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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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文低头,如伏罪,“我本想,得不到她,得到她的翻版也是好的。但…”说不下去。

我自嘲:“她是曹雪芹增删三次、脂砚斋洒泪点评的《红楼梦》手稿,我是后来几十家出版社群雄并起印制的几百万套普及本中的一套。”嘘一口气,十分真心,“方萱,是不世出的。”但龙文只怔怔的,良久,小声:“你也是呀,你是百分之百的庄锦颜,如果我不曾上她,我一定会上你,如果,”他忽然苦笑,“如果当初遇上的是你,今生该有多么简单幸福。”他的渴望,像尘世对伊甸的渴望。

“你心地好、脾气好、俏皮明快、体谅人的弱点而且尊重情,珍惜人家的和自己的心。这些优点,她全都没有。她用情到最深的时候也掺夹了冷酷。”几乎把我说到天上人间。

“但是,”龙文缓缓笑,一个笑容要牵动二十七块肌,必须竭尽全力,“我她。”如此磊落自若。

我愿意单匹马,与全世界作战。

龙文的眼神这样说。

良久,龙文低声道:“因而生忧,因而生怖,或使离者,无忧亦无怖。”

“龙文。”我忽然渴望,与龙文像兄弟姊妹般拥抱,痛哭,互诉心事。我们竟以同样的姿态,上同样不可能的人。

之初,我又何尝不知最后的结局?

他只微笑,“金庸说,无不是孽。”我惘地、不知所措地问:“龙文,你到底有多她?”猛一抬头间,窗外天已全黑。

我只说:“我累了。我想先回去了。”很想很想,倒头就睡,把时间睡成一片黑,翌晨醒来,仍是明丽的子,秋在很高很高的天上摇着铃,空气里微的尘气。所有灼痛的记忆,只沉在昨夜的黑河里。

这样疲倦,见到客人,脸上还得挂一个笑,辩认一会才认出是母亲的股友,“周伯伯,你来了。”他仓仓促促地应,忙忙站起,仿佛想告辞,母亲看他一眼,他又犹犹疑疑坐下。

过一歇,周先生咳嗽一声,与喉咙不适无关的一种咳,母亲但低头不语。空气僵着,电视里只管鼓乐喧天,屋中那难耐的寂静,却听得更分明。

怎么,股市又狂了?

草草洗把脸出来,母亲早把给我留的饭端出来。我一看,呼一声。

我最吃馄饨了,香菜、虾仁、瘦蛋…千般滋味,统统碎尸万段,绞着,难分彼此,末了用一张面皮收拾起。水沸了,馄饨争先恐后地浮起来,都胖了,面皮薄透如衫,此刻半融,透出内里隐约,每一个都是小小的秀可餐。

我急不可待,先喝一口汤,烫得嘘嘘连声。心便定了。

他们说:这是一个瞬息万变的时代,但永恒是有的,像一碗香浓的馄饨,传说发源于宋代,世界各地的每家唐人街馆子都有售,真正的地老天荒。

母亲说:“锦颜,我有话跟你说。”哪里嘎嘎,是椅子的焦躁扭动。

我头也不抬:“说嘛。”再喝第二口,母亲突然哭了起来。

她像一个小女孩般,双手掩面啜泣。

“当啷”一声,汤匙直坠,溅我一脸汤,天星似的烫痛。我扑上去,“妈妈妈妈,怎么了?”手忙脚,“别哭别哭,有事好好说,大家商量。”各种噩耗在我心里大起大落,翻云转,我手脚冰凉,却还强作镇静,“妈,你冷静一点。”递来一张巾,我胡为她揩脸,扭头是周先生,垂手,尴尬无语。

我十分心疑,又无暇多思。

母亲只呜咽,“锦颜,是上次体检…”我脑子里“轰”一声,“什么病?”

“先怀疑是肺癌,”我情不自拥紧她,像拥住生命唯一的保证,“今天确诊了,是原来得过肺结核的钙化点。”她的头终不肯抬起来。

我声音抖颤,“肺结核?怎么,怎么都不知道呢?”心中何等愧疚难过。她对我,倾全心尽全力,却是枉费的,我竟不曾守护她照顾她。

周先生小心翼翼答腔,“医生说,是有这种情况,得了肺结核,过一段时间自己就痊愈了,都不知道得过病,也没有后遗症。”母亲还泣,我抚着她拍着她哄着她:“没有后遗症就好,我们以后慢慢养。妈妈,你要定期去检查,还要多吃养肺的东西…”母亲戛然而止,抬头异样看我,半晌,“唉呀,不是我,是老周啊。”周先生?他的病必我们什么事?

母亲声音低徊不已:“本来,只想做个朋友,聊聊天,喝喝茶,一起炒炒股,但是经过这一场…我真是吓得不轻。我们想…”她眼皮羞怯一垂,如蝶之闭翅,刹那间周身溢少女般的柔香。

周先生只管坐立不安,眼睛躲躲闪闪,千咳万咳,嗓子要破掉也似,“在一起,互相是个照应…”我瞠目结舌,几乎冒出那句电影电视里常见的那句:“我不是在做梦吧?”屋中轻微沉静,蕴了他们期待的眼光。

如孩子乞求糖果般的,两张皆已老去的脸。心中的愿望,是黧黑大树生出的新叶,鹅黄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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