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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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聆听了半晌,没到窗边探望,直接下了楼,穿过厨房,站在泳池畔俯瞰水中。
那是标准的自由式泳姿,速度一贯地来回前进,她踢腿十分有劲,水花轰轰地在水面移动,几点水滴弹上了他的脚背。
终于,她在此岸嘎然而止,两手攀住栏杆,气吁吁地上爬,两脚一沾地,见到盘
而立的他,错愕地瞪眼。
“半夜两点钟,你又作恶梦了?”他拂去她眉睫上串的水珠,不似责备。
“对不起,又吵醒你了,我以为两点了,你应该睡了。”她歉然地除去泳帽,
部仍在
伏。
“我在为运动会练习,前阵子休养伤口,生疏了一段时间,现在想办法补回来。”他暗讶,为了一个小小比赛,她竟如此卖力!
“为什么不白天练?你该多休息。”
“白天太太大,对伤口的复原不好。”她笑笑,“成医师,这是你的吩咐啊!”他微怔,发现她脸上已没有了美容胶贴,幽微的后院照明灯下,那条细疤仍能轻易辨识。她仰高脸,不躲不避,他掌指托住她右颊,拇指划过那道粉红
疤面,张明莉的巧手的确不容小趋,那已是余留下来最轻微的疤痕了。
“擦些淡化素的药,慢慢就看不清了。”他轻声安
。
手掌没有松开那滑的颊,反而两手一起捧紧,渐渐拉近彼此距离。
“成医师,”赶在上方的降落前,她启口了。
“别再送花给我了。”他僵滞着,黑瞳里是她坚持的神情,他并未恼怒,只轻掀,“为什么?”她一字一字,清亮地说着,没有半点含糊。
“你的纪录里,不需要再添加我的名字,我是其中最不起眼、最不被记忆的一个,无论你选择我的理由是什么,我都不会当真的。”
“你是最亮的一个,我最想要的一个——”她有力地截断他,“你不怕林大哥眼中的我才是真的我吗?也许我真是如此恶劣,连自己都不自觉,你这样很冒险——”他摇首,“这一生,每个人都在冒险,差别在大小,没有人可以预知抉择的结果,我相信自己眼中的你。”她微微动容,口气后道:“成医师,你看清楚,我是一个普通的、从不做过多奢求的女生,从我六岁踏进方家那天起,我就明白,唯有如此,我才能平静地长大。我的生母改嫁了,方家是我不得不的栖息地,父亲的原配恨我,是理所当然,我不可能在她身上要求她生不出的母
;她疼姊姊和弟弟,是一个事实,林大哥说得对,我不能再求更多。爸爸不顾一个家裂解的可能,把我带回家,已是妈能容忍的极限。一直以来,我已经习惯了不能拥有最美、最珍贵事物的
觉,那是我的命运,你不能打破这一点。我是一个很普通的木匣子,盛不了太贵、太亮眼的星星,一旦摔着了,碎了,星星若回到天上,我就再也恢复不了原状了,我不能承受这种事发生。成医师,你瞧,我这只木匣子,背腹都损伤过了,怎么能接受你这颗星星?”他微笑,淡然的表情出乎意料。
“星星吗?我是一颗假钻罢了,哪能配称星星?我以为你并不以貌取人。”
“你的人,由里到外,都是我忘尘莫及的,把你给我,我会烫手的,真的。”她咧嘴,白齿闪闪,却笑不由衷。
“方楠,你在怕什么?我知道你本不在乎这些有形的条件,你一提再提,是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我,还是因为我那些浅薄的
情纪录,令你
本不把我放在你的选项里,而编织这一堆理由?”他语调略沉,锁住她每一秒神
变化。
她眸光疾闪,偏低着脸,轻描淡写道:“如果你快乐,我对你情的选择没有意见;再说,我连恋
都没谈过,怎能明白你的选择?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不是吗?”她保持浅笑,“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不该一直赖在这里,我快毕业了,找到全职工作后,我会尽快搬出去。我都先预告了喔,没有让你措手不及,你可不能去找林大哥的碴,我带给你的所有麻烦,都要慢慢结束掉。”她说完,下挪的视线只看得到他的喉结,牙齿紧扣着内
