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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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们走!”家贞抹一把眼泪,兴奋的笑容又涌上来。

“我碰到好多同学都回华西坝了,我们快去!”

“好!”小曼抓紧了家贞的手,她还在颤抖,那是心头重担突然移去,轻松得不能立刻适应的颤抖。

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她们走向大街。

大街上…全然不同平的景象,家家户产打开了大门,店铺、食堂、茶馆、餐厅全停止了营业,所有的人都涌到街上来,放炮的,敲锣的,大人,小孩,男女老幼,都涌出来了,每一个人都在叫,在跳,在泪,在笑;每一个人脸上全是兴奋,狂喜的光芒;认识的,不认识的,抱成一团,笑成一片。他们心中只有一件事…胜利了,我们中国真的胜利了!

小曼和家贞不停地向前走,不断地看见一次又一次热烈人的场面。那些老人,那些孩子,拿出了家中所能敲得响的东西,在街上不停地敲着,打着。汽车、黄包车全停在路边,车上的人都跳下来,跟着成串、成串的人向前涌去,涌去…他们没有目的地,只有这么走,走了一条街又一条街,报了一次喜讯又一次,全成都的人都涌着出来。连在街上,叫得声音沙哑了,喊得喉咙都哽了,笑和眼泪凝成最动人的镜头,人与人之间缩成最短的距离,胜利了啊!

小曼和家贞走到华西坝时已近黄昏,要越过谷的人群不是容易的事,何况那动人的情景,总拉住她们的脚步,她们也不由自主地加入了陌生的一群又一群。

与其说庆祝,狂,不如说发,是吗?八年的郁气,八年的等待,等待的不就是这一刻?

真是所有的同学都回到华西坝了,前坝、后坝都拥挤着数不清的年轻人,华西协会的,齐鲁的,金女大的,甚至学校不在此地的大学生都不约而同地来到此地,认识与否,不再重要,同学之间也没有了界限,情是一致的,动和兴奋是相同的,毕竟,全是着相同血的同胞手足!

沉默寡言,总显得落寞孤独的亡学生最兴奋,他们围在一起,哭完又笑,笑完又哭,胜利了,似乎…家乡也在望了。他们不停地一次又一次唱着雄壮的歌曲,他们一遍又一遍地用歌声诉说着他们的心曲。本地学生围着他们,撞着他们,和他们一起哭,和他们一起笑,和他们一起唱,胜利是属于大家的!

有人点起了火把,有人拿着灯笼,他们领头往外面走,所有的年轻人就绝不犹豫地跟在后面,一列又一列的年轻人,一张又一张带泪、带笑的脸孔,一阵又一阵雄壮的歌声,从华西坝到最热闹的熙路,年轻人的热情、笑和泪水照亮了成都每一个角落!

夜深了,疲倦了,饥饿了,全都影响不了那狂热的情发,像燃烧着的火把,成都遍地光明,那不是任何节所能比拟的!

小曼和家贞在大学生的行列里,她们也唱着,叫着,嚷着,笑着,哭泣着,八年毕竟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需要发情,又岂能在一朝一夕之间?

小曼眼睛红红的。在抗战胜利的旗帜下,任何人都渺小得不足道,此时此刻,本就没有自我存在。她兴奋、她泪全为苦难的国家,全为那漫长黑暗后的光明。所有的人变成一个整体,只有一条心,只有一种情绪…她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半夜了,狂热的情绪丝毫未减,兴奋的人群依然全在街上,马路上,孩子仍然敲敲打打,大人仍然又唱又叫,更有人在舞狮,舞龙,时间是什么?一分一秒地走了长长八年的时钟似乎也了脚步,不,也参加了狂的人群,它要伴着他们直到光明的来到!

不知道谁递了个火把过来,小曼接住了,火把的火焰下,哭红了眼睛的小曼也美得令人心颤,然而,此时此刻,斯情斯景,谁又有心来欣赏美人?

