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笈现江湖劫运揭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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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大师急于喜听下文,接口问道:“那比剑结果,究竟是哪一派胜了呢?”立清道人笑道:“如果真的那一次比剑结果,决了胜负,定了名次,当时虽然要伤亡几位前辈,失传一部分武学,也许能换得以后的太平。偏巧在各派高手将要动手之际,天机真人及时赶到了少室峰顶,力劝罢手息战,不过五派各代表掌门人,数百年来,都为了这名次苦恼,好不容易集各派英一决名次,哪肯就此罢手。天机真人看劝解无用,立时以一双
掌挑战五派高手,少林、武当、昆仑、峨嵋、青城都存着争胜之心,各派掌门人看他如此狂妄,藐视五大宗派,无不
然动
,联合来攻他。谁知天机真人武功已入化境,在五百招内,用一双
掌打败五派高手,荣获天下武功第一尊号,五派论剑来决名次的争执,也就此打消,中岳少室峰比剑之会,就这样半途而散了。”悟空大师点点头道:“那天机真人可作了一件大善事,使你们五大武林宗派之元气
英都保留下来,才能有现在武林中这样鼎盛气象。”玄清道人微笑道:“那次中岳比刻被天机真人技服五派,半途而散,可是五派对名次之争,并未就此息念作罢,相反的更是各自积极钻研本派武功之长,派遣弟子,混入别派偷学他派武学,以备将来第二次比剑争名克敌之用。这样一来,各派对收徒一事,都是谨慎异常,资质、真赋固为重要,身世来历更要查明,几百年来这种明争暗斗,无时休止,以致形成各派均不敢以绝学授徒,可是各派武学却因此
益
进,可惜的只是三两主脑人物通
其要,门下大多数弟子,不过略学到一点皮
而已。”悟空大师合掌直了一声佛号道:“名气两字害人不浅。”宝清道人又一声长叹道:“就拿我们昆仑派说吧,那次少室峰比到后,上几代各位长老,苦心钻研,用尽心血,才创出分光剑法和天罡掌法,可是分光到法中最
英的追魂十二剑,却不准传授弟子。目前本派中除了我和师弟、师妹之外,遍天下武林同道,只知道昆仑派分光剑术有九十六式,其实这套剑法共有一百零八招,那不准授徒的十二招,才是全套剑法的
华,我和师弟、师妹,相约有言,必要经过会商之后,选出继承本派的衣体弟子,才能把追魂十二剑相投。不过现在我已改变了心意,决定把追魂十二剑授予君武,这孩子天资禀赋都是上上之选,更难得的是,他心地纯厚,十二年来已尽得所学,如再学会了追魂十二剑后,我这师父也没有什么可传的本领了。”悟空大师怔了怔问道:“你虽是一片
护他的心意,私授追魂十二剑,可是你们昆仑三子相约有言,以后你如何对师弟、师妹
代呢?”玄清道人放声一阵大笑,乍然停住笑声说道:“事情的关键就在这帧藏真图了,五派比剑中途而废,名次未决,虽都心念来息,可是天机真人技服五派高手之后,临去留下曾语说:武术一道,万
同宗,红莲白藕一家人,何苦用来作名气之争,自相残杀?今后哪一派如再存比剑争名之心,他决不袖手旁观。他本是一片善意,哪知却给他本人招来一场麻烦。”悟空大师道:“像他那样的武功,还会有麻烦不成?”官清道人答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天机真人一身出奇武学,据闻是由一本拳书、剑谱上得来,既无师承,也无人传授,他的身世来历,也没人知道。自那次他技服五派高手之后,受武林推崇为天下武功第一,这个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害了他。”悟空大师奇道:“怎么这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害了他呢?”百清道人摇摇头道:“武林中人,就算内功武学到了超凡入圣的化境,视利禄富贵如粪土草芥,甚至超然物外无我无相,但对这名次仍难完全摆
