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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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回家了。

他躺在救护车上,人还在发烧,整条右腿动弹不得,手臂挂着点滴,身边有护士陪伴,随时为他做紧急护理。

今天是爸爸出殡的子,医生特地让他回家祭拜。

当他被推下救护车时,不知哪来的力气,他马上从推坐了起来。

入目便是黄白‮花菊‬缀成的灵堂,还有放在尽头一张慈祥笑容的照片。

那是好久不见的爸爸,他心头大恸,放声大哭。

“爸爸!爸爸!我阿廷啊,我回来了啊”无人回应他,爸爸笑容依然,好像在告诉他:回来啦?去把手脚洗干净,妈妈煮好饭了,准备去吃晚餐。

所有的往事飞快地在脑海旋转…第一次钓到苦花的喜悦、第一次骑上脚踏车的兴奋、第一次学会狗爬式游泳的惊奇,所有的场景里,都有一个带他成长的爸爸。

可是现在,爸爸再也不能跟他分享生命中的种种快乐了。

“爸爸!”他泪眼模糊,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

大姐夫和二姐夫忍着眼泪,帮他推推,来到爸爸停灵的地方。

他们已经移开冰柜,爸爸静静地躺在那里,准备走人生另一趟旅程。

“爸爸,爸爸,我是阿廷,你在睡觉,是不是?”他泪不止。尽心救他的爸爸怎么不动了?是不是又想多睡一会儿,忘了今天要带他去钓鱼?

他倾过身子,想要推推爸爸,叫他起

“爸爸,起来呀!”他的双手被姐夫抓住了。他们为什么不让他碰爸爸,他只是要喊爸爸起啊,他们愈是拉他,他愈是要上前靠近爸爸。

他要叫爸爸起来,他要跳上爸爸的摩托车,抱住爸爸壮的,他们父子俩还要去找野溪、钓大鱼“爸爸!爸爸!爸爸”他拚命喊,泪水了又,爸爸还是带着安详的睡容,静静地不动。

“阿廷,你身体不好,不要动。”大姐夫好言相劝。

“爸爸都死了,我还”他说什么?他自己说了什么蠢话,他怎能说爸爸死了!

如果爸爸不是为了救他,拼着老命爬上山路,又跑来跑去找车子,后来又爬下山谷陪他,脑内出血就不会一直扩散,说不定还有救,他们父子俩还可以一起活下来,将来再一起出去钓鱼都是他不好,是他害爸爸重伤而死的!是的,是他害死爸爸的,就是他!

“爸爸啊…”他心好痛,痛得快裂开了,想要扑到爸爸身上,跟着爸爸一起去,可是姐夫把推移开了,他离爸爸愈来愈远、愈来愈远…

夜,变得安静。

汽车教练场结束一天的课程,所有的车子停放妥当,把教练场照耀得如同白昼的水银灯也灭了。

他们坐在黑暗里,只有附近的路灯投过来微弱的光芒。

他从小时候开始说起,一直说到爸爸的葬礼。

像是出心中那潭沉滞的死水,到无尽的夜空里,将过往化作风中微尘,轻轻一吹,飘飞而去。

一只小手在按摩他剧跳的心脏,好轻好柔,像是怕碰坏他似地,温温柔柔地轻抚。

他闭上眼,低下头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在彼此暖和的接触里,他的心跳渐渐平缓。

仿佛有什么的东西滑过他的脸,渗进了嘴里…是咸的。

“雨洁,你哭了?”他按住她的肩膀,看她红红的眼睛。

“你才哭了。”她轻绽微笑,以手心帮他抹抹大脸上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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