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为什么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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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回家。”

“你什么时候再来?”

“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

“告诉我你的地址,我去找你。”

“讨厌,我最恨别人问我要地址。”汝平看着史菲拎着长裙一路小跑,她的纤细的身影渐渐远去。风吹落树上最后的雨珠,枫林路上一片沉寂。在雨夜的沉寂中汝平听见了一支隐隐的弥撒曲,汝平环顾四周,附近没有教堂,他怀疑这肃穆神圣的声音来自天穹深处。直到许多年后,汝平领悟了那个雨夜若有若无的弥撒曲,他看见了一支苍白纤弱的手伸向他,以上帝的名义向他求援。但是一切都被忽略了。汝平初到这个平原上的都市,怀着英雄和艺术的梦想。他在一所学院里任职,专门给学生发放奖学金或者召集他们政治学习等等。那会儿他生活拮据,有时候没有钱买饭菜票,就拿着碗勺去学生的碗里饭吃。等到发了工资他又参与集体宿舍盛行的种种赌博。汝平总是输,有一回他把脚上的皮鞋也输掉了,上班时只能穿一双拖鞋。这使他的上司很不愉快,上司指着汝平的脚说,你应该注意点影响。汝平说我没有钱要不你借我钱去买双皮鞋?

拖鞋问题使汝平和院方的关系急剧恶化,也使汝平的心情很恶劣,他很快离开了集体宿舍,在枫林路上租了一间小屋。这样汝平的生活变得更加贫困。在独居枫林路的子里,支撑汝平神的除了艺术的梦想,更直接的是他后来认识的许多女孩。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女孩。

每逢周末,汝平就骑上自行车在城市陌生的街道上游逛。有时候他把车停下来,走进某家僻静的咖啡馆。他要一杯咖啡一碟蛋糕,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边观望街景一边啜饮着淡若糖浆的咖啡,从午后直到夜幕初降。汝平心事茫茫,有时他难以解释自己行为的涵义。我想干什么?我不知道。枯坐咖啡馆在偌大的中国显得古怪而可笑。有时他在仅有的几张纸币上写下一篇小说的题目或者一首短诗。女招待们对着汝平诡秘地笑着,相互窃窃私语。汝平知道他在别人眼里的形象。他无所谓。但是他难以控制自己莫名的伤情绪。每次走进咖啡馆,汝平总是设想着某部关于情的电影,就在冷静的傍晚的咖啡馆中,老式唱机播放着一首朴素动人的情歌曲,烛光在四壁摇曳,每只桌子上都有红玫瑰或者石竹花。他走进去。电影就这样开始了。画面和人物都必须优美。优美对于他就是生命。

这天很冷,凛冽的北风在窗外呼啸。汝平看见咖啡馆的门被砰然撞开,有三个女孩混地鱼贯而入。她们的穿着时髦而显单薄,跺着脚,嘴里呵着气。汝平想她们既然怕冷为什么不多穿点衣服?三个女孩推推搡搡东张西望,然后径直朝汝平这边走来。他听见一个女孩嘻笑着说,瞧,那边有个钓鱼的。汝平不笑了。他知道钓鱼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种语义,特指那些在公共场合勾引异的勾当。

“这儿可以坐吗?”

“随便坐。又不是我家的椅子。”她们在他边上的空位坐下。从身高依次排列,她们分别是吉丽、上官红杉和小曼。这当然是汝平后来知道的。汝平看见吉丽从牛仔茄克的口袋里掏出一盒莫尔牌香烟,很练地了一支叼上。然后她侧转脸,微笑着对汝平说“先生是钓鱼的吗?”

“什么意思?我没带鱼竿。”

“先生还幽默。”她朝两个同伴眨眨眼睛“不带鱼竿怎么上钩?”

“用手摸。”汝平想了想,很严肃地说。

他看见吉丽和小曼都会意地咯咯笑了。上官红杉没有笑。她始终朝窗外看着什么,她的面容轮廓美丽绝伦,在很淡的灯光下发出一种玉石的光泽。这是上官红杉给汝平的第一印象。汝平想一个街头女孩如此美丽是罕见的。

“不,他不是钓鱼的。”小曼审视着汝平,从嘴里吐出一只橄榄核,她对吉丽说“他在这儿摆气质呢,他是美籍华裔,越南侨胞,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的是什么烟?”吉丽拿起汝平的香烟翻了两下“这是什么破烟?看来你是没有资格请我们喝一杯了。”

“你以为我想钓你们吗?你们是什么鱼?大头鲢鱼,两块钱一斤。”

“对女士说话最好文雅一点。”吉丽说着朝女招待打了个榧子。她对汝平笑了笑“没关系,一看你就是只空包。我来请你喝一杯吧。”女招待端上咖啡时上官红杉慢慢地转过脸来。她就坐在汝平的对面。她直视着汝平的脸,目光很散淡,一绺长发垂在脸颊上。汝平到女孩桌底下的双膝,朝他柔软地撞了一次,两次,然后停止不动了。他听见女孩莫名地叹了一口气。在咖啡馆里汝平认识了三个女孩,汝平在虚幻中看见某台老式唱机旋转着,一支古老而伤的情歌曲姗姗而来。他想像中的关于情的电影似乎出现了最初的场景。

“喂,会跳舞吗?”

“会一点。”

“会一点是多少?探戈会吗?伦巴会吗?”

“会一点。”

“别谦虚了。谦虚使人落后,骄傲使人进步。”

“我从来就不知道谦虚什么样子。我只能说会一点,世界上一共有多少种舞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你说有多少种?”

“我也不知道。”汝平看着女孩们咯咯笑起来。他想无聊时逗女孩疯也是一件有益于身心的事。他注意到上官红杉的神情依然故我,他想她也许是例外,有的人天生就不喜笑,他就是这样。

“你跟我们去亚洲饭店跳舞吧。你不用担心钱。”小曼回头拍了拍吉丽的肩膀“吉丽付帐。吉丽是个大财主。她的先生在香港每月给她寄美元寄港币。吉丽最喜跟你这样的小白脸跳贴面了。”

“八格呀噜嘶拉嘶拉的,”吉丽怪叫着抬起皮靴朝小曼踹去,两个女孩扭打起来。一只咖啡杯砰地掉在地上,碎成几片。女招待闻声赶来,说,赔钱吧。吉丽松开了手,不屑地瞟了女招待一眼,她弯下从皮靴里出一张拾元兑换券朝桌上一拍:“够了吧?”然后她对同伴们说,走呀,去亚洲跳舞。这种烂地方待久了对健康不利。

上官红杉站起来,系好了白丝巾,她对汝平注视了几秒钟,说:“来吧。有事干比没事干好。”汝平好像听见了某种神秘的召唤。上官红杉天生的女魅力轻易地使他随之而去,就像树叶随风而去,这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现在他想起第一次与上官红杉跳舞的情景,仍然有一种晕眩的觉。他看见女孩的长发在舞厅灯光里飘飘洒洒,她的头发上有一种奇特的香味。它们编织了一场甜的梦幻,就像雨丝般发出沙沙的响声。汝平沉浸其中,一切都染上温和的美好彩。

“你好像是第一次来这里。虽然你故作镇静,好像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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