,天机真人以一双
掌,力服五大宗派高手,声威震寰宇,固然是暂时
服了五派争名之心,消弭了一场杀劫,其实说穿了,还不是为争一个名次。他这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又引动一位盖世奇人的眼热。那人是一位佛门弟子,法号三音,就在天机真人技服五大宗派高手后的第三年,这位三音神尼万里迢迢从阿尔泰山东来,找上浙南括苍山青云岩,要和天机真人一较武功。青云岩开始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恶斗,两人武功真的入了玄境,力拼了三天三夜,仍是难分胜负,第四天后各以上乘内功相排,到最后斗一个两败俱伤,两人受创俱重,对坐运功调息,这时候两人都知道难再久于人世,大彻大悟后化敌为友,两人又都是没有收徒,遂把经世武学合编成三本秘笈,藏在括苍山一座石
,命名为《归元秘笈》,意思是说天下武学,万
归一元。秘笈完成后,又绘了一帧藏真图,隐示秘笈埋藏所在,据说这幅藏珍图用一个玉盒盛装,埋藏在两人
手青云岩上,两位盖世奇人也就在括苍山中坐化。这件事
传至今年已三百余年,武林中各门派,都
得《归元秘笈》,听说这帧藏真图百年前为一位江湖独脚大盗寻得,可是被杀惨祸立即随至,觊觎《归元秘笈》的人太多,任你武功如何高强。只要
了风声,必难免被杀惨祸,此图展转
落,不知伤了多少人的
命,迄今未知秘复被何人寻得。沈昌不知从哪里寻得此图,江南双怪必是为了
夺此图,追到三清现来。”悟空大师问道:“藏真图现已落你手中,你准备怎么办,是不是也要去寻那《归元秘笈》。”玄清道人点头答道:“我把追魂十二剑私授君武,就是准备把这堆老骨头,葬送在括苍山里,三百年来各派所以能暂保和平相处,其实都在集中全力搜寻《归元秘笈》,不管哪派到手,武林杀劫立起。最近百年来华山派一支独秀,自八臂神翁杜维笙接掌门户之后,更是人才辈出,
渐壮大,对少室峰一次比剑之辱,无时忘怀。天龙帮崛起黔北,短短二十年,势力遍及江南,天龙帮主海天一叟苏朋海,及其属下红、黄、蓝、白、黑五旗,本都是息隐风尘的奇人,组织天龙帮,网罗江湖上无门无派高手,企图在武林中九大门派之外,另树一支主脉。目前江湖形势,表面上看似风平
静,其实骨子里剑拔弩张,看来第二次比刻定名之争,为期当在不远了。”玄清道人说至此处,略顿一顿续道:“这《归元秘笈》,关系今后武林劫运,万一所归非人,后果实难想象,为着这一层关系,我不得不上括苍山,一尽人力。不过这件事非我一人力量所能办,有心约你一行,可是你这老和尚向来自鸣清高,不知是否愿冒这次风险?如果你不愿去,我也没法勉强你,等我传授君武追魂十二剑后,就要动身,现在听你一句话,是不是愿去呢?”悟空大师低头沉
一阵,答道:“此事有关武林
后劫运,老和尚自难推辞,再说我已活了六十多年,生死也算不了什么,只是青鸾这孩子我放心不下,她孤苦无依,又身负血海深仇…”玄清道人微笑接口道:“鸾儿的事,我已为你筹谋,如果你愿让她投入昆仑派中,可由我写封信荐人我师妹玉真子门下。江南双怪负创逃去,藏真图风声已