,身上的水气在夜风中蒸散了,
垂的发黏贴着颈背,不是很舒服,但面孔紧扣在他双手里,她动弹不得。
“如果,你说的都是由衷之言!就看着我,不用怕。”她顿停片刻,口气,抬眼相对,重新落入他的凝视中。
“你从小到大,试过把一切防备放开,单纯的享受眼前的、手里的美好,就算只有五分钟也不要紧,在那小段时光里,全然的,置身在拥有的喜悦里吗?”他问。
她倾着头思索,小脸像躺在他手心里。
“唔——印象深刻的是,小三时,有一次妈带回来一个没拆封的娃娃,漂亮极了,是陶瓷做的脸,丝缎丝蕾成的
廷礼服,我一见就忍不住
上了。那阵子,姊姊参加钢琴比赛得了第二名,虽然隐约知道是要送谁的,还是忍不住啊!”她喟叹着,“我趁妈去接姊姊下课回家时,把外面的透明塑胶盒拆了,拼命摸着、抱着,像是属于我的一样,我开心得头都晕了!那短短的时光,真是难忘,我的心跳得快蹦出喉咙了,我从没那样快乐过,到现在都没有。”她眼里闪着泪光,不再说下去。那段快乐,结束在一个猝不及防的耳光里,从此,抑制想望,成了她的习惯。
“你没能拥有那娃娃,但是你没有忘记过那个快乐,对吧?”他低柔着嗓子。
她点点头。她也没能忘记紧接而来失去的痛。
“方楠…”他圈住她,拥纳的身躯入怀。
“从这一刻开始,把一切都放开,别管时间延长到何时,就这段时间,你想起的,是无法取代的快乐,是我带给你的,谁都夺不走。”她很快摇头,“我不能——”
“你能!”他低下头,印上那条微痕,沿着痕身移动,像是用吻补缀有了裂痕的娃娃,温柔而投注。
“成医师?”她凉的颊被他软热的
熨暖,一阵悸动电
窜过身体,她紧张地揪住他衣角。他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不在乎那道疤痕?
他的吻最终落进她的间,一点一滴深入、探取、纠结;有力的臂弯扣紧她的薄
和luo肩,几乎没有
隙地与他密贴,泳衣上的
意染上他的棉衫。他间歇的叹息传进她耳里,彷佛得到星星的是他。
“为什么?”她不断地在他边问,呼
开始加速。
“我不你,我不
你…”她加重口吻,踉跄退后,藉着那重复的四个字强化心念。她不
他,现在、未来都不可能。
“你骗自己骗习惯了,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受了。”他垂视她,
穿她眸底的伎俩,体谅而不尖锐的。
“方楠,我却你,在你用刀划下脸的那一刻,我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不想放开你了。”她热泪瞬间涌眶,几乎不能自持地倚在他圈起的臂肘上。那简简单单的宣示,却像陡升的海
,向她席卷而来,她头一次,如此接近
惑,而不能反身逃跑,她闭上眼,不去承接那亮如灿星的注视。
她咬住牙,“你不能这样,你在
惑我,你——”
“我在说实话,不是惑你。”他抚摸她肩后
软的长发,手指穿过发丝,按捺在背肌微凸的
纹上,颤栗向四肢百骸传递,她猛地睁开眼。
“你身上,留下的这些印记,都是为了我,为什么要强迫自己无动于衷?”
“成、扬、飞——”她喃念这个名字,笑与泪一起涌现。
她想着如何与这个男人相遇;他如何带着她回家;他始终站在她身后,抵挡一切伤害;她用闭锁和疏离的心抵抗上他的一切可能,怕求不得苦…
“我就尝这一次,一次就好,过后,不要再说这些让我着的话,不要让我变成不能餍足的女人。”她踮起足尖,吻住他,脑海在旋转,身体的热
在攀升,每一次热吻、每一寸接触,都在勾动那掩埋
久的狂焰,毫无阻挠地引燃窜烧,将她软化。她惊异地发现,她对
的渴求,被他
磁般地倾倒而出…
她真的骗了自己这么久?这是他用柔情说服了她?
他的吻落在颈项锁骨上时,她望见了夜空一片繁星闪耀,并且一看再看,把景像映在脑波里,连同他的抚触,就此深镌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