房擦了擦脸,从吴阿姨那儿,他知道施伯伯并没有从北京回来,在客厅里同宋阿姨说话的,是个刚刚到的客人。

“小萌也不在家?”

“不在。小萌这些子好像不痛快,话也不说一句。唉,她爸爸也不回来。”吴阿姨重重地叹着气。

他穿过走廊走向自己的房间,从客厅紧闭的门里,能听到有人在说话。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抬高了传出来,口气果断而自信。

“这件事,市委政法部当然是可以过问的,…”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扭亮桌上的台灯,总觉得桌面上仿佛缺少点什么,想来想去,才想起玻璃板下面着的施肖萌那张扎小辫的照片被她拿去了,心里淡淡的有点儿别扭。他拉开屉,在里面扒拉着想再找出一张好的来,找来找去不意。在这一两年的照片里,她几乎都是那么一副冷漠,矜持,过于自信,过于固执的样子。他比了半天,挑出一张“傻笑的”在玻璃下面,好在并无娇嗲作态,总算傻相可掬吧。

客厅的门响动了两下,宋阿姨和客人的说话声移到走廊里来了。宋阿姨好像是哭过一样,用伤风发哑的嗓子哝哝地说:“老乔,孩子出了这种事,真叫你心了,老施偏偏这个时候又不在…”那个响亮的声音略略柔和了一些“老施在北京的会也快结束了。我今天和市委第一书记李直一同志说了一下,季虹的事先不告诉他,让他安心把会开完,再说他的身体也不好,还是等他回来以后再说吧。老宋啊,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萌萌那样做还是对的,不要太责怪她,为难她了。她的那件事我也听说了,孩子现在心里也是不好受的,不管怎么样,他们毕竟是相好了一段时间嘛。以后我叫乔真多过来安她。最近他们学校要分出一部分学生到外地去办分校,你知道这个事吗?乔真在学校里到处帮萌萌活动着留在总校,分校的学习条件太差,毕了业还要往外地分,要是现在能留就尽量争取留下来。乔真已被系里留下了。对了,你的痛病怎么样了?乔真有一个同学的父亲是搞按摩的,据说在南州小有名气,约个时间叫乔真领你去一趟。”

“这孩子,真难为他想着了,叫他以后常来玩啊。”宋阿姨有气无力地说。

“现在一般的按摩大夫…”说话声又移动了,消失在大门口。门外,汽车响动了一阵,开走了。周志明听见宋阿姨的脚步声从大门那儿转回来,在走廊里拖动着,一声一声好像越来越近,他有点儿发怵,生怕她突然进来向他问起他没法回答的事,可那脚步声终于走进客厅里去了。他轻轻松了口气,也许宋阿姨本就不知道他回来了,不知道也好。

“可是萌萌呢,这么晚了上哪儿去了?”他闷闷地想。

早上上班的铃声响过,严君走进办公室,心事重重地坐在桌子前。

“怎么了,小严?”大陈投过一注怀疑的目光“在广州两天没睡觉眼睛都没肿,怎么回来反倒…”她轻轻按摩了一下发肿的眼睛,想松弛一下哭酸的角膜,她一向自认为不是个多愁善的人,可昨天,仿佛把一生所有的眼泪都干了。

唉,女人的眼泪。

昨天下班的时候,小陆给她一张字条,约她晚饭后去建国公园谈一谈,并且写明这将是他最后一次为了自己请求她了。她一边吃着晚饭,一边琢磨着这封情辞恳切而又颇有点儿最后通牒味道的“约书”心绪被难以名状的烦恼攫住。

她如约来到公园门口,小陆已经等在那儿了,大概因为都觉得彼此的心情和公园里的环境气氛不大相称,所以他们没有进去,而是顺着马路向西走去。在路灯如豆的寒气中,她看见了街头拐角处那片在风中摇曳的光影,不觉依稀记起三年前在施肖萌去自新河探望周志明的前一天晚上,她同她也是沿着这条大街走向那个幽暗的拐角的。

过了拐角,他们没有停下来,继续默默地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小陆开口了:“小严,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你答应我吧,我,我你。”他的声音中夹带着胆怯的颤抖,听起来怪可怜的,她聚集在中的烦躁倏地溶解了,心平气和地说:“你看,现在案子这么忙,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吧。”

“哼,干咱们这行的什么时候不忙呢?你们从广州空手而回,我们在北京四处碰壁,物证虽然留在了北京,可是究竟能不能检验出来,什么时候才能检验出来,都是没准儿的事。这个案子要是一拖拖上十年二十年,难道让我们也跟它一起长期挂着吗?”

“小陆,我们做一个好朋友吧,我们原来就是好朋友,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么说,你还是不同意啦?”话中似乎挟着些隐隐的威胁。

“我很愿意和你做个普通的朋友,我们保持一种亲密的友谊关系何尝不好呢?”她几乎是用了恳求的语气,心里却有点儿冒火儿了。

“我就那么使你讨厌吗?”小陆咬着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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