,三清现势难久留,不出一月,必有人找上门来,在我们动身之前,必得先将两个孩子妥为安排。”悟空大师笑道:“她能投入昆仑派门下,造化不浅,老和尚理骨括苍山也死而无憾。不过话得说在前头,青鸾身世牵扯到一件仇杀恩怨,他娘临死留下血书,要她长大后手刃元凶,这件事我不能瞒她一辈子,势必要让她知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将来要给你们昆仑派招惹上麻烦,可不要怪我老和尚事前没有说明。”玄清道人正
问道:“李姑娘是不是李桂初的女儿?”老和尚面
一变道:“怎么你…你也知道这件事?”玄清道人
叹道:“十五年前,李桂初夫妇遇害潜山一事,江湖上早有传言。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让她知道身世,害死李氏夫妇的百步飞钹胡南平,已投入天龙帮那边,现掌红旗坛,报仇这事只有等待机缘,妄动不得,早告诉她无异害了她。”悟空大师慈眉陡竖,双目神光闪动,接着说道:“这么说,只有我老和尚替她出面,斗斗胡南平了。”玄清道人微笑道:“你如斗胡南平,我信得过你不致失败。问题是天龙帮那边人多势众,海天一叟苏朋海,确为近代武林杰出怪才,你大概听说过他一拐服四丑的事吧!川中四丑,在鄂、蜀一带绿林道上算得是最难惹的人物,武当、峨嵋,青城三派弟子,屡次围歼均难如愿,苏朋海路过鄂西,无意追上四丑,一夜工夫,折服了四个庞头,把他们收罗到天龙帮中。这事件三年前盛传于中原武林道上,照目前情势发展下去,天龙帮实力大有凌驾九派之上的趋势,如果我的看法不错,十年内武林中必有大变,也许各派
英都要毁在这次浩劫之中。李姑娘报仇的事,何必急在一时,她既投入昆仑派门下,我们昆仑三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悟空大师长长地叹口气道:“本来我已是世外人了,哪知为这丫头一点恩怨纠
,竟自无法摆
,既不能躲避尘劫,还谈什么超然世外。我这就回华林寺打点一下,老和尚要是死在括苍山,总不能让华林寺没有住持方丈,三天后我再来三清观,借机把
箱底的十八罗汉掌最后几招传给你徒弟。”说毕,霍然离座,两只宽大袖袍一抖,人已离了丹室,接着一个腾步,宛如巨鸟凌空而去。
三天后悟空大师果然又来,只是手中多了一柄禅杖。一僧一道半月工夫,把追魂十二剑和十八罗汉掌,都传授了马君武。
因为那追魂十二剑是昆仑派剑术中最妙的招数,李青鸾未拜列昆仑派门墙之前,玄清道人自是不能传授与她。
十八罗汉掌法,李青鸾早已学会,所以半月中最忙的还是马君武一个,白天习掌,晚上练剑,那追魂十二剑虽只有十二个招式,但半月时间也只是勉强学上手。
玄清道人急要赶去括苍山,无暇再待徒儿习练纯,就把马君武和李青鸾唤入丹室,取出两封信,
给马君武说道:“你已追随我十二寒暑,也该回家一越看看你的爹娘,省亲之后不必再到三清观来找我了,把这两封信送上昆仑山金顶峰三元
,亲
你两位师叔拆阅。”马君武接过信,拜伏丹室,十二年师恩似海,一旦别离,不
悲从中来,伏地
泪不止。
玄清道人笑喝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今哭哭啼啼,哪里有丈夫气概!快起来吧。”马君武只得站起,垂手静立一侧。
悟空大师抚着李青鸾秀发道:“你玄清师叔怜你孤苦无依,已准你列具昆仑派门墙,此去金顶峰拜师之后,要好好用心学习。”说过几句话,慈眉微锁,一脸黯然神。
李青鸾听得一怔,两只圆圆的大眼睛里,涌出两眼泪水,问道:“那么鸾儿要一个人上昆仑山了?”玄清道人微笑接道:“和你马师兄一块儿去。”李青鸾一听说和马君武一起,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玄清道人从悟空大师手中接过一个白布小包,给马君武说着:“此物必须珍藏,亲
