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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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正在此时,一个虚弱而冷淡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竟然是那个病得七死八活的无名女修。

何乔吓了一跳,兔子似的瞪大了眼睛,一声刚要发出的噎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始作俑者消停了,还没来得及顺竿爬上去的几个孩子似乎也本能地意识到,现在并不是个撒娇的好时候,顿时也蔫蔫地老实了下来。

何乔垂头缩成一团,手指不安地抠着地面的泥土,忽然不由自主似的轻声说:“要是卢大哥和承明在的话…”阮梨叹了口气。

或许掌门人说得对,她们是被宠坏了,一夕之间无忧无虑的子分崩离析,师长几乎尽数殉难,可她们这些幸存的后人却接不住更扛不起肩上过于沉重的担子。

窄小的地窖之中落针可闻,而一门之隔,外面踢踢踏踏的悠闲脚步声却由远及近。

“在哪儿呀?在哪儿呀?”一个刻意拖长了的声音勾出了嘲的调子:“是在屋子里吗?还是躲到了树上呢?”何乔忍不住抬起了头,眼睛一眨不眨,甚至将呼都屏住了,生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就会引来敌人。

脚步声在他们的头顶转了几圈,忽然笑起来:“哎呀呀,找到了!是在地窖里!”何乔猛地捂住嘴,差一点就尖叫出声。

一阵刺耳的开门声从极近的地方传来,何乔后背僵住,不敢回头去看,她甚至觉得连心跳都被冻结了,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却夸张地哀叹道:“怎么会?居然猜错了!”紧接着又自言自语地笑了:“没关系没关系,藏得越深,找起来越有趣,小囡囡,乖囡囡,乖乖等着我呀…”他疯疯癫癫地走远了。

仙乐门三人旁边,被火烧伤了半边脸的那个男修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指间几张灵符朱砂泽一闪,随后便全都化作了灰烬,而他脸上与手上的烧伤痕迹似乎更严重了三分,凄惨得让人不忍卒睹。

他轻声说:“没事了,我暂时封住了咱们的气息,外面的人看不见也察觉不到。”何乔僵硬的肩背像是被人掰松了一点,希冀地转过头看向他,但还没来得及缓过一口气,他那看起来冷冰冰的子就毫不留情地补充道:“但是最多只能持续到明天出,你们最好想想到时该怎么身。”说来也怪,她长得漂漂亮亮,说的话也并不是冷嘲热讽,但偏偏就让人噎得慌。

地窖里本来就沉闷的气氛便更加抑了。

直到乍破的天光从木板门的隙洒落下来,依然没有人想出任何办法。

外面索命无常似的脚步声再度绕了回来,最初讥嘲的语气里又多了点狠:“哟呵,原来还真是在这儿啊!昨晚那么害羞,不敢见人,怎么现在不躲了呢?!”地窖里的人齐齐绷紧了身体。

可就在这个时候,刚被掀开了一条口子的木门“砰”地一声落了回去。

有个分明带着笑意,却只能让听者到冷漠的声音疑惑地问道:“我为什么要躲?”前一刻还十分话痨的修没有回答。

并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因为他的脖子被一道道丝线了。那些素白的丝线微微收紧,映着朝,显出了些微的红,丽得像是血。

修只觉身上所有力道都被一股炽烈而诡异的气息封住了,突如其来的恐慌几乎要将他淹没,而浓重的窒息更是让他无法仔细思考,只能本能地抓挠在脖子上的丝线。

而这挣扎的力道也越来越弱,不多时,他就一阵痉挛,浑身软了下去。

姜云舒漠然将夕风卷回手腕,却并没有收回刺入对方丹田之中的魔息。她弯下,屈指在紧闭的地窖门上叩了三下:“里面的道友,可以出…咦?!”她话没说完,就突然发现木门豁然开,一个灰扑扑的身影窜了出来,直接扑到了她身上,把她给撞了一个趔趄。

姜云舒手中扣着一道法术,好悬没直接打出去,却在最后关头看清了来人的脸,皱眉道:“怎么是你?”她一转头,又见到了领着一群孩子的两个人:“你们怎么也在?”阮梨和梁也是惊魂初定,正要回答,但一人先注意到了嚎啕大哭的何乔,连忙赶过去,把她从姜云舒身上拽下来,而另一人则讶然道:“承明,你的修为…”十余年不见,她们自觉修行进境不算慢了,但也还没碰到结丹的边缘,而对方却已经…

阮梨迟疑了下,试探道:“承明师妹莫非已是结丹中阶?”姜云舒总算在梁的帮忙下把何乔这张狗皮膏药给揭了下去,被她哭哭啼啼的“我听出你的声音了”

“我就知道是你来了”吵得脑仁疼,静了一会,才无奈摇头:“哪有那么快,不过是我修行的法子有些特殊罢了。哎,里面还有别人么?”里面不仅有别人,甚至这个“别人”她也认识。

那冷冰冰的女修和她被烧糊了的丈夫相互搀扶着走了出来。

姜云舒刚在被勒了个半死的修背后踩了一脚:“别动!”而后一抬头就呆住了。

她愣了半天,眼睛倏地睁大,不可思议地吐出来两个字——“三姐?”然后目光又转到另一人身上,愈发震惊了:“这位是…姐夫?”也怪不得她有点懵,当年十二岁筑基、前途无限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实在与眼前这半面憔悴半面烧伤的落拓男人差别太大,让人丝毫无法联系到一起去。

商子淇在这短短的两句话里也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像是要摸自己面上层叠的疤痕,却在触碰到之前就黯然收回了动作,苦笑道:“这副样子吓着六妹了吧?”

“怎么会,”姜云舒了口气,蓦地回过神来,赶紧干笑弥补,“只是有些吃惊。”顿了顿,实在没忍住问道:“就算是特别的火伤,也并非无法治愈,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夫的伤势怎仍不见好转?”商子淇看她一眼,摇摇头:“丧家之犬,哪有这个余裕。”姜云舒一窒,忍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

而另一边,姜云容却显得十分平静,最初的惊讶落下去之后,面容上无喜无悲。她淡漠地望向多年不见的堂妹,未说一词,可姜云舒却忽然更难受了。

少时一别,曾记盛筵嫁衣,十里红妆,而今重逢,往昔繁华风云散,只余病骨一身。

世事变幻竟可如此荒诞无常。

然而两人年幼时终究算不上亲密,姜云舒纵然心唏嘘,却想不出合适的言辞,一时间竟不知是否应当安,又或者该不该重续别情。

最初的时刻沉默下去了,接下来便更尴尬沉寂,让人无所适从。

幸而那半死不活的修正好动弹了一下,姜云舒连忙出个僵硬的笑容:“我去审一审这玩意,三姐和姐夫先歇着,待会我陪你们一起走。”刚提起了修的衣领,突然转头扔过来一条帕子:“哭包,把脸擦擦!”何乔不情不愿地接过了,瘪了瘪嘴,似乎想要表达不,可还没开口就先发出了一记响亮的哭嗝,顿时从脑门红到了脖子,一头把脸埋进了帕子里。

姜云舒没回头,拎着俘虏,逃命一般钻进了旁边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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