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不起来·肖子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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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过一场海啸。

起先,总是有很多很多的争吵。记忆里,更多是在下午,我的午睡被他们聒噪的吵架声中断,然后在恐惧中苏醒。我总是很惶惑而且害怕。即使是睡意全无了,也要保持着睡觉的姿势,除了假睡之外,我找不到任何逃避途径。是的,你可以这样说我,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想主动去做点什么,包括拯救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确定了在某一天,他们两个人累积起来的这建筑会轰然坍塌。只是不知道那时候,我是死还是活。

有些事,我一直记得。

譬如说小学时和我同座的女孩长得很漂亮,我有点喜她,却不敢去看她,真的是非常非常胆怯,我还记得,我不仅不敢看她,最后甚至躲避她,因为她总是要求我给她做数学题目,做一道题目她给我一铅笔。——当年,我的形象一定非常滑稽,身上的衣服尽管没带着补丁,却一件比一件寒酸。几乎所有的子穿上去脚都被高高地吊起,非常可笑地出两只大大的脚掌来,衣服全部是我姨妈家的姐姐穿过的,五颜六,花花绿绿,穿在我身上就显得不伦不类。

我沉默,一句话不说,顽强地抵抗着。

我妈扔下一句话就推着车出了院子。

“你穿不穿,反正就那么一件衣服!你要是不穿,就别去上学了。”然后我就真的没有去上学。妈妈去街上卖水果了。我则光着膀子晃到街道上去,我在煤矿运货轨道上找到了几辆废弃的小车,把一些可以卖钱的破烂都用小锤子敲了下来,然后装在一个编织带里,带到废品回收站。那天,我得到了二块三钱。我觉得很幸福,仿佛我过的是神仙一样的子。

然后,我去逛街。

冰果一钱一个。我站在卖冰果的老太太的大箱子面前一口气吃掉了五个,吃得老太太既高兴又担心,不停地念叨着:孩子,你是不是发烧了。

我只顾着吃,已经来不及搭理老太太的问询。

就在我吃最后一冰果的最后一口的时候,隔着一条街道,我看到了我的妈妈。

我看到了她的时候,她也看到了我。她正在给人量水果,一只手提着秤,一只手在摸索着秤杆,试图让秤平衡。可是,当她看到我的时候,那秤就再也不能平衡了。她像是被电触动了一样将秤扔在了地上,龙卷风一样向我冲来。

我扭身就跑。

她咒骂着我:“小兔崽子,你竟然敢逃学!你是不想学好了!看我不整死你!”她跳过来薅住我的脖子。真正抓住了我,她却不知道要干点什么。我喃喃地说:“妈,我挣钱了。我挣了二块三钱呢!”我边说边摊开手心,那几张纸币被我皱巴巴地攥成了一团。

她一看当时就急了。

“你还偷钱!”

“我没有!”

“你还嘴硬?!”

“我没嘴硬!”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我当时就傻掉了。我还没有哭,她先放声哭起来,哭得悲天怆地,哭得伤心绝望“挣钱容易吗?”她一直质问我这么一句话,没有其他。

“挣钱容易吗?挣钱容易吗?!挣钱容易吗?!

”她凶得眼睛都红了,我不回答她就绝对不会放过我。

我说:“不容易。”她这才缓了一口气:“你还知道不容易啊!”然后松开我,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大街上有许多人停下来看。我觉得非常没有面子。

我妈要我记住:人穷志短。

她说那句话的时候,哗啦哗啦地在水龙头前洗脸。时间还很早,天才蒙蒙亮。我知道她又要推着装了各种各样水果的平板车去卖东西了。——我经常可以吃到水果,只不过都是烂的,以至于在小时候,我对很多水果充了厌恶。我曾一次次推开妈妈送过来的腐烂水果,她说:“吃!”

“不吃!”

“你不吃就这么扔了吗?这可都是钱!”我说:“我就是不吃!”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也只有当着我的面,拿起来水果刀,刷刷地刮掉那些烂成像是果酱的部分,剩下的她大口大口的吃掉。

“这样就可以省一顿早饭钱,要不两油条加一碗豆浆也要八钱呢!”说这个话的时候,她的眉永远是皱成一条线段,很是疑惑的样子“你怎么不吃?”

“我宁可不吃饭,也不要吃这种垃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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