你三师叔手中。”马君武接过揣入怀中。玄清道人又吩咐道:“你到家后可小住一月,再赶赴昆仑山金顶峰三元
去,一路上要好好照顾李师妹。”马君武躬身答应。玄清道人立即催两人动身登程,当天上午就离开了三清观。
马君武和李青鸾走后不久,玄清道人把观中几个道人唤到丹室,代了几句,立即和悟空大师飘然离观,直奔浙南括苍山而去。
且说马君武和李青鸾。拜别了玄清道人和悟空大师,离开了三清观,乘小舟沿沅水而下。这一带河狭速,小船如箭,马君武掌着舵坐在后梢,逐波浮沉。李青鸾站在他身侧,回顾那渐渐消失的万树桃林,脸上挂着一分微微的笑意,眼眶里却蕴含着两包泪水,似有着无限
愉,也有着无穷伤
。直到船过翦家溪,三清观景物全失,她才慢慢转过头,看着马君武问道:“马师兄,你到过昆仑山吗?”马君武摇摇头答道:“十二年来,除了师尊带我回过两次家探望爹娘之外,就没有再离开过三清观。”李青鸾贴着他身边坐下,说道:“我不大懂事的时候,就被我师父把我带到华林寺,十几年来,除华林寺和三清观,我就没有再到过别的地方,师父又一直没有讲过我的身世,我想我的爹娘一定是不要我了,要不,这么多年来他们为什么不来看看自己的女儿呢?”说到这里,抬起头望着天上悠悠白云,两行泪珠儿汩汩落下。
船行奔马,劲风拂面,李青鸾身上幽香,随风袭人,马君武面对玉人,看她一脸戚苦神情,不心动,很想劝
几句,又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好,一时间也征在那儿,说不出一句话来。李青鸾缓缓抬头,猛见马君武发榜模样,不由一惊,连忙说道:“马师兄,我说错了话吗?”马君武先是一怔,继而一笑说道:“没有。”李青鸾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出神发愣呢?”马君武道:“我想劝
你几句,可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青鸾嫣然一笑,愁容尽散,用衣袖抹去泪痕,伸手把住舵,说道:“你休息一会儿,让我掌舵吧。”马君武不忍拂她好意,只得让她。天
快要入暮的时候,已到了
庭湖中,看烟波浩瀚,帆影千叶,停泊湖中的渔舟,晚霞里炊烟袅袅,渔家女布衣赤足,坐在船头补网谈笑。李青鸾从未见过这等景物,喜得眉飞
舞,她玉腕摇橹,单从那停泊渔舟最多处穿绕而过,她看人家,别人的眼光,也都集中到她的身上,觉得这样一个娇柔美丽的小姑娘,哪里来这般臂力,摇橹破
,其快如飞,李青鸾小时,就被悟空大师带入华林寺,很少和陌生人接触,心清如玉,虽然千百道眼光齐注视着她,她竟是毫不畏羞,依然运橹拨水,穿绕渔舟疾走。
蓦地里,两只梭报快艇,分左右急驶而来,猛向李青鸾和马君武所乘小船撞去。李青鸾正玩得高兴,碎不及防,眼看右边快艇就要碰上小船,马君武猛地伸出右臂,单单着急来快艇,潜运真力,一挡一拨,梭形快艇被这一拨之力,旋了几旋,斜过一边,李青鸾也右腕用力揭橹,翻起一个水花,小船骤然冲起八尺,裂开了一道水痕,避开左边快艇,耳闻快艇舱中传来几声冷笑,破
如飞而去。
李青鸾目睹两艘快艇驶去,越想越觉气忿,掉过头来,就要追赶,马君武却低声说道:“算了,他们船快,我们追不上。”李青鸾茫然问道:“我们又没有招意他们,他们为什么要欺侮我们?”这一问,问得马君武瞪着眼答不出话,为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怔了半晌才答道:“我常常听师父说,江湖上无奇不有,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李青鸾点头一笑,挂上风帆问道:“武哥哥,我们往哪里走呢?”马君武听她越叫越亲热,干脆由马师兄变成了武哥哥,不呆了一呆,心想:看样子,她对我情意越来越深,师父叫我好好照顾她,话中寓意深刻,这位小师妹本来生
