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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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到你很难相信的地步。”柏珈颖不自觉地也坐在花圃水泥护墙上,两个人东扯西拉,有说有笑;期间,他举止非常安分,没有像上次在酒吧那样试图勾引她或惑她,完全因为他知道自己够不上她谈恋的标准。

隔天,柏珈颖深夜回家,又遇到正在跑步的邢志蔷。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她觉得可能是偶尔一次睡不着,接连两次,她直觉他一定是有心事。邢志蔷像上次那样尽全力的折返跑,步伐优美畅,令她到说不出的深度,可惜没有跑步这种工作,在台湾也确实没有橄榄球职业球员,要不然他一定是很优秀的运动员。后来他们又并肩坐在水泥护墙上聊天,聊了大概十五分钟,再一起去社区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便利商店买饮料喝;他看出柏珈颖其实已经有点累了,劝她早点回去休息。

“好,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为什么会睡不着。”邢志蔷微挑眉,专注地看着她,还在考虑该不该说。

失眠的原因他谁也没说出口,这件事之所以难启口,是因为跟他平嘻嘻哈哈要痞的形象差太多,说出来,真不知道谁会相信。

“会不会是白天睡太多?”柏珈颖打开可口可乐的瓶罐喝了一口。

“绝对不是。我一天睡不到四个小时。”

“那是什么原因?”看他的运动量应该很大,个上又不是属于多愁善型的,照理说不应该会失眠才对。

“就…”他停顿一下,仰头看着黑夜的天空,今晚可是一颗星星都没有。

“怕作梦。”她噗哧笑出声,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你不像。老实说,你不适合走胆小害怕的路线。”

“说出来你一定不相信。”邢志蔷自己也笑了,却是苦笑约那种。

“你曾经深深过一个人吗?”柏珈颖想到扬先生,当时她被劈腿很不好受,但事后回想,他们之间绝对算不上什么真。她顿了一下,摇摇头。

“我没有。你呢?”邢志蔷把可乐的瓶盖打开,咕噜噜喝了好大一口,才回答:“我也以为我没有,其实,我错了。”‘怎么说?”柏珈颖双眸浮现疑惑,凝视他略带忧郁的侧脸。

邢志蔷将脸转过来面向柏珈颖,向来帅气的他,眸中有些郁,神情比平常更加专注,如‮夜午‬天空的星星散发熠熠的光芒般凝视着她。

“或许你听完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告诉我女人在想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柏珈颖坐靠在超商前停放的机车椅上,静静地望着他,耐心等待他说下去。

“我大学时期有个女友,在我毕业后当兵时提出分手。当时她说要出国继续念书,展开新的生活,所以觉得我们不适合往下去。那时候其实我很生气,但,还能怎么办,只好认了。一路走来,同学们一直不看好我们。女友不仅仅是功课好,还是优等生,每次‮试考‬都是她罩我,人又长得漂亮。我大学念得太久,她早已出社会,凭她的条件,要怎样的男友应该都办得到,所以我想我其实配不上她。”他愈说,表情愈凝重。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眼眶热到因为是男人所以不能哭的地步;没有,他没有任何崩溃的迹象,只是又嘲讽自己的笑了起来。

“分手之后,我都是这么想的——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她。隔了不到一年,我甚至已经开始想不起她的长相。一直到最近我去参加同学会,以为她嫁给了某个社会英,结婚生了小孩,身材稍微胖点甚至走样,妈的!没想到她竟然骗我。”柏珈颖眼皮低垂,不解地凝视他下颚的胡渣,然后上移到他紧蹙纠结的眉宇,他很生气地说:“她去美国开刀,换心手术失败,没多久就因为并发症在纽约去世。”

“什么!”柏珈颖完全愣住,还有点困惑不解,好半天才懂他说的话。

“所以…”

“还是同学给了我一叠她当时没寄出去的明信片,还有以前我们去行天求的幸运符。听说她到死都握着它,我才相信原来是这样。妈的,她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要去开刀,她只说我们不适合。”老天!他说的本是个痴情的故事!柏珈颖没预料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种故事,心情愈来愈沉重。

“不能相互坦白、相互支持,说到底,我和她还是得不够深。”到现在,邢志蔷还是很气她说谎;他反覆想了很多次,恨不得能倒带回到相的曾经,也许会有什么挽救的方法。看他忽然吐出一口气,眼眸忧伤,有着抑郁的暗影,柏珈颖柔声劝他:“别气恼到苛责她,她一定是怕自己拖累你。你那时在当兵又不能出国陪她;万一接到噩耗,难保你不会冲动到逃兵。”

“是呀,她什么都设想好了,就留我一个笨蛋在虚耗时光。”他责难自己地说:“而我甚至还忘掉她,连她的名字也记不齐全。”

“记忆力不好可以多吃银杏。”柏珈颖温柔地看着他,想以轻松的口吻缓和气氛,结果却还是觉得好伤。

邢志蔷眼神忧伤地看着她,只见她眼眶微,嘴角微弯,柔柔地笑着回望他。有好一会儿,他们安静地凝视对方,谁也没开口说话。也许,是在某种无以名状的冲动之下;也许,只是内心一种纯粹的热望,柏珈颖忽然缓缓将头靠在他宽厚坚硬的膛上,双手亲昵地环抱着他的

该死!他不会是把她哭了吧?邢志蔷暗想,修长的手指抚摸她的颊侧,顺势滑进微凉柔细的发中;他低头看着,街道昏暗的光线在她黑长的头发上构成深浅不一的光影。这些年他算是虚度了光,他气愤也是因为他对一切完全无能为力,无法扭转或改变什么。说到底,他其实一直对不起那个孤单死去的“她”这么多年过去,他内心所受到的,只有强烈说不出口的抱歉。

女人对这种痴情的故事最是没辙。柏珈颖没有哭,她只是忍不住了一些眼泪,她还坐在摩托车上,而他站着;泪的时候,她一直把脸埋在他温暖坚硬的前。

两人只是静谧拥抱,谁也不想说话,四周连风都是静止的,只有迂回的伤在氛围里无形漂

隔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心情平静下来了,脸颊在他前摩挲几下,想要偷偷擦掉那些眼泪,反正他的t恤都已汗,多几滴眼泪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但是,当她抬起脸时,鼻子已经变红,黑的睫发亮,眼神柔弱易碎,嘴角有着很尴尬的微笑。

“看来我好像一直错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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