一条街又一条街,小曼已第二次经过云公馆的门口了,她看见家里的佣人、丫头、妈都在门口,也在敲敲打打,也在放鞭炮,她甚至没打招呼就随着大伙儿往前直走。火把很重,她拿得累了就给家贞,家贞累了又给她。火把是希望,抓着它,握着它,她们的脚步就更坚定,更踏实,她们就会在这火把的照耀下,朝着需要重建、整修的家园坦途迈进,火把下的每一个年轻人,都愿为国家贡献他们的青心!

又走了一条街,走了那么多街,谁还有心去记街名!小曼的手臂又酸了,她想把火把给家贞,突然,一双有力而坚定的手接去了她的心把,若只是一只普通男孩子的手她也不会注意,火把的光亮下,她看见似乎相识的一枚戒指…戒指?她下意识摸摸仍在自己手指上的那只,那人的…竟和她的一模一样!

她全身大震,一模一样的一只,是…他?怎会是他?在连自己都失了的庞大人群里,他…怎能看见她、找到她?他…该在重庆的,是不是?

她不敢转身,不敢转头,不敢看。心中突然又被另一种难言的狂热充,他来…不…不,结束就是结束,来了…也不过如此!

她平静一些,偷偷看一眼家贞,家贞的心神仍在那动的热中,完全没注意她,她放心一些,她不愿家贞看见一边的他…是他吧!她几脑葡定是他了,她觉到他的心跳,她嗅到他的特殊气息。

依然往前走,前进的脚步怎能停?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她的视线从眼角处望过去,她看见那一身空军制服…她的心狂跳起来,他来…做什么,潘明珠呢?

再走几步,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忽然拉住了她的,她那心颤…竟是比初次更甚,那温暖给她一种全然不同的觉,也许在胜利的狂喜中,也许在巨大的下,小曼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竟有了一种新的联系,全新的、完全不同于以前的那种!

她再也忍不住转头看他,在得低低帽檐下是张动人的凝肃面孔,他脸上、他眼中都没有笑容,一丝也没有,然而,他竟比往的笑脸更漂亮,更出,更人。他的神有些憔悴,他的神情有些失意,他却只是定定地,紧紧地凝视着她,他却只是沉默地握牢了她的手。

觉…比情更强烈,更浓,更美,更动人!她无法收回被他住的视线,她无法狠心地使自己转开脸去,她只能那样回望着他,着他的视线,着他那凝肃,她只能…无条件地接受心中那种新的联系!

走着,走着,手握得更紧,更牢,相结的视线已经连在一起,火把的照耀下,他脸上暗分明,深浅有致,即使憔悴、失意仍然令人无法抗拒。小曼鼻子,心脏扭曲缩成一团,她怎能淡忘这张脸、这个人、这段情?她的理智分手,原来竟也痛苦得这样不能忍受,以前是麻木,麻木今夜去了,那心灵深处疼痛竟…竟…她再鼻子,眼眶中涌上了水雾。

也在同时,她看见他嘴无声地掀动一下,眼中也泛起泪光他泪,或只是她眼中水雾造成的错觉?只到被握牢的手一紧,只是一刹那,那紧握的手放松了,眼光一闪,他竟转身大步而去,带着她的火把而去…她觉得一阵剧烈得无法忍受的痛楚,眼前一片模糊,下意识想提步追去,后面的人却不停地往前涌,往前推,她不由自主地,被推着、涌着向前。

再回头,已不见他的踪迹。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走,更不知道他怎么找到她,她只知道一件事,一件…生一世也遗憾不完的事,再见面时,他们之间竟只有沉默!

沉默!那是什么?

世界上难有不变的,难有不渝的情,难有专一的心,然而沉默…却是永恒的记忆!

转身的一刹那,她仿佛看见他眼角垂下的泪珠,不论是真,是幻,他来了,这是绝对真实的。当视线相接、手心相握,那带走的火把,那心中全新的联系,怎能假?怎是幻?

没有人知道他来,没有人看见他来,她身边的家贞不曾,想来他身边的潘明珠也不曾,只有她和他…在这创时代的子里,在这坦诚相的场合中,他们再见,他们沉默地建立了新的联系,超越了,超越了恨,超越了形式,超越了言语,虽然只是短暂的沉默,然而…短暂的沉默可说是他们的永恒吗?

沉默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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