骄蛮,连她师父悟空大师都不怕,对自己却是处处迁就,丝毫不肯违拗,可是自己心目中早有
侣,势将辜负她一片深情…他心里想着,抬头看李青鸾正在瞪着大眼望着自己,秀目里情意无限,不
一阵
伤,暗叹一声道:“往东走,今晚如风顺,明天上午就可赶到我家。”李青鸾转舵杨帆,小船破
东进,她却在马君武对面坐下,皱着眉头问道:“武哥哥,你家里有些什么人,不知道伯母会不会喜
我,我从小就没有娘管教,变成个野丫头了。”马君武一凛,淡淡答道:“我妈妈最慈
,她一定会喜
你。”李青鸾柳眉一展,笑道:“真是这样,我就变得最听话,不让她生一点气。”说完话
脸
容,转身伏在船上玩水,马君武只看得心中冒起一股寒意。
庭湖纵横三百余里,碧波如镜,茫茫无涯,风帆鼓
,船行颇速。李青鸾意怡神快,纵目四顾,看苍茫暮
中渔舟如梭,不少船上已燃起灯火,乍明乍暗,如干万只
萤舞空。马君武却无心欣赏暮
湖景,抱膝坐在船头,心
汹涌,起伏不定。忽然,一只双桅巨船杨帆而来,不大工夫,已追近君武和李青鸾所乘小舟,同时右侧又急驰来四只梭形快艇。李青鸾伸手从舱中取出两把宝剑,一把递给马君武道:“武哥哥,你看他们又来了,这一次不给他们点颜
看看,他们还认为我们好欺侮呢?”就在李青鸾说话工夫,四只梭形快艇,已经一字排开,拦在小船前面。每只快艇头上站着一个短装大汉。马君武也有点冒火了,接过李青鸾手上长剑,冷笑一声问道:“马某人和各位素不相识,我们又不是
万贯的商旅行资,各位苦苦相迫,却是为何?”左首第二艘快艇上,一个四旬左右的大汉笑应道:“两位如果是富商行旅,我们也犯不着这样劳师动众,请问朋友你一声,和三清观主玄清道人是怎么个称呼?”马君武面
一变,厉声答道:“三清现主是我恩师,你们要怎样?”那大汉又笑道:“玄清道人老前辈威震江湖,对他老人家弟子怎么样,我们还不敢,不过我们久闻昆仑派分光剑法天下无敌,我们帮主想借机和两位
个朋友。”马君武看人家说话很客气,一时间倒也没法子发作,皱下剑眉答道:“马某人初离师门,不懂江湖规矩,贵帮主既愿折节下
,马君武当得拜见。”那大汉点点头道:“大侠高足,的确不凡,马兄看起来倒不像初涉江湖,我们主人不敢有劳大驾,他已亲自赶来。”那大汉说着话,伸手向右边一指。马君武转头看去,只见那只双桅大帆船上,舱门大开,里而烛光,照耀如白昼,舱门外站着四个彪形大汉,青一
密扣对襟短装,白裹腿倒赶千层
,怀抱厚背薄刃鬼头刀,舱中间虎皮金
椅上,坐着一个身躯修伟,五旬上下苍白长髯老者,大船慢慢靠近小舟。那老者缓步出舱,对着马君武拱手一笑道:“无故拦舟,惊扰清兴,请到舱中用林水酒,聊谢失礼之罪。”处此情景,马君武自是推辞不得,回头低声对李青鸾道:“佩上宝剑,我们一起过去。”说毕,首先跃登上大船,李青鸾紧跟着马君武身后登上船头。
长髯老者望着四只快艇上大汉,说道:“你们看好客人船只。”四个大汉同时左掌当一立,对老者一躬身,快艇立时散开。长髯老者才回首对马君武笑道:“属下无知,言语开罪之处,望勿见怪,舱中已备水酒,请入内小饮几杯如何?”马君武长缉答道:“晚辈初涉江湖,不懂规矩,承蒙邀宴,何幸如之,敢请教老前辈上姓尊称,以便就教。”那老者打长髯哈哈大笑道:“老朽二十年前和令师玄清道人有过一面之缘,承他仗义,才多活这几十年,咱们先入舱中喝几杯,我还有事请教。”说完,抱拳肃客。
