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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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茶的时候,高兴出了一张印刷品,告诉董丹这就是他那篇有关孔雀宴文章的校样。

“校样”是什么东西?虽然他心里很想问,可是董丹却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把那张纸折起来,起了衬衫口袋。

“如果里头有些我帮你改过的字,意思不对,你得告诉我。你有些地方的用字,主编不太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所以把它改了。有几处我帮你重新写过,这样你的文章读起来才比较连贯。”原来这就是校样:你对别人篡改你文章的许可。

“文章挂的是咱俩的名字,你不介意吧?我大段大段地帮你重写的!”高兴朝董丹促狭一笑。

董丹说他当然不介意。

接下来他就只好去首都医院看陈洋。他烦死了老是控他的女人,始终想利用他这个毫无利用价值的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坐在车上,高兴说起她昨天整个晚上都在网络上搜寻陈洋的信息,所以一夜都没合眼。有关陈洋戏剧化的生平,足足有两千多页,比最长的长篇小说还厚,文革期间他坐过牢…对呀,这谁都知道。说这话的时候,董丹装得十分知情。高兴继续说,他的罪行是反革命言论。可不是吗,那时候以这罪名坐牢的,太多了!不过这老家伙还是不长进,到现在还没学会控制他那张嘴,高兴说。语气颇带怜悯意味,可脸上却是另一回事,充崇拜。董丹说:唉,他是改不了啦!代价不小。高兴叹:坐了七年多的牢!董丹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声,我的妈呀,七年!他坐牢的时候,画的那些壁画,但愿都被保存下来了,高兴说。壁画?你不知道啊?就是他在监狱墙上画的窗外四季呀!真是情中人,在他没有窗子的牢房里,他画了一扇扇窗子,所以他每天可以欣赏到异国风景,还有四季变化,真够绝的。就是绝的。他的绘画风格一直在变,从风景到现在的象画,变了个人似的。那当然啰,奔驰车还是奔驰车,年年不都得变变模样?高兴说:你这是什么比喻?不伦不类。他说,他的意思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是一个魔术师,就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能够随心所做出七十二变。高兴想了想,笑了。陈洋的老婆在他坐牢的时候跟他离婚的,对吧?没错,董丹回答,脑子忙着把有关陈洋的信息分门别类地储存。他的第二任老婆也是他的祟拜者吧?高兴问他,想从他这儿得到确认。为什么结婚才两年,又离开他了呢?她又问。大概要崇拜一个人,非得离他远点儿。他说。

“别逗了!”

“谁知道?一个人喜你的时候,跟你没商量,她要是想踹了你,就有一万条理由。”高兴说,要换了她,离开哪个男人,一个理由都不需要,不过董丹的总结有点参考价值。董丹心想,我行啊,现在跟人胡扯也是一把好手了。

当他们的车子从拥堵的马路开进了旁边的小街,高兴说他们去探望大师应该带点礼物。她犹豫是带补品还是名茶。董丹说,他的帆布背包里有一大串红辣椒。

“一串什么?”

“咱西北的红辣椒。我们有个乡亲是列车员,我父母专门托他带来给我的。今早我才从车站取回来。”高兴笑得车都开不了了。她把车停在路边,才能好好地笑。妈呦,一串红辣椒!送给全中国最趁钱、最著名的大画家!

董丹等高兴哮似的大笑停下来,才告诉她这不是普通的辣椒,这种特别的红辣椒别处找不着。

他们对到底带什么礼物还没吵出个结果,车子已经到了医院门口。大老远的,高兴就瞧见前方草坪上,有个庞大的身影在玫瑰花架的荫凉中踏步。她立刻朝前飞奔而去,丢下一脸困惑的董丹。

直到看见高兴跟陈洋握手,董丹这才搞清楚她飞奔是为了什么。看来,她已经把一切搞定了,跟老艺术家搭上了关系。她已经把他不存在的利用价值榨取出来,不再需要他了。然而,他们共同挂名的那篇文章,还在董丹的口袋里,她还是得回头张望,寻找董丹。

“董丹,快过来呀!”他乖乖地过去了。大师在夏的晨光里,戴了一顶小朋友的白球帽,在长长的帽沿之下,看起来年轻许多。如果是在路上碰见,董丹一定认不出他来。陈洋一脸笑意,张开胳臂就朝董丹走来。他不跟董丹握手,反而是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这让董丹有点儿难为情。

“老乡,怎么样?”大师问道。

不知所措的董丹把背包里的红辣椒取出来,给了对方。

“我父母托人带来的。”他吐吐,觉更不好意思了。

“咱西北的红辣子?”陈洋问。

那串红辣椒看上去已经不怎么新鲜了,蒙着灰垢,有些起了皱折。

“你怎么知道我特馋这玩意儿?病把我的胃口全败了,我求他们去帮我找这种红辣椒,他们不理我,说吃这玩意儿没营养。”他抓起一大串红辣椒,白的衬衫立刻就被那上面的灰垢给搞脏了。

“两礼拜前,我打电话到你办公室去,就是想问你能不能帮我到这辣椒。我找你的时候,给的是你告诉我的本名,不是你名片上的那个笔名。对了,你那个小女秘书逗的,一直跟我调侃。”原来打电话找他的人是陈洋,不是什么调查人员。老头儿竟然把小梅的鲁当成了调侃。

陈洋邀请他们两人到他楼上的病房。一位穿着白制服,头上戴着可的小帽子的护士朝他们走来。

“大师,您错过发药时间了。”她说,口气就像一个小孩在责备自已的祖父。

“您今天看起来又年轻又英俊。”

“我知道。”老艺术家应道。

“您跑哪儿去了?”

“上公共厕所啊。”高兴大声笑了起来。

“您又跟我逗!”年轻的护士嘟起嘴。

“我是说真的。一个人太寂寞了,在公共厕所里还能一边跟人搭讪一边大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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