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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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只奇怪的貔貅，她想。

她第一次，见到那么美丽的人。

被光包围的男人。

她想像中的“神兽”该是教物心惊胆战的威武凶猛，一见万恶，张开獠牙大口，亮出钢铁硬爪，撕咬扑杀，绝不留情…

怎么也想不到，他开口，不为收拾她这祸害，而是——“跟我配，好不好？”多，多…突兀的要求。

他没有看见，她多丑陋吗？丑陋到连她自己都不敢与水面中的倒影对视太久。她有一张惨白的脸，肤若雪，不掺半点健康的粉润，与她所见过的寻常人类不同。没有谁，像她白得没有颜，而她的眸又太黑，强烈对比着脸庞，乍见之下，容易被深潭一般的眼眸给惊吓到…更遑论她左脸上，还有可怕的红斑，自额际处开始，顺沿颊畔蔓延而下，教她更形自惭，每每须用浓密散发，遮掩它。

他没有看见吗？

忍不住，与水面上清晰反的自己四眼相对，幻想是否在自己忽略掉的某一天，她突然变美了，肤粉了，红斑没了…

水中的女人，依旧白皙胜雪，依旧肤惨淡，依旧盘踞浅红斑纹，而且，额心正汩汩冒着血丝…

好傻，她当然没有改变。若有，又怎会不留神与上山劈柴的樵夫相遇，遭大受惊吓的樵夫拿木块砸破了头，尖叫嚷嚷着她是害人之妖，要她快滚呢？

掬了些水，慢慢拭去额心伤口的血及脏污，刺痛的呻转化为浅浅吁叹。

疫鬼不可能受到谁的喜或接受，他们总是被驱逐到幽暗角落，避着光，远离人群。不过并非每只疫鬼都像她怕事，态度强悍的疫鬼亦是有的，毕竟疫鬼一身闇毒，该是人见人怕，何须唯唯诺诺？歹毒些的疫鬼，甚至用自身拥有的“病”去作人间，于是，疫鬼成为世人眼中之钉，恨不得把他们赶远远的。

没有人会喜疫鬼。

没有人会想拥抱疫鬼。

所以她不应该把那只貔貅的戏言当真，他说不定只是耍着她玩，倘若那时她直率地回他“好呀”说不定他逃得比谁都快，无法再出欺负她口拙的恶劣笑靥。

思及他大惊失的可能，她不由得绽出小小一朵笑花，一抹劣，在她眸间酝酿，她告诉自己，要是二度遇见他，他再拿那句浑话调戏她，她定要吓吓他，佯装同意，不让他以为她可欺，不给他有机会嘲笑她的口齿含糊不清。

她确实是不擅长说话，没有谁能陪她一块说着聊着，言语，变成一种不需要的东西，有些字，有些句儿，她忘了怎么说，要用他们时，脑子里总是找不着它们代表的意思，当她不得不开口时，她必须花费一些时间去思索下一个字，才会沦为那只貔貅恶劣模仿笑的结结巴巴。

“你讲话的方式好可哦。”可？

这两字，她没记错的话，该是泛指讨人喜的东西，像是兔儿好可，花儿好可，小山羌好可…独独不可能套用于疫鬼身上。美呀、漂亮呀、可呀，这类光明的称赞字眼，就像光一样，与疫鬼格格不入。

又是另一种玩笑话，抑或反讽吧。

她抹去脸上水痕，甩掉发梢晶莹水珠，抢在光穿破云层，洒下灼身热芒之前，隐入树荫之中躲避，只留一句幽幽担心:“希望，那位，人类，樵夫，别被我，沾上病…”疫鬼躲避一切的光明，万物所需的暖，万物轻易便能享受的光，都不为他们而生，浸濡不到的温暖热意，不在其照耀的生存空间之中，疫鬼只配拥有暗。

所有的光明，皆与疫鬼无关。

包括那只带光的神兽。

***鼻翼努力动，企图在风的拂下，嗅到小疫鬼的味道。

她身上味道太淡，似花非香，像糖非糖，加上他没有更多机会埋进她发间贪婪取，以及他这支鼻，比起众家貔貅而言，算是最劣下的一支，一时之间，对她的下落去处，他毫无头绪。

也可能是小疫鬼太会躲藏，此时说不定蜷曲在哪处暗里呼呼大睡。

狍枭察觉自己对于小疫鬼似乎太过执着，非得找到她，非得拿配与否的问题去问她。怪哉，他又不是没被拒绝过，先前某只傲得要命的母树不就赏他一拐子叫他去死，他不也撂下几句响亮吠语，甩袖走人，那时可没有非要她不可的怨念，更别想他会产生“这世上除她之外，我谁都没兴致”的愚蠢念头，小疫鬼打破了他某些行事作风，让他死着她，不想放。

不是非她不要，也并非全天底下找不到比她更美丽的小妖儿——方才飞腾于空中，不就遇见一只七彩鸟，美得不可方物，彩斑斓瑰丽，小疫鬼哪能胜得过她，光是前软绵绵的两团，便足以教小疫鬼撞山壁自杀——更不是她勾走他的心呀魂呀肝呀肺的。

追逐，为了什么？

“当然是没尝过疫鬼的滋味，太新鲜又好奇，无法从其他雌怪身上寻到相似的反应，才会念念不忘，好想抱抱看她是否如我猜想的柔软…”光想，口中唾旺盛分泌，饥渴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