马君武步入舱中,四个抱刀大汉躬身致敬,看舱中布置金碧辉煌,华丽已极,紫檀雕花八仙桌上,早已摆好了香茶细点,两个青衣童子垂手侍立一侧。长髯老者让马君武和李青鸾落了座,望着马君武笑道:“这位姑娘也是昆仑门下弟子吗?”李青鸾眼睛一转答道:“怎么不是,我和武哥哥都不会喝酒,你有什么话快些说完,我们还急着赶路呢。”马君武听得皱眉,长髯老者却捻髯大笑道:“好啊!姑娘,快人快语,不失巾帼侠风,两位行踪何处,我顺便送上一程,这样既不耽误两位行期,又可长夜清谈。”马君武接口答道:“晚辈们准备在岳登陆,只是不敢有劳大驾相送。”长髯老者摇摇头笑道:“一夜风帆,何劳之有。”说完,吩咐舱外四个抱刀大汉,张挂双帆,船放岳
,又令两个青衣童子,收了茶点,换上酒菜,和马君武、李青鸾对酌起来。
马君武和李青鸾都不会喝酒,停杯不喝。长髯老者也不强劝,只管自己酒到杯干,一连喝了有十杯以上,才放下酒杯,与君武谈些江湖奇闻,绝口不提一句正事。马君武忍了又忍,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前辈邀晚辈登舟时,曾说过有要事赐教,现已酒醉饭,愿洗耳恭聆教言。”长髯老者叹口气道:“令师对我有救命之思,二十年愧无一报。
前传言令师获得武林奇宝藏真图,致引起各派高手云集湘北,风声初传,来人已是不少,大概这几天中,三湘水面就要掀起一场争夺藏真图的风波。为这一幅宝图,百年来不知葬送了多少武林高人
命,江湖上的恩怨杀劫,常要株连数代,你既是昆仑门下弟子,难免不被波及,此事真相如何,我也不敢断言。实不相瞒,老朽也是为藏真图而来,两位早离此是非地,不失为上策,令师一代剑侠,必有法自保,不过两位今后行藏,应求隐秘,倘炫技自
,无疑是自寻烦恼,江湖机诈,一言难尽,我能奉告两位的也只是这些,咱们再见面时,敌友难料,我送两位这一程,说不上报答令师之恩德,只能算聊表寸心,今天如不是机会巧合,被我下属先察觉两位行藏,要是落在别人眼中,不但要给会师增加无穷麻烦,两位恐怕也要吃些苦头了。”长髯老者一席话,听得马君武又惊又急,忆恩师最近半月神态,确实有异,想必和死去师兄沈昌身上搜出的玉盒白绢有关…再想师父要青鸾和自己离开三清观的神
,似很急迫,前后连想,这件事八成是实。马君武想了一阵,剑眉微挑,一脸坚毅神情,笑道:“承蒙老前辈如此
护,马君武铭
肺腑,家师是否得到藏真图一事,晚辈实无所知,恕难奉告,各派高手云集湘北,准备对付家师和晚辈,那是别人的事,晚辈幼承恩师慈训,素不存犯人之心,但是昆仑门下弟子,却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事情如迫到头上,纵是刀山剑林,晚辈也无所惧,老前辈既是奉命来求谋宝图,留晚辈同舟夜谈,恐有不便,我这就告辞了。”说完,起身一揖,和青鸾向舱外走去。
猛听那长髯老者纵声大笑道:“玄清道人豪气干云,马老弟尽承师风,昆仑门下人才,果是不凡,老朽佩服得很,难得一夜清谈,何以竟决绝求去,顺风扬帆,天亮前可达岳,今宵
聚一别,我们再有碰面机会,说不定要讨教马老弟分光剑法,无论如何,请两位让老朽相送一程。也让我聊尽一点心意…”说至此,修而住口,长髯颤动,面
凄惶,似有无限伤
。
马君武知他此刻心中,既图报师父昔年救命之恩,又不能逆命行事,看他
脸痛苦神情,倒不便执意而去,于是微笑“武哥哥,你在想什么?”马君武低头看她匀红
脸上,
是关怀神情,心里又是一跳,淡淡道:“我在想师父…”李青鸾点点头,又是一笑,跟在马君武身后,向那堵红墙走去。
