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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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果你在中环看见我，可以唤我一声“阿
”我的名字是王，二十四岁，五尺六寸高，一百零五磅，单眼皮高鼻子尖下巴，不算漂亮，而且很瘦。
我喜
我的名字，父母将我取名为“”为的是希望我一生快乐，如同臭未干的小孩。
我不知道我的生活算不算“快乐”我大学毕业，现职某投资公司的人事行政部助理经理。工作三年，换了三份工作，没有升过职，每次转工的时候都不忘在求职信上要求加薪百分之十。我独居，姑母移民后我搬到她觉士道的房子去，薪金全数用作吃喝玩乐和清还信用卡欠款，不用供养父母，亦没有兄弟姐妹。
生活尚算舒适。然而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快乐。
我没有男朋友，但很想有一个。
五年前我拍过一次拖，对象是大学同系同学，我们主修经济。他很高，六尺一寸，很健硕，但鼻子颇大，说不上英俊，个
很“没所谓”对朋友很好。跟他来往了九个月，他是第一个跟我上
的男人，我亦是第一个跟他上的女人。九个月后他
上了一个中五的女生，也就忘记了我。
我很伤心，没料到他会那样，说走便走，无情而且干净利落。我坐在他宿舍内的沿，问他究竟有没有过我，他想了想，然后认真地回答:“没有。”我倒
了口冷气，再问:“那么，你为什么与我一起？九个月的
子不算短。”他把脸别到窗前，随即又转回来，皱了皱眉，
了鼻子，似乎面有难
。他说:“想跟女孩子上。”我全身发软。
他再加一句:“从未试过跟女孩子上。”我瞪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原来只想为自己破了男处之身。
我看了看自己那双线条并不优美的膝盖，再看看倚在背的他。我问了:“那你她吗？”他微笑。
“是的…大概是吧。”我咬着
，
到很羞
。我想，我有一点他，但他却毫不我。当时我的心情很难受，脑海中浮现了“
工具”四个金漆大字。
五年前的十九岁，大学经济系一年级女生，成为了同系六尺一寸高男同学的对象，非常安全的吹气娃娃。
想起了跟他口
的场面，想起了他的那话儿，忽然，俯身想吐。
我撑起身，礼貌地说再见，努力地镇定自己，放轻脚步走出他宿舍的房间。
很难想像，别人居然可以这样对待我。
那个夜里我返回姑母的家，从房间的屉中掏出数十款不同颜和形状的钮扣，从底翻出了蒙尘的破镜。
双手捧着镜，我呼出一口气，吹开蒙着镜面的灰尘，那被钮扣装饰了一半的镜框，也被细心拭抹开来。心情是不合理的平和。我甚至望着镜框，对它说:“镜呀镜，钮呀钮，久违了。”我一向有收集钮扣的习惯，从母亲的旧衫上拆下来。有时候我买衣服时也以钮扣的可别致程度为标准，以求有一天衣服旧了不再穿了，还有点点尸骨遗下。
我自十一岁起收集钮扣，一颗一颗地储起来，到十九岁的时候，没一千也有九百颗。
当我无聊沉闷时，我会蹲在上把钮扣逐一放进口腔内，试图猜测口腔的容量。通常塑料质料的都带有如片糖般的冰冷润滑和清甜，金属的咬在牙
内有种奇异的触电。曾有一次我总共含着三十四颗小型钮扣，两边腮帮都给鼓得
，形状凹凸不平。我走到镜前看，除了为口腔的阔大程度到惊奇之外，亦讶异于自己不让钮扣
下肚子的能力。
子持续地无聊，总不成每天都把钮扣吐吐。中七那年我看到(nonno)的室内家居特辑，内容介绍如何利用家居废物。想着想着，便把挂在浴室的旧镜拆下来，兴致
地把钮扣贴在镜边，开始我的第一件手工艺创作。
入大学之前我已完成一半，后来结识了男朋友，便自然地停止一切个人活动。
若不是失恋，完成了一半的劳作肯定永无翻身之。
我用纸巾抹掉手上的汗，把鼻尖碰在桌面上，像个瞎子似的挑选下一颗贴往镜边的钮扣。要一颗蓝的吧，然后再贴那颗星星形的。我曾经有个一颗石头形的，后来不知怎地失掉了。
癌身眯眼抬头涂胶水贴在镜上，动作简单重复毫无难度。然后，一股凄酸涌上心头。我撅了撅嘴，泪就那样
了下来，像是非常必要地哭一般，落得很急很凄凉，一次过的，决堤涌下，落力非常。不到十秒，视线模糊了，手也不住颤抖，指头拈着的那颗星形钮扣，给强力胶包住了，失掉了星星的形状。
只哭过那一次，我讶异自己的强悍。照理，我并不是这样坚强的人。后来我才知道，那次的创伤并非我想像那般微弱，它只是以另一个方式存在，隐暪着我，偷偷地成长。
我总是梦见他。梦见他把我遗留在天星小轮上，任由船开到无尽无远；梦见他把我的衣服
掉，然后把我推出崇光百货公司外的行人道上。
只是一次的恋，若果我有七十岁寿命，这一次九个月的恋只能占上我人生的1.07%。但放不开就是放不开。
当我完成第一件钮扣装饰品后，我开始了第二段情生活。他刚毕业，在政府部门工作，格和外形同样平凡，然而他喜我，不合情理地喜我。
“阿，”他对我说:“自从第一眼在图书馆内看到你，我已决定追求你。”我微笑，问他:“那时候我在图书馆干什么？”
“你在赶功课，桌上放了数本参考书、别人的笔记和习作，还有一包麦提莎朱古力。在那重要的一刻你抬头，
目疑虑，手中的笔杆不由自主地拨着耳畔的短发。
我来来回回地走过你面前，三本书分开三次排队归还，为的是可以拖延离开图书馆的时间，多看你一眼。”我看着他一脸温柔的兴奋，不明所以。我相信他是真的喜我，我亦相信他一生也不会伤害我。面对我的时候，他总是莫名地战战兢兢。但是，我从来没有喜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