两人越渡了小溪,又穿过一段草坪,翠竹佳木环绕中现出一座庄院,大门上横题着“水月山庄”四个大字。这时,一个五旬左右老仆正在扫庭院,回头看见马君武,高兴得丢了手中扫帚上来,笑道:“少爷回来了!老爷昨天还提起少爷,明天就是凌小娟姑娘的周年忌辰,你们从小在一块长大…”那老仆阿禄话还未说完,马君武已听得全身冷了半截,转头问:“阿禄,你说什么,我的表姊死了?”阿禄摇头叹道:“皇天无眼,小娟姑娘倒比老奴先走了。”马君武抓住阿禄右臂问道:“她怎么死的?”李青鸾站在一边,看得又担心,又难过,她本是娇痴无
的大孩子,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劝解才对,瞪着眼站在一边发愣。
这当儿,大厅里走出了一个长衫布履、气度高华的老者,留着苍白短须,出了厅门,历声喝道:“武儿快些放手,你疯了吗?”这一喝,马君武由神智昏中醒了过来,转头看父亲背着手站立厅外,这才松了阿禄,拜伏地上道:“武儿给爹爹请安。”老者却先问阿禄道:“你受了伤吗?”阿禄用袖子擦下脸,强笑道:“不要紧,老奴还撑得住,老奴还撑得住。”老者点下头道:“你去休息一下吧。阿禄答应着退去。”那老者看着跪在地上的马君武叱道:“你二十岁啦,怎么还是这样莽撞,我要再迟出来一步,阿禄一条右臂还要不要?”君武又叩头道:“孩儿骤闻小娟表姊死讯,一时情急失态,实非有意。”老者叹息道:“娟儿的死态的确可惜,我和你忍受已尽到最大心力,天不假年,人力岂能挽回,你起来。”说完话,一眼看到李青鸾,又低声问道:“这红衣女是谁?”君武起身答道:“是武儿师妹,她叫李青鸾,奉师父命送她到昆仑山去。”说着话,青鸾已走过来,马君武低声对李青鸾道:“这是家父。”青鸾娇喊一声:“伯父。”便盈盈跪拜下去了,老者含笑还了半礼,李青鸾叩个头站起后,也不知说什么话,望着老者一笑,退到马君武身后站着。
马君武父亲,叫马龙,本是明武宗年间御史,因阉宦刘瑾权,乞休归田,隐居岳州东茂岭,建水月山在闭门读书,栽花自娱。马君武四岁时和小娟由阿禄带着在溪边草地玩耍,被玄清道人路过看见,认为是天生异质,难得遇上,惟恐被别派发现带走,随借募化之名求见。
马龙看玄清道人仙风道骨,知非常人,随延客入厅待茶,两个人愈谈愈投机,订作方外。此后玄清道人每年总来水月山庄和马龙盘桓几天,渐渐的便知道了古清道人是位博通六艺、
罗万有的奇人。玄清道人四顾水月山庄时,马君武已八岁,玄清道人直告马龙,说马君武骨奇神清,秀逸不群,但非宦海中人物。
马龙笑道:“我厌倦宦海生涯,才隐居于此,本就没有望子仕途成名之心,你如果其喜
他,就收他做徒弟如何?”这句话正合玄清道人心意,也不虚伪客套,立时一口答应下来,两天后就带马君武回到三清观去,十二年来尽授所学,为武林中造就了一株奇葩,也替武林中缔就一段
绵
人的情史,此是后文,暂且按下。
单说马龙与马君武、李青鸾进了大厅,落座后问道:“你师父这一次没有同来吗?你准备哪天再回三清现去?”马君武答道:“师父命孩儿侍奉爹娘,一月后送李师妹西行到昆仑山拜师,不再回三清现。”马龙笑道:“你既是昆仑派门下弟子,一切自应遵从师父吩咐。我和你娘都到了垂暮之年,什么事都看淡了,自你小娟表姊死后,你娘更是万念俱灰,每天守在养心堂礼佛念经,连我也不准进去打扰她。受她影响,我也动了斩绝尘缘、面壁潜修的念头,你到后面养心堂去见见你娘,明天备点祭品,去祭拜一下你表姊灵墓,至于你今后行动,我也不愿过问,你师父罗玄机,他说的大概不会有错,说不定我碰上缘机,就遁迹世外了。”说毕,起身对李青鸾点下头,缓步出厅而去。
马君武看父亲背影消逝厅外,不落下两行泪珠,李青鸾递给他一方绢帕,柔声
道:“武哥哥,你不要伤心好吗?”君武按过绢帕,擦去眼中泪痕,笑道:“去见见我娘。”水月山庄并不大,马龙所以取这个名字,无非
叹人生犹如镜花水月,一切功名富贵,都是空幻的意思。养心堂建筑在一片翠竹丛中,漪漪绿篁里传出来声声佛号。
马君武带着青鸾,绕着竹林曲径,走近养心堂。那只是三间茅舍,竹几木椅,打扫得纤尘不染,正中一张白松木八仙桌边,坐着一位青衣素裙的美貌中年妇人,双目微闭,口诵《大悲经》。马君武紧走两步,拜伏地上道:“娘,武儿回来啦。”马夫人慢慢睁开眼睛,庄严的脸上出慈
的微笑,摸着君武头顶道:“你回来得正好。你小娟表姊死了,明天是她周年忌辰,她行前还惦念着你,明天叫阿禄带你去她坟上祭奠祭奠,她就葬在西山脚下,那是你们小时候常玩的地方。”马君武
泪答道:“可怜小娟表姊死时,儿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马夫人扶起马君武,肃穆慈
的脸上也泛
出悲伤神
,叹惜一声,道:“小娟聪慧,只是生具薄命,她死了倒免去
后受罪,人世间因缘果报,勉强它不得,你也不要太过伤心,同来的这位姑娘是谁?”马君武还未及回答,李青鸾早已拜倒地上答道:“伯母,我叫李青鸾,和马师兄同属昆仑派门下。”马夫人探身扶起她,拉到身边,看她娇憨无
,一派纯真,心里甚是喜
,问道:“你是君武师妹吗?今年几岁呢?”李青鸾答道:“我十七岁。”马夫人把她轻揽怀中,又问道:“你家住在什么地方?你娘好吗?”这一问,问得李青鸾一阵伤心,依偎在马夫人怀里,潸然泪下。她幼失母
,十几年来在悟空抚养下长大,老和尚虽对她百般
护,但是无法和女人天赋潜藏的母
比拟。马夫人问及其娘,正触到她伤心之处,小姑娘天
率直,想到伤心就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答道:“青鸾命苦,从小就没有了母
,师父告诉我叫李青鸾,可怜鸾儿连爹娘什么样子都不知晓。”她哭得凄婉,说得句句断肠,字字血泪,马夫人听得
伤万千,抚着她一头秀发劝道:“好孩子,不要哭啦,你母亲就是活着,也不能跟你一辈子。”说罢,闭上眼睛,又恢复庄严神
。马君武不敢再打扰,轻轻扯下青鸾衣角,退出了养心堂,老仆阿禄早已替少爷打扫好了卧室,李青鸾自有过去侍候凌小娟的小婢银瓶,招呼安置。
第二天一早,阿禄备了三祭品,引马君武去凭吊凌小娟灵墓。这时旭
初升,山
如画,浅山崖下,小溪岸旁,绿草地上,兀立着一座孤家,老仆阿禄摆好祭品,回过头,
蕴老泪说道:“少爷,回想过去老奴常陪少爷和小娟姑娘来这里玩耍,你们在溪里捉鱼,玩得高兴时,连饭也不肯回家去吃,往事历历如在目前,如今景物依旧,小娟姑娘却死了一年了。”马君武抑制着无限
伤,对阿禄道:“你先回去吧!我要一个人留在这里。”阿禄走了后,马君武再没法克制
腹悲切。星目中汩汩泪下,伤心过度,他反而哭不出声,跪对小娟芳冢,无声低泣,这种哭法,最是伤神,不大工夫,泪尽血
。阿禄跑来见马君武如昏如痴,唤了两声少爷,君武浑然不觉,看他星目圆睁,眼角里
旧出血,只吓得丢瑰失魄,一路狂奔回水月山庄。马龙一大早就出去,行踪无定,马夫人正在养心常闭目参禅,他不敢惊动,找到了李青鸾姑娘,李青鸾没有听完话,已如飞奔去,坟墓距水月山庄也就不过一里多,李姑娘心急如焚,片刻到达,见君武跪地孤家,一动不动,如不是两眼角有血汩出,真似石雕木刻一般。
李青鸾一阵心痛,扑到马君武面前,哭喊道:“武哥哥…武哥哥…”一连哭喊数声。李青鸾惊痛之余,伸手抓住马君武一只左腕,立时如焦雷击项,吓得她“啊呀”一声,松开手仰栽地上。这一瞬间,她脑中空空,宛如一张白纸,足有一杯茶的时间,她才清醒过来,抬头望天,
已近午,山风拂面,水声淙淙,李青鸾缓缓站起身子,自言自语说道:“武哥哥死了,我还要活吗?”忽然转过身子,两臂一张,猛向马君武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